柏惠珍瞥她一眼:“看着我做什么?我妆花啦?” 今天为了她比赛,柏惠珍特意化了妆。 “没有。”闻染伸手在她脸边扇了两扇:“有蚊子。” 她们又不是演电视剧,生活里哪有父母子女之间真能说出“对不起”和“我爱你”。 柏惠珍望着演艺厅的大门:“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入场啊?” 这时大门口骚动起来,柏惠珍一拍闻染的肩:“好了好了,好像能进了。” 柏惠珍撑开遮阳伞,和闻染一起走过去。 工作人员拿着扩音器在喊:“今天演艺厅的舞台灯光出问题了,所有参赛人跟我一起上大巴,我们一起移动到北馆去。” “有没有搞错?”柏惠珍扬声问:“那家长呢?” “家长不要跟第一辆车,让参赛人先集中过去准备,我们后面还有两辆大巴,家长坐那两辆。” 柏惠珍把包递给闻染:“那你赶紧去吧。” 闻染应了声,背上包独自登上大巴。 她是不张扬的性子,也不爱说话,上车后就坐到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把窗户推开一条小缝。 不一会儿王裳上车了,瞥她一眼,坐到其他地方跟相熟的朋友说笑去了。 闻染缓缓吐出一口气,望向窗外。 夏日里即便不下雨,那种浓郁的绿也似被洗过一般,蝉鸣一声声地唱着,翅膀好似鼓噪着空气里一波波的热浪。 这会儿倒是起了一阵风,撩动着闻染贴在额前的发。 柏女士已经跟着工作人员去找家长坐的大巴了,所以这时看不到她的身影。闻染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没良心——可看不到柏女士的时候,空气里的风,好像有那么点自由的味道。 这时组织老师登车,对着她们点了一遍名。 司机问:“人齐了伐?齐了就发车了。” 组织老师:“等一下,还有一个人。” 还有个人? 其实都是从小一起比赛到大的,不说认识得很深,至少都是熟面孔。闻染环视一圈,想不出来还缺了谁。 她也没放在心上,又把眼神挪到窗外去。 这时,一阵脚步从车门口传来。 因为其他人都在跟相熟的友人聊天,所以独坐着的闻染,其实是第一个向门口望去的。 事后闻染曾无数次回想那一幕——至少在那么多人之中,在坐了满满一大巴的那么多人之中,第一个望向许汐言的人,是她。 那时她还不知道许汐言叫做许汐言。 只觉得耳边热浪般的空气都炸了那么一炸。 所以很多年后,她也从没把许汐言当作自己学生时代的白月光。从见的第一面开始,许汐言就是太阳。 其他人也就比闻染落后那么一秒,便跟着纷纷往车门口望去。 因为许汐言实在是太招眼了。 她穿一条黑色的牛仔裤,膝盖处是很不规则的破洞,上身的T恤也是黑色,领口松垮垮的,露出两截平直的锁骨。 闻染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一个很任性的人。 因为大夏天她脚上蹬一双马丁靴,好似完全不考虑这热浪滚滚的温度。 她很……成熟。 闻染想不到什么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这个成熟不是说她长得老气,而是相较于其他人过分青涩的十七八岁年纪,她像一朵早开的蔷薇。一头海藻般的长波浪卷发很随性的披在肩头,往车厢里看时睫毛塌塌的垂着,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她一张脸白皙得过分,没化妆,唯独一双红唇抹了很富攻击力的蓝调正红。有人说那样的颜色更适合有阅历的女人,可自打见过许汐言那一面后,闻染觉得她们都说错了。 最适合蓝调正红的,是少女。 珍珠尚未变成鱼眼珠,那样极富攻击力的正红,把少女骨子里的淡漠、恣意、锋利都激发出来,那是过了十多岁的青春期以后,人逐渐圆钝起来后再不可能有的状态。 车里一瞬静默,好像所有人都忘了说话。 直到刚才去忙其他事的组织老师又匆匆登上车来:“许汐言是吧?赶上了就好,快坐下,马上开车了。” 许汐言问:“随便坐么?” 那是闻染第一次听许汐言说话。 因为车厢里太静了,许汐言说的短短四个字,像一张黑胶唱片,音质丝毫无损的传到后排来。为什么长相那般明艳的少女,会有一把这么暗的嗓子呢。 可是想透了,又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就像甜腻的糕点要配黑咖,最闷热的夏天需要一根沁进心底的冰淇淋来相衬,悲伤的电影要来上一桶爆米花。 天底下最好的万事万物,永远是这般冲撞而矛盾的。 她那样年轻,可她的嗓音里充满了故事。 组织老师点头:“你看哪儿还有空,随便坐就是了。” 许汐言扫眼又往车厢里看,闻染心里一跳。 因为大家都有相熟的友人,都是两两并排坐,唯独内敛的她,身边还空出个座位。 闻染的那种心跳,大概唯有每次期末出她最不擅长的数学成绩前,和每次钢琴比赛公布成绩前,才会出现。 可许汐言把勾在一边肩膀上的包摘下来,在第一排跟车老师旁边的那个空位坐下了。 通常没人会选那个座位。哪有学生愿意跟老师坐一起的。 可许汐言好似全然不在意。 闻染也说不上自己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空落落了一下。 很快开车。这种大巴的减震性能总没那么好,开起来颠颠的,好像在应和并不规则的心跳。 其他人渐渐聊开了,车厢里充斥着“《暗杀教室》简直封神”和“《电灯胆》怎么那么好听”。 唯二沉默的,大概只有倒数第三排的闻染,和正数第一排靠走廊的许汐言。 窗外阳光晃得人眼晕,闻染把遮光帘放下来。非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才敢去看许汐言。 所以她印象里对许汐言初次的认真打量,便是许汐言的背影。 小半边背影。 被座椅靠背掩去了大半,蓬松的卷发随着车辆的行进一颠一颠,柔软的黑T恤在她露出椅背的肩胛骨边叠出好看的褶。 她静静的透过挡风玻璃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闻染想:XU Xiyan。 不知是哪三个字。是徐?还是许?还是更小众一点的绪?其实闻染没有听得太清楚。 在将近十万个的汉字中,到底哪三个组合起来,可以配得起那样的一张脸?
第5章 雪白的脊背像一片湖 大巴很快开到目的地,跟车老师组织她们下车:“大家动作快一点,今天耽误得太久了。” 先去签到处抽签,决定今天的出场次序。 这时家长们的两辆大巴也到了,现场闹哄哄一片,闻染很快弄丢了许汐言的声音。柏惠珍冲到闻染身边来:“大巴温度低不低啊?你脸色怎么怪怪的,有没有感冒?” “有吗?”闻染往外看去:“没有呀。” 海城多梧桐。此时许汐言就单肩勾着包,站在一棵树下同组织老师说着话。梧桐最好看的季节是秋天,夏天里看来总觉得绿得过分了些,叶片挤挤攘攘的有些局促,显得小家子气。 可此时一袭黑衣的少女站在树下,一张面孔白得惊人,像张明信片。 可以收藏进装完黄油饼干的铁盒里,收藏好久好久的那种。 柏惠珍在闻染的肩头拍一下:“你看什么呐?” 循着闻染的视线望去:“哟,那个小囡是谁?长得老好看的。” “哪里有人?”闻染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哦,那个。” 她也不知该怎么说。 “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嗯,刚才和我们一起坐大巴过来的。” “以前怎么完全没见过?” “不知道。” 等闻染签完到抽完签,许汐言的身影又不见了。闻染回忆着今天要弹的乐谱,暂且也没工夫去想了。 她的签号是七。 这次比赛设了观众席,倒是不对外售票,但签号靠后的选手和家长们,可以列席听其他选手的演奏。 第一排列席的五位评审,其实都是闻染的熟脸。 柏惠珍陪闻染到更衣室去换礼服,闻染有点不好意思,等其他选手出去了才飞快溜进去。 柏惠珍在隔间外等她:“有什么好害羞的,你胸部发育的那么好。” “……妈!” 柏女士笑:“我这不是怕你紧张,逗逗你吗。不过你胸部发育的是不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因为是正式比赛,礼服之外多加双丝袜。 闻染换好衣服,把头发大略盘一盘,跟着柏惠珍走出更衣室。 因为她的签号比较靠前,所以这就要去后台准备了。 柏女士也没说要她好好比什么的,只是说:“我一早糟好了鹅掌,等你比完回去,正好从冰箱里拿出来吃。” 闻染“嗯”一声,柏女士就去观众席就坐了。 前面的选手一个个结束比赛。闻染站在后台,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等主持人报完幕后,她往舞台中央走去。 落座,双手摆好姿势,目光落在黑白琴键上。她今天弹肖邦的c小调波兰舞曲,又在心里默默回忆了下自己容易出错的几个地方。 方才鞠躬致意的时候,她特意没看评审席和观众席。 这会儿头发盘着,炽烈的舞台灯光照得她后颈发烫。其实因为有着赛前跟苏妤华的那么一场对话,她真的很希望今天弹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柏惠珍一点都不虚荣,可越是这样,她越想让她妈的腰杆尽量挺得直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往琴键。 其实在她天赋渐退的这么些年,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她还是一样努力的练琴,老师布置的练习也是丝毫不落。 一曲弹完,她对评审席和观众席鞠躬致意,现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其实都是一起比赛的,对彼此的实力都清楚。现在这般状态的闻染,已不能对她们构成多大威胁了。 闻染鞠完躬抬起头来的时候,望见观众席里的柏女士,是全场鼓掌鼓得最认真的一个。 其实柏女士一点不懂钢琴,她就是觉得,她女儿是全世界最好的。 闻染有些心酸,忽然觉得,也不知她配不配吃柏惠珍做的、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糟卤鹅掌。 就在她乱七八糟想着这些的时候,眼神往旁边一瞟,心里又是一跳。 坐在柏惠珍旁边的,居然是许汐言。 她给闻染留下的第一印象,有些随性,有些漫不经心。所以闻染没想到,她在很认真的对着舞台鼓掌。 本来闻染觉得,她是不是受到柏女士感召,觉得全场这稀稀拉拉的掌声有些可怜。 闻染自己也坐过观众席,知道舞台灯光炽烈,反而看不清台上人的微表情。所以她大着胆子,往许汐言那张出挑得过分的脸上又看了眼。 许汐言的眼神,也很认真。 闻染于是知道,她是很认真听完了自己整首钢琴曲的,所以此时在很认真的为自己鼓掌。 闻染也不知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下的台,柏女士穿过观众席来找她,陪她等着做赛后登记。 在比赛结果出来前,柏惠珍大约怕闻染紧张,是不跟闻染聊比赛的。于是跟她闲聊:“那个老好看的小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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