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闻染特别干净也特别安静,没怎么因踏入社会而改变,所以独属于十多岁的香气可以在她身上留存很久很久。 一下子就触发了许汐言的青春回忆。 这时的许汐言还没预知后来的那些,柏女士煮的益母草暖着她的小腹,她很快沉沉睡去,做了一个梦。 一个不太好的梦。 梦里她爸妈在奢阔冰冷的别墅里大打出手,拿那些昂贵的瓷器互相扔来砸去,其中一个抱月瓶向她飞过来。 许汐言醒了,张开眼。 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而温暖的床上,她拢了拢身上的被子,感觉到闻染身上的香气拥着她。 她醒了会儿神,坐起来,很随意的把长发拨到自己肩后。 站起来走到写字桌边,没翻闻染的东西,只是垂眸看了看她写字桌上的碎布头,也没看出闻染是想要做什么,另外桌面摞着很多的杂志,《知音漫客》、《新干线》、《看电影》。 她想了想,揭开自己的包盖,掏出一本《国家地理》,这是她喜欢的杂志,每期都买。 放到桌面,借了闻染的一张随意贴和笔,简单写了两个字:“送你。” 背起自己的单肩包下楼:“阿姨,谢谢您,我好多了,就先回去了。” “回去了呀?”柏惠珍正在看着黄金八点档电视剧剥毛豆:“这个点你外公外婆也该回来了吧?阿姨送你。” “阿姨您留步,今天真的谢谢了。” 柏惠珍也不想给她多添负担:“那你路上慢点呀。” 许汐言独自走出那红砖墙常青藤的小楼,打车。 其实她不住外公外婆家,而是一个人租了一间平层公寓,很大,也很空。 她简单洗了个澡,把自己扔到了灰色床单的大床上。
第13章 二十三岁的成人礼 闻染下晚自习回家,柏惠珍一下子站起来:“放学啦?肚子还痛不痛?” “不痛了。”闻染和每天一样,不露声色的放下书包。 “你的同学回去了。” “嗯。”闻染猜到了,她估计许汐言也不可能留到这个点。 “你去洗手,记得开热水洗哦。”柏惠珍说着匆匆往厨房走:“我去给你把夜宵端来。” “妈,怎么又是红糖水?” “哪里只是红糖水?明明还放了四颗黑芝麻汤圆的嘛。”柏惠珍坐到她对面与她攀谈:“今晚我烧了鱼,你同学说我烧的好吃晓得伐?” “嗯。”闻染咬破一口汤圆皮子,黑芝麻的内陷流出来。 “你这孩子话怎么这么少?不像你同学,落落大方的。” 舅舅适时用海城话添一句:“长得也老漂亮的。” 今天难得还没睡的外婆:“就是就是。” 闻染听得有些烦,站起来拎着书包:“我回房写作业去了。” “诶你还剩了两颗汤圆呢。” “实在吃不下了。” 踩着会唱歌一般的木楼梯咯吱咯吱往楼上走,她又觉得自己隐隐发的那通火有点没来由。 她只是不需要人人都来提醒,许汐言是多优秀的人。 是跟她多不一样的人。 还有就是,她迫不及待的想回自己房间——许汐言待过的房间。 总觉得,在大人面前的许汐言,是“公共”的许汐言。在她房间独自入眠的许汐言,是“私密”的许汐言。 打开门的瞬间,闻染实在没忍住轻轻跺了下脚。 怎么这么乱啊……她这是都被许汐言看到了些什么啊…… 莫名有种“裸奔”的心情。 放下书包先看了眼床,那套浅蓝色的床单已经被柏惠珍换掉了,换成了一套深蓝色。藏在枕头下的漫画也被翻出来,放在床头柜。 好在柏惠珍虽然盯她盯得紧,倒不算喜欢骂她,逃过一劫。 她环视一圈。 衣柜的门被里面堆放的被子挤得开了一条缝。 椅背上堆着她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夏天的衣服。 窗台上的多肉植物长势不算喜人,只是勉强维生。 许汐言好像,并没有在这里留下什么痕迹。 闻染缓缓吐出一口气,走到写字桌边,眸光一凝。 一本《国家地理》,封面上贴着她淡黄色的随意贴,写着两个笔锋出挑的字:「送你。」 闻染心里一跳,才轻轻揭掉随意贴,把杂志拿起来,拧开台灯细细看。 到现在都还记得,封面上的图片是一处很小众的旅行地,格鲁吉亚的姆茨海塔。 在闻染二十三岁那年,毕业加入「八分音符工作室」,存下了自己人生的第一笔钱后,她送给自己的正式成年礼,便是一次独自一人的出国旅行。 柏女士一边帮她收拾行李,一边嘟哝:“出国玩是好的呀,可是跑到格鲁吉亚干什么啦。” 闻染笑笑:“漂亮呀,我就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嘛。” 当她站在依山而建的石头城堡边,抬头仰望着世界上最古老的人类居住遗址之一,而视线再放远一点,便是一望无际的广袤大海。 海风拂着她的长发,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坐了十小时的飞机,飞过将近六千公里的距离。 不过因为十七岁那年,她收到一本杂志,封面照片上的那处景点,便是这里。 ****** 第二天一早,下了早自习。 陶曼思问闻染:“去买早饭么?” “去呀。” “今天吃食堂还是小卖部?” “小卖部吧。”闻染笑:“我想吃……” “面包。”陶曼思接话,与她异口同声说出,两人相视而笑。 这时教室门口有同学喊:“闻染,有人找。” 闻染诧异抬头。 班里人气高的同学,常常有各班同学来找。闻染和陶曼思都不属于这一类,陶曼思稍好一些,毕竟她还有文学社。 陶曼思问:“谁找你?” 闻染摇头:“不知道。” 两人一起走出教室,闻染一看便愣了。 身姿颀长的少女背手站在走廊边,清晨的阳光在她一头几乎可被称作“风情”的长卷发上,涂了层浅浅的蜜。 她是早开的蔷薇,一点不见生涩。 听到身后脚步,她回头,一双浅棕的眸子望向闻染,笑意勾得很淡:“早。” 闻染舌头打结:“早。” 她不是不知道,走廊上不知多少人假意路过,实际是在偷偷看她们。 许汐言问:“吃早饭了么?” 闻染摇头。 “那,一起去买么?” 明明一双黯蓝色的高邦匡威并不特别,为什么被她穿得那样好看。 闻染舌头又打一次结:“那个,我跟朋友约好要一起去了。” 这时身边的陶曼思从背后打了下她的手腕。 若是个性开朗的人,这时一定笑着邀请:“不如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吧?” 可闻染从来不是开朗的人,她的心思很小也很密,藏在红砖墙常青藤的纹路里,藏在深蓝床单一夜好梦后的褶皱里,藏在日记本深浅不一的字迹里。 许汐言听懂她的婉拒之意,淡淡的笑一笑便走开了。 闻染站在原处,等她背影走远才和陶曼思一同往楼梯走去。 陶曼思问:“干嘛拒绝呀?我们可以一起去买早饭的呀。” 闻染瞥她一眼:“你真想跟一个不太熟的同学一起去买早饭么?” “我……” 陶曼思是和闻染差不多的性子,都很内敛,不会自来熟。 但陶曼思说:“那可是许汐言。” 闻染的白色匡威鞋尖轻轻蹭着水泥路面:“我知道呀,就因为她是许汐言。” 学校也像一个小小社会,其实每个人被隐形的归属于某个阶级。也曾听到有人议论:“她怎么会跟她做朋友?”“肯定是被一直缠着。”“但,还是有点掉价吧?” 闻染一点不愿被任何人看作她想攀附许汐言。 也一点不想自己扯许汐言的任何后腿。 她宁愿许汐言是她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这样才最干净,也才最纯粹。 两人走到小卖部,远远看到许汐言在排队。 人群中,用“鹤立鸡群”这样的词对其他同学不太尊重,可高挑的少女就是那样出众。 她比闻染她们早到许多,已排队排到了,要了一包厚切吐司,和一包纯牛奶。 一转身,远远的望见了闻染和陶曼思,也许很轻的点了一下头,也许没有。 其他同学都有人作陪,只有许汐言一个人走出食堂。 闻染忽然有那么点不忍心了。 她知道自己的“不忍心”毫无道理,只要许汐言想,什么样的朋友找不到?她这样的行为用后来流行的一句话来说,便是月薪三千的人替年薪过亿的人操心。 可她就是难以抑制的,有那么点不忍心了ῳ*Ɩ 。 正当她生出一种想叫许汐言的冲动,可许汐言的步子很快,已轻盈的走出食堂外去了。 陶曼思问闻染:“怎么了?” 闻染摇摇头。 晚上放学回家,餐桌上堆着无比精美的水果礼盒。闻染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她们家的东西。 这很好分辨,只要你从小生长在这样逼仄又热闹的旧宅里。 买完东西后团一团放在角落充当垃圾袋的塑料袋是她们家的。奢侈品纸袋不是她们家的。 炒完后一定不会浪费没吃完便放进冰箱的剩菜是她们家的。米其林大餐不是她们家的。 盥洗室里因年头太久中间那块隐隐发灰的毛巾是她们家的。毛绒绒像猫一样的高织浴巾不是她们家的。 闻染放下书包问:“这是哪来的?” 没想到舅舅放下报纸:“你那个同学,家里噶有钱的伐?” 闻染一愣。 这时柏惠珍正把夜宵给闻染端出来,今晚的夜宵是蒸蛋加面包。舅舅笑言:“二妹,你倒机灵的嘛,我就说你干嘛那么热情把人引到家里来。” 柏惠珍告诉闻染:“这是许汐言找人送到家里来的,我本来不收,可同城快送说他也没办法退的。这么些高档水果要花多少钱啦?要不你去问问她,把这些还给她?” 舅舅一拍报纸:“妇人之见!没见过世面,你没看出她昨天戴的那只表吗?那是劳力士。一个高中女生戴劳力士,啧啧啧。” “染染啊,别听你妈的,听舅舅跟你说,这个社会就是很现实的,你都高三了,四年后要出社会,你这同学一看家里就有权有势,你要跟她搞好关系的呀。” “水果没什么好退的,对我们家来说是奢侈品,对人家不值一提的呀。你明天就大大方方去跟她道谢,顺便请她吃饭,好伐?多条人脉不坏的,说不定以后我们家小皓还能仰仗她……” “舅舅!” 舅舅吓了一跳:“你这孩子,突然这么大声干什么!” “您这是在说什么呀?” 柏惠珍:“染染,怎么这样跟舅舅说话。” 闻染拎了书包,也没吃宵夜,三两步冲上楼。一直到坐在桌边开始写今晚的作业,一颗心还因气愤而砰砰直跳。 柏惠珍敲敲门,给她端一盘切好的梨进来,坐到她身后的床上。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交朋友都很单纯,我不是说你舅舅说得对,可他是长辈。” “他就是势利眼,一直都是。” “染染。”柏惠珍叹了口气。 “妈,你以后万一在什么比赛见到,不要再对她那么热情了,免得别人误会你又误会我,还说什么人脉,想替她儿子谋出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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