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客套了。”吴二白抬起一只手打住张起灵的话头,“毕竟我们也不算第一次打交道了。你若认为暗地里帮助我的生意就算对吴邪好,那还是尽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张起灵抬眼看他。四年里他但凡在东方有过交易,总先让人去找吴家老二,照顾他的生意,也是因为他是吴邪的二叔。 “你们张家要联姻,吴家自然是没有丝毫疑虑。我的父亲知道张家族长的为人,才同意将尚且年幼无知,且被娇惯了的吴邪送出去的。”吴二白从书桌上拾起一支钢笔,有节奏地拿拇指指腹轻轻磕着,“张先生在欧洲本就一手遮天,见过的世面太广,看不上小邪,我并不意外。 “只不过小邪这几年为张家尽了本分,若是张家看不上他小门小户的,不如放小邪回来,总归吴家现在不会缺他一口饭吃。” 话到此处也就末了,吴二白紧紧盯着张起灵的脸,试图从中看到几分解脱。他当然失败了,留给他的只有黑手党首领一贯的冷漠。 “所以二叔这次来,是想劝我与吴邪离婚。”张起灵终于开口,墨色的眼眸中暗云翻涌。吴二白不知道张家族长如今年岁几何,但对于一个与吴老狗相交甚笃的男人来说,他并没有感受到作为长辈的自得,反而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上位者的魄力。 “小邪受了委屈,吴家会主动担当所有离婚带来的负面——” “你们承担不起。”张起灵冷声说,“利益、名声,都是吴家远远承担不起的。” 吴二白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一出,顿时哑口无言。毫无疑问,以如今张家在欧洲的权力来说,吴家绝对算得上是他夸张了的“小门小户”。但他如此大言不惭,完全是将张家的名声摆在了吴邪之上! 由此,他放下笔,笔杆和木头桌面相触,发出了一声清脆又响亮的碰击声。 “张起灵,我从没想过你是这样自私的人——” “二叔,您不要这样说小哥!” 两人齐齐回头,都看见了撑着门把手的吴邪。他实在太瘦、太虚弱了,只能把身体的重量托付给那一扇门,正如他四年的婚姻;但他的声音又太坚定了,坚决到吴二白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哥他……”吴邪顿了顿,努力压下一声咳嗽,“他很好。在张家我没有受委屈,他也没有看不上我。”二叔怎么能说张起灵自私?他那样小心翼翼地爱他!总是和他道歉,总是压抑自己的情绪。吴邪再也不忍心看他这样了,再也不要了。 “刚联姻的时候您说他冷血,要我不要接近他,但我还是这么做了,”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张起灵,而说到这里,吴邪已经有些哽咽了,“因为我喜欢他,我是真心喜欢他……现在除了他,我什么也不要!” 他感到自己的手一紧,不用低头去看也知道是谁。拉住他,迫切地希望他留下;却又是沉默的,不敢再靠近一步。 “四年来,你没有带他回来过一次。”吴二白蹙眉,愈发严肃,“你不用骗我,我都晓得你在张家的境况。如今用‘感冒’做的借口又能撑到几时?我也不再瞒你,你知道你爷爷说过什么?张家这般地位,杀过人数以万计,是要偿命的啊!” 吴邪咬着嘴唇,直视着他的眼睛:“小哥也有他的难处。” “杀人是要……偿命的。”老人重复,语气却低了不少。 “二叔,可我不怕。” 张起灵猛地扣住他的手腕,吴邪便乖乖地住了嘴,只剩欲掉不掉的泪水悬在眼眶里。他低沉地说:“若要偿命,也会是我的报应。不过无人能报,对吴邪亦是。我曾经不明白,幸好吴邪还在我身边,仍能珍惜。” 恳切的话他说了这么长,整整四十一个字。吴邪吸了吸鼻子,见二叔的神情还是没有缓和,便拉起张起灵的手往外走,路过他爸妈的时候也没有停,只是闷闷地说了句晚安。 直到站在罗马的夜晚里,吴邪才缓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咳嗽起来。张起灵将他揽过怀里,慢慢地抚着他的背,他的薄唇嘴唇停在吴邪的耳廓,温热的。 “听到了吧?你现在满意了。”吴邪的声音带着厚重的鼻音,有些好笑。 “满意什么?” “早在订婚前……我就喜欢你,因为我在一场宴会上看见你,特别帅,站在人群里好惹眼。我当时就想,和你结婚,是我赚了。”吴邪觉得难为情,将上半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肩头。 “是我赚了。”张起灵偏头吻了吻他的耳朵,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那还分床睡吗?” “什么分……你怎么知道?”吴邪从他怀里钻出来,瞪圆了眼睛看他,“他妈的,又是张海楼,看我回去不让他去斐济当导游。” “还分床睡吗?”张起灵又问了一遍,黑眼睛里满满地是笑意。 “不分了。” “真的?” “真的,不分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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