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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们的小动作被见多识广的太乙看了个清清楚楚，只是并未当众拆穿他们罢了。 他们三人就这样坐在院中聊了一整夜，由近日见闻，聊到京城近年的情势变化，到后面竟然还被哪吒扯着聊到敖丙小时候的事，最后还是敖丙先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这才准备从院中离开。 临别时，站在书院门口，太乙又对着敖丙行了郑重的一礼，“殿下，老臣虽不满今上所为，隐居在此，但若有需要之处，老臣必然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请殿下万万保重。” 这次敖丙没有拒绝他的礼，而是后退一步，向他回了一个大礼。 此时书院中的孩子们已然开启新一天的晨读，朗朗的书声响遏行云，好像在对着这个日薄虞渊的王朝，发出新的呐喊。
第19章 下山的路上，两人便细细思索着近日发生的所有事，心里莫名的升起些怪异的感觉，却又不知究竟怪在何处，如何形容。良久之后，还是敖丙先开了口。 “我先前便疑惑，半闲书院名满天下，你两个哥哥当年虽小有功名，但京城多少达官显贵想把家中子侄送进去都难求一帖，你那张拜帖又是从何而来。我原以为是书院先生看重你机敏聪慧，如今想来，天下机敏之人何其多，为何单单应了你，想必是你父亲生前为你所谋，可见......”下句他没有说，也不知该不该说，但哪吒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可见世间并没有那么多巧合，所谓巧合，多半有其中因果所在，既如此，他们又怎会就这样巧，这样顺利的查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两人都心知肚明，但两个人都没有点明，他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一直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如今他们所说的话，便随时有可能落入对方耳朵里，他们尚不知对方目的为何，甚至不知是敌是友。 直到他们下了山，坐上马车，也没有再提任何与冤案、证据等有关的话题，更没有将书院中发生的事透露分毫，只是商量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回府后，他们也只敢再三确定房外无人偷听，再派申小豹小心守卫，才敢继续商议正事。 意识到他们的身边并不安全后，两人也开始计划着回京的行程了，毕竟此次洛阳一行主要是为追查证据，眼下证据已然到手，身边还有可能混入了内应，他们自是不敢再多待下去了，京城虽风云诡谲，但宁王府至少比洛阳鱼龙混杂的府邸更安全。 做出决定的第二天，他们便派人快马加鞭上报宫中，称敖丙病已大好，新年没能随驾侍奉已是失礼，十五上元佳节万万不敢再耽误。皇上自然也更希望他们早日回京，免生事端，便欣然答应下来。 临走前，哪吒又回了一次家，与敖丙一起将灰尘上上下下清扫了一通，这才了却了心事。 “上次回来只顾着伤怀了，也没来得及细细清理一番，现在好了，跟当年一模一样。”哪吒拿着鸡毛掸子，站在他幼时住的房间里感叹着。 敖丙则是津津有味地看着刚刚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个盛着哪吒兄弟三人小时候玩具的木匣子，里面从逗弄襁褓小儿的拨浪鼓到少年开蒙的孔明锁样样都有，虽然能看出年代颇为久远，但件件都被保存完好，可见将这些东西收起来的人是及其用心的。 里面几乎每件玩具都只有些许破损，只有一个潦草的鸡毛毽子，已经破破烂烂的，只算是勉强能用了。 “你小时候喜欢踢毽子啊？看这些像是都没怎么动过，偏这个毽子最破，一看就是日日都玩。”敖丙拿起那个可怜的毽子，仔细端详着。 “不是小时候喜欢，是一直喜欢，只是以前哥哥们不喜欢，都是爹娘陪我踢，他们走了以后我每次踢都心烦意乱的，慢慢就没玩了。”哪吒上前，接过敖丙手里的毽子，轻轻地摸着那几根快秃了的羽毛。“这个毽子还是小时候我娘给我扎的。” 哪吒是笑着说的，但是敖丙还是察觉到了他眼神里的落寞，一手拿过毽子，一手拉起他的手就往院外走。“今天我陪你踢一次怎么样，我小时候也喜欢玩的，就是没人敢陪我玩，都怕伤了我，我也就只能自己踢。” 哪吒听了他说的却肉眼可见的脸红了，果断拒绝道，“算了吧，多大的人了还踢毽子，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虽然他这么说，但是眼睛却一直盯着敖丙手里的毽子。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会传出去。你就当是我想玩，陪陪我，好不好？”敖丙就这样眉眼弯弯地站在哪吒面前，看上去是在与他商量，其实早就狠狠拿捏了他的心思。 起初两人还像孩童玩闹一样你一脚我一脚，后来不知谁开的头，竟然像耍起杂技来一般，连武功都用上了。两个人“交手”了数个回合，竟是不相上下，直到太阳要落下去，几乎要看不到毽子在哪儿了，这场酣战才堪堪停下。两人满头大汗地坐在院子里，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自在与畅快。 落日余晖下，寻常院落里，他们就像两个无忧无虑的小孩，闹腾累了，就一屁股坐在院里土地上，也不管那土会不会弄脏了他们的衣裳。那天，远处路过的人只看到一只毽子不停地飞来飞去，在夕阳的映衬下，像一条赤红的丝线一般，将两端的人，紧紧连在了一起。
第20章 不知是这两次回家彻底解开了心中的郁结，还是昨日与敖丙的酣战过于畅快，回府之后哪吒竟是难得的一夜好梦，第二天早上起来也是神清气爽的。他起了个大早，亲自盯着人把马车布置的温暖舒适，见时辰尚早，他也没有急着去叫敖丙，反而拿出佩剑在院里练起来。 起床后的敖丙一打开门就看到已经满身大汗的哪吒，一身红衣随剑纷飞，宽大的衣袖下隐隐露出光滑结实的小麦色皮肤，一滴汗好巧不巧的从他额角顺着脸颊滴下，直直滴到了敖丙心上。 敖丙只觉得自己一动都不能动了，猛得转过身来一把将门扣上，随后把整个人死死贴在门上。他的动作倒是吓了哪吒一跳，他急忙扔下剑跑到门口，伸手想把门推开。 “你，你去吩咐人备好水，我要沐浴。”他手还没放上就听到敖丙吞吞吐吐地说出一句颠三倒四的话来。 “大清早的沐浴做什么，而且我们马上赶路了，现在洗了很快就要脏的。”哪吒很显然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一头雾水的问。 门里面的敖丙只觉得自己此刻羞得不行，脸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他恨哪吒是块木头，连这种问题都要追问到底。“我，我昨晚盖太厚了睡了一身汗，这样上路怕着凉，还是洗洗，洗洗不容易生病。” 敖丙欲盖弥彰地跟他解释，哪吒竟也真不怀疑什么，老老实实地吩咐人去准备了。 敖丙将自己整个人浸在浴桶里冷静了半天，直到哪吒说回程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他才慢慢爬出来，擦干了身上的水痕，将衣服整齐穿好，若无其事地走上了车。 回程这一路因着不必顾及敖丙装病一事，走得格外快，三四日功夫就回了京城。顺利抵京后他们略作梳洗，进宫去见了皇上，皇上试探性地跟他们闲扯了几句，见他们都没有什么异样后便放他们各自回府了。 初回京的几日对两人来说格外难熬，毕竟从时时刻刻见面变成一两日才能见一面，心里总是会有落差，偶尔的见面便让他们格外心痒难耐，譬如像今日朝堂上这样—— 众大臣正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近期两个贪墨公款、私收贿赂的大臣的处置问题，哪吒原本便对什么人如何处置没有兴趣，加之近日初回京城，公务多得不胜数，他原本便没什么见敖丙的机会，眼下那日思夜想的人正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能看到的却只有他那冰蓝色的发丝。想着曾经在洛阳时它们就那样像瀑布一般流在自己手心上，还隐隐散发出清冽却安神的香气，他便抑制不住地想要去看敖丙的方向。 此刻的敖丙也像能感受到身后火热的目光一般，余光不自觉地往后挪，却最多只看到他的一片衣角。 突然，皇上的一声怒喝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好了！几个六品官的处置，议了三日了还议不出来！朕要你们是天天来吵架的吗！就交给刑部，该怎么断就怎么断。” 他此话一出，除刑部侍郎外的其他人都松了口气。若真只是两个六品官的案子怎么会几天议不出个结果，只是两人都是二皇子晋王和三皇子睿王的人，显而易见是大皇子宣王为了削弱敌党势力所做。看着是几个官员的处罚，实际是两方党政势力的争斗，尤其是那二人官职虽不大，但由于管辖之地富庶，一年给晋王与睿王上供的钱财便不计其数，若是轻易处置必得将二人得罪。皇上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想拿到朝堂上试探一下众臣。 “若是没什么要事，今日就散朝吧。”皇上揉着被吵得紧皱的眉心，对下面吩咐道。 哪吒都已经做好散朝后去宁王府找敖丙的准备了，不想晋王在这时候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皇上摆了摆手，示意他说。 “我朝受边匪流寇滋扰多年，为剿匪安民，投入大量财物，如今国库空虚，匪寇又早被镇国将军剿灭，不足为患，臣提议，削减军费，以充国库。”晋王的话让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哪吒心下大惊。 这满朝大臣或许不知，但哪吒征战多年最是清楚，他虽替大盛除了匪患，但眼下军备及其欠缺，从武器到将领，都还需要长期投入，何况边境尚有外部虎视眈眈，如今莫说削减军费，便是增加军需也无可厚非。 可他又深知晋王为何要在此时提出这一要求，兵部侍郎，是宣王的人，先前他们在宣王手上吃了大亏，自然要想办法扳回一局。敖丙也意识到此事不简单，微微转向哪吒的方向，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急着驳斥，回去慢慢议过再做决定。 哪吒虽看上去鲁莽，却并不是冲动之人，他明白敖丙的意思，也认为皇上不会在今日草草做下决定，便压下了口中的话。 只是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就那样直接应了。“凛儿说得有理，如今匪患虽除了，因此产生的流民却还没有安置妥当，挪些军费来安置百姓才是重要的。” 此话未落，哪吒便忍不住想要走上前，然而就在他转身即将往殿中走去时，却看到敖丙先一步走到殿中跪了下去。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臣在洛阳曾与守城将领有一面之缘，此人先前常年戍边，年前方才调回，据他与臣所说，边境此时远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南易、西抚、北朔三部日渐壮大，对我朝疆域虎视眈眈，若被异族看出我军备削弱，岂不为边境酿成大患？”敖丙一字一句地说，声音不大，但字字有力。“臣知陛下忧心国库，挂念百姓，臣愿削减半数用度，以供安民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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