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旭能感觉到他的灯芯在蓉城。
蓉城,苍洲大陆西面最繁荣的城市,一城面积可比一州,西面近海,因此城中多是散修和外商异教。
往北又与铜山山脉遥遥对望,铜山鸱金宗盛产各路兵家利器,宝器玉石的交易多汇聚于此。
南面过了泉州就是蜉蝣谷,传言若是到蜉蝣谷寻药不得,在蓉城的黑市里指不定就能千金求得,更遑论它还是京城到西海的必经之路。
多少人在此处掏空家底,客死异乡,黄金之下累累白骨,却依然有人前仆后继,去醉生梦死的温柔乡。
柠檬树手中扇柄敲在掌心,说道:“打听过了,百花会这次拍卖空前绝后,据说有稀世灵族,百年难寻,能作炉鼎,也可以拆筋卸骨入药,总归浑身是宝,很大可能是那只鲛人洛水。”
灵族这个说法就微妙了,现世的走兽飞禽或花草树木若是修炼得道,都算是妖,唯有带着传世血脉、非人非兽的一族,可称为灵族。
苍洲的灵族大多湮灭在传说里,唯一还沾点边的就是铜山以北的苦寒之地,衔月一族还剩下稀薄的天狼血脉,再来就是鲛族。
散修三兄弟的消息路子确实到位,偌大的蓉城,成百上千的黑市,才半天的工夫,他们就将目光锁定到了百花会,果然玩家的潜力就是无穷的。
西瓜田沉稳补充道:“不过大多数人是冲着压轴那件拍品来的,外头传的有些夸张,说是那件宝物上无惧天雷,保护修士渡劫毫发无伤,相当于直接送人躺着到下一个境界。”
“还有说能镇山守派千年不散的,还有说上古妖神留下来的妖丹……”
宁虞摸了摸下巴,既然这样……那肯定是买不起,他们能把鲛人找到就不错了。
他从袖子里摸出鱼目,是上一个守狱的提灯鬼车留下的眼睛,能感受到连旭的灯芯,若是越靠近灯芯,则鱼目睁眼越大。
百花会的会场和入会方式从不会公开,若没有飞花帖,想要入拍卖场,只得争一争散客的名额,全天下共享一句提示,会场和入会方式都在其中,钱权拿不到入场券,但凭实力与缘分。
今年的提示只有两字——花酒。
宁虞几人在夜晚入了红袖招,蓉城最红的青楼。
挥开眼前招摇的金箔彩缕,踏进门槛,手里鱼目睁开最后一寸,死死盯着宁虞的脸。
就是这儿了。
宁虞望着眼前金辉红楼,如云美人,有些心虚。
他把京半月留在客栈,自己跑到青楼来,是不是不守男德?
第3章
“三楼东面凭栏雅间靠着的那位,瞧见没?”
“啧,进来的时候谁没瞧他?池子里的美人都没人看了!”
“西面这块儿可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好颜色,看样子像是贵家的公子哥儿,应该是外头来的,今儿不是百花会么……”
软枕堆叠,小几上是金樽美酒,珍肴玉食,柠檬树是个风流长相,窝在枕头堆里,眯着醉眼,看上去有些飘飘然,只有眼瞳里偶尔闪过的精光表明这人根本没醉,耳朵提溜着听着四面八方的议论声。
红袖招的大楼是个回字,中间偌大清池之上伫立着倾酒花神石像,从女神脚底延伸出去八条石桥,尽头是圆石台,上头琴女奏乐,舞姬飞袖。
八方台各有各的妙处,凭栏雅间面朝中央的清池,能将景色尽收眼底,当然外头的人也能瞧见雅间里的客人。
明里暗里的目光都聚焦在三楼东面,正是柠檬树所在的房间,华服羽冠的公子手肘撑在雕花木栏上,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酒杯。
宁虞正琢磨着「花酒」二字,而场内众人正琢磨着他的身份来历。
上一回提示是花车,其实是铺着白菊的棺材,躺进棺材里的人就能入会。
上上回是花鸟,全苍洲的修士都跑去北方的瑶池仙山捉衔花的青鸟,这回花酒不知道该如何解。
地方是红袖招没错,但是这酒也喝了,美人也看了抱了,虽然他没动手,但是三位兄弟舍身而出了,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不是喝花酒的意思?
花车花鸟确实就是字面意思,这花酒或许真就是花酿的酒……
酒杯里的清液突然变成墨色,宁虞起身回到屋子里,屋檐垂下的红色薄纱遮住了里面光景,只隐隐绰绰留下一抹靓影。
柠檬树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白绢,宁虞将黑酒泼了上去,三行字浮现——花酒一千二,南北西东中,只饮一口甜。
高粱地和西瓜田正藏在其他房间里探听情况,今晚众修士中多是身份不凡,自有些门道在身上,还真从瑶池仙山的弟子那儿听来一句消息,红袖招一千二百杯花酒,要找最甜的那一盏。
这该怎么找?
且不说一千二百分之一的概率,单是闻香识酒寻花酿就是个难事……
有了!
宁虞眸光一亮,一把推开门就匆匆跑了出去。
柠檬树正在剥盘子里的葡萄吃,他右手边姚子非秉持着「修道之人不重口腹之欲」,愣是一口没碰一滴没沾,柠檬树不仅在他面前吃相夸张,还响亮咂嘴,故意逗他,这厮歹毒!
下一刻,葡萄籽儿呛了个惊天响,两个人看着宁虞带着黑衫男子回到房间,一致的瞳孔地震。
这不好吧,带着媳妇逛窑子,不合适吧!
京半月整个人的气质都和这寻欢场格格不入,更别说那死气沉沉的一身黑,褪下婚服以后,男人愈发显得冷寂。
宁虞觉得自从跨进红袖招的门槛,对方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下去,这确实是他的不对,不应该带信佛的花妖来这种场所,京半月定是极厌恶的,但是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宁虞问道:“这场上带花香的酒,你闻得出来吗?”
花妖对香敏感,尤其是对同族的气味,如果是京半月,说不定能真的能找出花酒。
持珠的鸦青流苏从京半月的袖口露出,垂在手背上。
宁虞看他半天不说话,只得凑近碰了碰他的衣袖,低声道:“我今天同你说要找的那人在百花会,我要找那杯入会的花酒,找到花酒之后我马上送你回客栈休息!”
柠檬树默默盖住脸,这话听着不太对啊,跟用完人就甩似的,你继续浪,让别人回去独守空房吗?不合适吧,宁兄弟!
“池子里全是。”声音同那张脸倒是相配,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淡,却又有些微的低沉,让听者耳根一麻。
宁虞愣了一下,清池里全是花酒?
他难不成还得趴在池子边上把水喝空吗!
宁虞一把掀开红纱,瞧向清池,不知何时空中浮现出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水团,舞女水袖腾飞,抽在池面上,飞溅的水珠不但没有落回去,还互相交融升腾而起。
懒散坐着的人挺直了背,焦躁不安的人也凝了眸,同美人调笑的人也收敛神色,齐齐望向漂浮而起的水球。
五楼的姑娘们笑嚷嚷地挎着竹篮从某扇门鱼贯而出,在栏杆边站成一圈,随手抓了竹篮里的各色花瓣一撒,落到空中就变成一具具琉璃盏,将水团兜住。
一千二百杯花酒,就在这里。
有人已经踏着栏杆飞身而出,长臂一捞,一抓就是三杯夹在指间,往口中倒去,眨眼之间,衣袂翻飞,抢酒之人乱作一团,打斗时叮叮咚咚掀翻一片浮杯。
五楼有个姑娘倚着红柱,笑语盈盈:“各位郎君可得手下留情呐,打翻了花酒就谁也没那一口了。”
柠檬树和姚子非已经冲了出去,听了这话和人交手时都受了限制,推拉之间双方都注意着酒杯,生怕里头的清液晃出来,有时候还齐齐去抢救一下。
整个场面乱中有序,冲突之中带着合作。
宁虞本来步子已经跨了出去,陡然收住,若真那么好找,一千二百杯,这么多修士总有一个能蒙对,全凭运气的事儿百花会可从没干过。
就连上上回,真正的花鸟可不是被故意放出去的衔花青鸟,而是开在瑶池边,一种名叫尺素的花,形状奇特,如青鸟送信。
花酒一千二百,东南西北中……东南西北中……
四方归一,在中间!
京半月既然能闻到池子里花酒的味道……
宁虞脚尖转向角落里不声不响的男人:“你是不是知道我要找的花酒在哪儿?”
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他果然知道。
“鲛人十之八九就在百花会,机不可失。打个商量?”他温热的手指握住对方的手腕,“就当是以物易物,你点给我看,我答应你一个条件,想要什么都行,只要我找得到,给得起。”
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京半月没说话,望着眼前那双笑眼,宁虞饮了酒,没有醉意,眼睛里却泛着点水光,潋滟如波,倒比杯盏中的酒更吸引人。
京半月静静看了半晌又移开目光,说道:“石像酒杯里的,是花蜜。”
他手腕一凉,那人已经松了手,脚尖踢起放香梨的果盘,展臂扣住,飞身而出。
皮薄青黄的梨子滚了一地。
有目光顺着夜风中翻飞的红纱滑了进来,是之前五楼出声提醒的姑娘,她嗔怪地看着京半月,像是责备他泄了答案,这不是明着作弊吗?
倾酒花神体态丰腴,左手持杯碰着唇,右手提壶从左臂穿过,倾倒出酒液,石像中空,酒液就是被抽上来的池中水,因此倾倒不完。
石像左手杯中的酒液却不与之连通,浅浅盛了一半,不留心瞧几乎发现不了里头流转的浅金色。
趁着修士们抢夺琉璃盏,宁虞直接用灵力将花蜜引到了果盘中,一滴不剩。
有人注意到宁虞的动作,当即意识到不对劲,劈手来夺,怎料对方看着像公子哥儿,修为却深不可测,凭空而立,步履自如,就像夜风都在顺着他的心意吹一样。
宁虞踩着水面掠过高粱地身侧时,大喊道:“张嘴!”
高粱地回头:“啥……”
花蜜陡然泼进他嘴巴,呛了个惊天动地,甚至喷到了对面修士脸上。
修士大惊:“我干!你踏马喷我嘴里了!”
两人正互相瞪眼,突然间齐齐原地消失了,这下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去追宁虞,奈何后者跟插了翅膀似的,好些人都被带着撞上红柱或者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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