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决定不再留情。
屏退众人之后,闻霜溪似乎是有所准备。
他看向周亦行,手中的傀儡丝紧紧拉起,就在周亦行的归去来兮剑即将穿透闻霜溪的心口时,鲜血顺着周亦行的右手流淌而下。
听得一声发闷的声音,周亦行的右手传来钻心的痛楚,一根断指落在地上。
周亦行手中的归去来剑「铛啷」落地。
“我只是念及亡妻恩情罢了,你若是死了,怕是她九泉之下难以阖眼,但是你与我并无关联。”
闻霜溪捡起了地面上染血的断指,将其收纳于锦盒之中,背对着周亦行:
“你走吧。永远不要回来,不要寻仇。未来我不会再追杀你了。”
……
与此同时,巫咸族的石窟原先金碧辉煌全然不再,剩下的只有断壁残垣,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以往的寝舍,这里用两个黄纸黑字的封条封住,颇显陈旧。
苏九允对着身后曾经自己的主事说道:“好了,我自己去便好。”
手握拂尘的主事看着苏九允并未正面回答苏九允的问题,只是反问道:
“让卑职最后一次尊称您为族长,族长可知现在江湖上的人们为了什么而奔波吗?我记得族长曾经跟我说过的。”
“确有其事。”
苏九允回答道:“是利益。”
那位主事很是满意地颔首,他睥睨着苏九允说道:“那么我为什么做这种选择,族长应该不怨我吧。人都有苦衷的,我选择背叛你,只是为了不背叛我自己。”
而苏九允听到这话,沾满鲜血的双手拍在他的肩头,朗笑道: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所谓道义,便是遵循我的利而行,这二者并不相悖,我愿意为了道义,明知险而故犯。”
一阵缄默。
那位主事或许以为苏九允已经疯了。
但是在场的人谁又懂得呢?
若非周亦行一次又一次的舍身救自己,自己又怎么可能会苟活到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与附属物,已经远远超出「利」这个字眼了。
在漆黑的桌案之下,苏九允翻找着一列的抽屉,从中拿出已经落灰的楠木盒,掏出一个铜制钥匙将其打开,小心翼翼从中取出了阴刻石。
苏九允犹豫了半晌,将阴刻石捧在手心,只身走出屋外看向闻秋霜。
他的眼中似乎有水波流转,但是依旧是转瞬即逝,剩下的那潭原本清澈的泉水,转瞬之间也成了一潭死水,再也不像以前了。
闻秋霜伸手欲夺,阴刻石却被苏九允高高举起,闻秋霜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苏九允的目光忽闪忽烁,手指却是依旧纹丝不动:
“你确定我师兄会原原本本的回来吗?”
“当然。我会给你原原本本的送来的。只不过疏影派的掌门已经为爱徒自戕而亡,你的风师兄也去安葬风沉香了。你放心,我们会厚葬的。”闻秋霜笑道。
究竟该是多么的蛇蝎心肠,才能这么大言不惭地说出这些话。
此言一发,苏九允将掌心的的一枚阒黑的阴刻石被取了出来,递给了闻秋霜。
“报——”
一声粗犷的声音穿透九霄,传讯弟子单膝跪下,朝着闻秋霜说道:
“报告家主,东西已经送到了。”
那位传讯弟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小木盒,苏九允的心里莫名漾起不好的预感。
闻秋霜收下阴刻石,转身吩咐旁边的侍卫:“喏,把东西呈上来。”
不等苏九允去问,木盒缓缓打开,映入眼帘却是一根沾血的断指。
苏九允不敢断定自己心中的猜测,嗤笑一声:“你这是削了谁的,这是……”
“周亦行已经被我们抛尸到青龙会了。尸骸我们也找不到,在那里我们就找到了根断指。”
苏九允颤抖着双手接过断指,看着上面的茧子的位置都可以知道确实是周亦行所属。
他无力的跌坐在地,浑身不受控的颤抖起来,众人打眼一看才知道,原来苏九允又是哭又是笑,他略带哭腔地咿咿呀呀地唱起梦中的曲子:
“我道青山太无情,不允……故人归来兮。十年故人未曾来,未曾来——”
最无奈的并非是无能为力,而是已经无力回天。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师兄也会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从没想过,原来一直护佑在自己面前,看似顶天立地的师兄,也会魂断一刻。
苍穹忽降鹅毛飞雪,苏九允像是灵魂顿时抽空,他欠起身,摇摇晃晃地朝着远方而去,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往何方。
他已经不想再去寻谁的仇了,再去寻谁的仇,都改变不了周亦行已死的事实。
只听着大街小巷流传着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哼唱着的戏曲,闻者凄凉,扼腕感叹涕泣。
“我道青山太无情,不允……故人归来兮。十年故人未曾来,未曾来——”
直至他跛着脚,一瘸一拐地在青龙会捡拾到归去来兮剑,看到陈旧的血迹,也对周亦行的生不再报有任何的希望。
苏九允抱着归去来兮剑失声痛哭。
远山山脉白雪皑皑,也将疏影派的小阁楼深深掩埋。一切过往都似雁过无痕,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就像是苏九允所说的那样,他自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如今他忽然懂得了,原先那把拥雪剑名中的个中意味。
拥的是哪片将要消融的雪。
埋的又是哪位缘分太浅的人。
……
第86章 念朝夕
周亦行欠起身, 一手捂着头,却是十分痛苦的模样:“我记起来了。”
此时的苏九允也缓缓睁眼,再次历经一遍痛苦的过去,他双目圆睁, 已经是麻木不堪。
周亦行紧紧揽住苏九允的肩头, 浑身发着颤, 已经是泣不成声。
苏九允伸手环抱住周亦行的腰际, 将脸贴上他的肩窝。
苏九允牵强地扯出笑容:“真的,这七年我等的你好苦。真的好苦。”
周亦行回想着过往的景象, 忽然发出了疑问:
“小允,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苏九允不解。
周亦行继续说道:“无论我们如何做些什么,总会有同一个人的参与, 我们只是在注意闻家的事情, 但是却因此忽略了这个人。”
在他们众志成城对抗闻家的时候,见过无数认他们为敌的世家弟子, 但是在他们与之对抗的时候都会有同一个人的参与。
那个人与其他人相比显得太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到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原来是这个人的疑点最多。
两人异口同声:“沈知忆。”
无论是周亦行从江湖风云榜上的第一,跌落为如今籍籍无名,还是疏影派走向衰败,都有这个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而且还是假借他人之手。
而在一旁看着苦情戏的止汀兰却是无动于衷:
“好了,前尘旧梦都已经了结了,那么作为等价交换,该替我完成夙愿了。”
两人辞别止汀兰后, 周亦行将断肠木递予风竹尘, 顺便搭上的风竹尘的轿子来到公主府。
许久, 风竹尘从宫中走出,“断肠木已送至宫中,娘娘贵体恢复较好,有劳你们了。”
“有劳不必我们还需要劳烦师弟一件事情。”
周亦行四下望着无人,又凑近风竹尘,将自己的计谋全盘托出,而风竹尘越听越觉得不靠谱,眉头紧皱。
风竹尘缓了好大一阵子,怎么察觉都觉得离谱,这才说道:
“你疯了?万一官人盛怒,那可就不是报仇的事情了。那可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周亦行双手枕着脖颈,慢条斯理地分析道:
“闻家现在蒸蒸日上。但是官人若是知晓帽妖案背后有主使,会对闻家人怎么想?”
风竹尘别过眼神:“实在是太铤而走险了。”
周亦行解释道:“我怀疑闻家人掺着帽妖案当中介。闻家世代为占星师,若是真因和帽妖案有所关联,你猜官人怎么想。”
风竹尘揉眉头:“那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帽妖案和闻家人有关联?”
周亦行不语,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
“喏,还有,这个给你。”
风竹尘接过一看,笑容当即僵在脸上。
沉香成亲那日的钗子,竟是在周亦行这儿!
他颤抖着双手将布满陈血的钗子接过,注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闭了眼睛: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记得了。”
即使并不能立即知晓其中关联,但是当年风沉香的冤屈不能不报,若是不报,恐怕她九泉之下都难好好阖眼了。
周亦行抿抿唇片:“我们一直都记得的。”
夜幕低垂,月亮悄悄躲进云层之中,鸦雀哀鸣,仿佛是在为那惨死的人悲鸣。
京郊,某处废弃的寺庙内。
“啪嗒——”
烛火扑闪,灯光照耀出一张清秀的面庞,闻霜溪抬眼朝着端坐在蒲团之上的闻秋霜看去,眼睛里带着几丝畏惧,他轻声问道:
“姐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十年在闻秋霜的眼尾留下看得见的痕迹,让她显得略显老态,但是她并未睁眼:
“你不也还没睡?”
闻霜溪似乎是在犹豫什么,片刻之后,他鼓足勇气开了口:“我夜观星象,发现荧惑以东南方挪移,有荧惑守心之象。”
“东南方?”闻秋霜这才睁开眼。
东南方是巫咸族所属,荧惑星是巫咸族的命星,按道理来说,荧惑守心,则预示着巫咸一脉的衰弱。
虽然闻秋霜的表情平静无波,但是闻霜溪的额角已然渗出冷汗,他因为恐惧而急促地喘息:
“姐姐,我们应当逃命了……”
闻秋霜眉头紧皱:“住口。在祖辈的祠堂之前,”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了敲击声,随后,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站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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