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棺材里爬出一个大活人,跟小鬼打了一个照面,人与鬼面面相觑了片刻后,年轻书生先开口了。 “没事没事,你继续吃,我请客。” 年轻书生一副热情好客的口气,小鬼却是一脸懵地看着他发呆:“……” 一般情况下没人能够看见虚无飘渺的鬼魂,这书生显然不是普通人,应该是修士之流。 但修士大都以降妖伏魔驱邪捉鬼为己任,见到鬼才不会这么热情地请客吃饭呢。 “你——是什么人?” 小鬼神色怯怯地发问,身体姿态也是一副随时准备拔腿就逃的架势。 “放心,我不是修士,不会对付你的。” 小鬼朝着年轻书生身后的棺材张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跟他确认道:“那是你的棺材?这是你的供品?” “对,所以我说我请客,你随便吃,吃饱再走。” “那你到底死没死啊?” “当然没死,只是他们以为我是死人,就把我抬过来配阴婚了。” 年轻书生的面孔已经不再苍白,不但恢复了活人应有的生气,双颊还透着几分红润。 一身簇新又鲜艳的大红喜袍,更是把他衬托得容光焕发,全然看不出之前还是一个死人。 一边招呼着小鬼随便吃,年轻书生一边自己动手吃起了东西。 汤圆尚有微温,他用汤勺捞了一只塞进嘴里,只嚼了一下就赞不绝口。 “嗯,是桂花芝麻馅的汤圆,这么软糯香甜,一定是今天现做的。好吃,你也尝一尝。” 确认了年轻书生对自己没有恶意后,小鬼脸上的神色安心多了,又问道:“我吸食过的东西,你能吃吗?” 鬼魂食用过的供品阴气重,活人是不能吃的,吃了会生病,身子弱的话搞不好还会死翘翘。 “能,我什么都能吃,吃不死的。” . 一人一鬼围着那盆汤圆大快朵颐,一个猛吃,一个猛吸,一口气干光半盆后,转战干起了花生桂圆红枣莲子。 “小鬼,看你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饿很久了吧?” “彼此彼此,你看起来也饿惨了。” 年轻书生既然对自己不构成威胁,态度又很和气,小鬼跟他说话也就随便多了。 “别提了,整整三天三夜没吃东西,那叫一个饥寒交迫。实在走不动了就躺下来歇一会儿,没想到被人当成尸体捡回去派用场了。” “你应该不是普通人,被他们派这样的用场怎么不走呢?” “因为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如果没有发现我这个路倒,今晚就打算去挖别人的坟来配这桩阴婚,只好勉为其难地牺牲一下。现在有这么多供品吃,也算是不亏了!” 小鬼瞥了一眼墙角呼呼大睡的两个下人,问道:“他俩是你弄睡着的吧?” “是啊,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急着出来吃东西,就略施小计送他们入了梦乡,否则要是吓死人可就罪过大了!结果他们刚睡着,你这小鬼就来了,还抢先一步吃上了。” “谢谢你喽!” 小鬼绽出满脸乖巧可爱的笑容道谢后,年轻书生随口问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难。” “南方的南?” “艰难的难。” “巧了,我叫阿难——落难的难。” 无论阿难还是阿难,都不是什么好寓意的名字。为人父母者给孩子取名字时,正常情况下不可能会考虑这种不吉利的字眼。 “阿难遇阿难,还真是有缘。今晚你就敞开肚皮吃吧!桌上还有两大堆饴糖呢,包你吃到撑。” 小阿难也没跟大阿难客气,围着供桌走了一圈,把两堆饴糖的甜分全部吸食一空。 “我吃饱了。” “那你走吧,我也该回棺材里躺着去了。” 小阿难忍不住问:“你还要回去躺着,那什么时候出来呢?” “等明天两口棺材都下葬了再说吧!否则棺材要是空了,他们肯定又要去挖别人的坟。” “可要是他们把你连人带棺材埋了,你还出得来吗?” 大阿难漫不经心地道:“没问题,到时候动手刨个地洞钻出来就行了!” “那……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 小阿难穿墙而过地飘出了灵堂,消失在大阿难的视线范围里。 飘到陈府悬着两盏白灯笼的大门处时,他停下身子回过头,朝着灵堂方向张望了一眼。 夜色中,小阿难脏兮兮的面庞半边映着灯笼的白光,半边隐于黑暗,半明半昧如一轮半蚀的月。 不久之前,这张小脸蛋上曾经有过的胆怯不安与乖巧可爱,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而他眺望着灵堂方向的两道目光,阴沉而冷酷,锐利如鹰隼。 这绝对不是一个七八岁孩童的目光。 . 小阿难走后,大阿难没有马上回棺材躺着,而是意犹未尽地又捞了一只汤圆塞进嘴里。 他拿着汤勺的右手腕处,戴着一圈半新不旧的金刚结红绳。 绳子上坠着一只蚕豆大小的银铃,扁圆形状,虎头纹饰,银色是暗沉沉的老银,显然已经戴了很久。 虎头铃铛一般是给小孩子辟邪用的,大阿难已经不是小孩子的年纪,还戴着这么一个银铃,应该是从小戴到大的东西。 这种封闭型的扁圆或浑圆铃铛,只有底部一道细小的开口,内置一颗小珠子作为铃核,通过滚动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 大阿难刚才和小阿难在一起吃东西的时候,右手腕上的银铃一直摇晃不休,却一声也没响过,像是铃核已经不存在了。 可是现在他一人独处,那只银铃就算没有摇动也叮叮作响,铃声轻而细,不会惊动其他人。 “小铃,你是说刚才那个小鬼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不会吧?那他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鬼,我都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真是不中用了啊!” 大阿难不无自嘲地一笑,银铃又叮叮地响了几声,轻细如喃喃细语,似乎在安慰主人。 “没事,我都已经习惯了!不管那个小鬼是什么来头,反正都跟我没关系,吃饱喝足回棺材里睡觉去喽!” 大阿难站起来收拾供桌,把自己吃完剩下的花生壳、红枣核、桂圆核等全部拿出去扔掉。 再把装着供品的盘碟整理一番,力求看上去像是没少多少东西。 做完全部的善后工作,他就重新躺回到棺材里头睡觉去了。
第3章 小妖 夜半三更,六合镇外,荒山野岭。 一片向北的山坡上,有座很气派的夫妻合葬坟茔,属于陈乡绅白天刚落葬的女儿女婿。 坟头前还残留着不少鞭炮的碎屑,与满地残雪混在一起。 深夜的坟茔四周无人,十分安静。凛冽的北风紧一阵慢一阵刮着,摇动漫山遍野的树木随之簌簌作响。 风摇树响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种若隐若现的沉闷声响,是从坟茔里面传来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下刨洞。 那声音越来越明显,坟头前浸透雨雪的潮湿土壤也随之缓缓隆起。 片刻后,一只沾满泥土的手破土而出,手腕处戴着一根缀了银铃的金刚结红绳。 刚下葬不久的坟茔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如此闹鬼的一幕要是被人看见了,一定要被吓疯不可。 一只手伸出地面后,另一只手也紧接着往外扒,很快大阿难就自己把自己从土里头扒拉出来了。 “总算出来了,快憋死我了!” 爬出地面的大阿难活像一个土人,从头到脚都是泥土,那叫一个灰头土脸。 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一边动手掸起了自己一身的泥土。无意中瞥见坟前摆着的供品,眼睛顿时为之一亮。 “太好了,又有吃的。” 昨晚吃的东西已经消化得一干二净,刚才的一通刨地打洞又是力气活,消耗了他不少体力,肚子更是饿得咕咕直叫。 坟前摆放的供品很是丰盛,有鱼有肉。 鱼是整条清蒸的鲈鱼,肉是整只红烧的猪肘,就是都已经凉透了,还沾了不少纸钱灰,看起来脏兮兮。 如果是以前,大阿难绝对不会吃这种东西。而现在,他毫不嫌弃地就抄起一双上供的筷子吃起来。 哪怕鱼冷了透着一股腥味,冰凉的红烧肘子也没滋无味。 埋头大吃特吃了一通后,大阿难忽然有所警觉地一抬头,发现一道鬼影出现在坟茔旁。 “咦,小鬼,怎么又是你?” 小阿难满脸关切的神色,眨巴着眼睛回答道:“我特意过来看看你要不要帮忙,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 如果银铃昨晚没有提醒过这个小鬼不简单,大阿难搞不好就真信了他的鬼话。 明明是个厉害角色,却要假扮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鬼跑来卖乖,肯定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阿难弟弟,你心肠真好,多谢关心。” 大阿难心里想着“我信你个大头鬼”,嘴里却说着感激的话语。 小鬼既然想演那就陪他演喽,反正他如今也是演戏的一把好手,拼起演技来不见得会输,看谁演得过谁吧。 “阿难哥哥,你昨晚请我吃了那么多东西,我就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报答一下,你顺利出来了就好。” 大阿难随口叫了小阿难一声弟弟,他就打蛇随棍上地喊起了他哥哥,喊得别提多情真意切了。 “这里又有供品,你既然来了,要不要再一起吃点?” “这些东西又冷又脏,你也吃得下去吗?” “肚子饿的时候,我什么都吃得下去。东西再难吃,也比饿肚子要强。” “这倒也是,只不过阿难哥哥,你看起来不像是受过苦遭过罪的人呢!” “你个小鬼能看得出什么呀!我受苦遭罪的时候,估计你都还没出生呢!” “阿难哥哥,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小阿难一脸天真好奇的神色,大阿难清楚他这是想要刺探自己的底细。 “我啊,就是一个七灾八难倒霉透顶的人。” 含糊其词的一语带过后,大阿难反过来问道:“你呢?怎么小小年纪就做了鬼?” “我也是一个七灾八难倒霉透顶的人。母亲生我时难产而死,父亲因此觉得我不祥,就把我寄养在一家道观里。没爹没娘的孩子少不了被人欺负,有天一个小孩子拿砖头砸我,不巧砸中了后脑勺,我就这样被砸死了。” 小阿难这番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他委屈巴拉、可怜兮兮、还含着两泡眼泪的小模样儿,着实惹人心疼怜爱,一点都看不出表演的痕迹。 大阿难忍不住在心底为他点赞:这家伙如果真是在演的话,那这演技也真是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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