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周小小打扫师父生前的房间时心不在焉、不小心摔碎了只青瓷摆件。 青瓷摆件是个看不出模样的形状,以前周小小就觉得那东西长得奇怪,可他师父只是笑着摸摸他的头,说等他长大了就知道了。 可那时在那一地的青瓷碎片里,周小小却看见了一截截白花花的、被细细打磨过的腿骨。 周小小冲进地牢,拿着那些骨头问萧青,而萧青只是拿那双似乎永远不会有什么波动的眼眸看着他。 “你看,你现在亲眼见到了还不敢相信,我就算说了再多对你而言有意义吗?” 萧青只告诉他了一句话:“你从来都不是翟家灭门案的幸存者,你那所谓的师父,只是把你当个玩意儿耍着玩,等你没用了,那些骨头就是你的下场。” 于是周小小跑了,他原本只是打算找之前的情报贩子问十六年前的事,可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那处在鞍央山深处的庭院已经被毁了。 萧青和那女子都不见了,周小小可却没了再去找萧青的心思。 他一路南下,四处打听,花光身上的所有钱才终于是得到了一个消息,是好几年前的事。 当年翟家案件被盖棺定论后,这么大个宅子总不能就这么血呼里拉地放着,于是整个翟家宅院都被大清洗外加翻新了一次,当时一个工匠在屋里找到了一把金银打的长命锁。 那长命锁似乎是什么人藏在那儿的,这才没被官府给搜走,锁上面刻着东西,多半是佩戴者的生辰八字,但那工匠不识字,认不出来具体写了什么。 而当年重新修葺那宅子时,所有的工匠都是官府雇的,那工匠怕偷偷拿了东西的话会给他抓起来,只又把东西藏了回去,打算所有事情结束后再回来拿。 可那工匠再悄悄去修好的翟宅时,却见到了怨鬼,恰好一个惊雷打响,竟是把人给吓死了。 工匠死了,也就没人再知道他把长命锁藏哪儿、又是藏在什么地方了。 知道这件事后,周小小就赶到了南阳想去找那把锁,可他身上没钱,也没法儿像白元修这样租下宅子慢慢找,只能趁着天黑悄悄翻进去。 周小小不是学武的料,功夫也不好,有一天晚上弄出了动静被人发现了。 他那会儿被树枝刮破了衣服、摔了一跤又弄散了头发,蓬头垢面的,鼻子还淌了血、止都止不住,流了满脸,于是就被那更夫当成了鬼。 周小小看着那人吓得屁滚尿流,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就逃走的样子,忽然就觉得扮鬼是个好主意。 他这方法倒也起效,一时间真的没谁发现过每晚都有人会悄悄溜进宅院里翻找东西。 直到白元修来了。 第一晚的时候周小小躲在远处看,发现白元修也一副怕鬼怕得不行的样子后就放下了心,正准备故技重施,可没想到宅子里的人不止白元修一个,于是他这“鬼魂”就这么被抓住了。 昨晚太黑,周小小完全没看清来人的模样,就大概看到一人穿了黑衣,另一人穿的是白衣。 说到这儿,周小小也有些奇怪:“怎么会有人大晚上穿白衣来伏击呢?是想要搞那戏法里的闪亮登场?” 白元修把那快要控制不住的嘴角给按下去,轻咳了一声,艰难地把笑意给控制住了。 “别管衣服颜色的事儿了,”他朝周小小问:“所以你到现在没找到那长命锁,也没弄清自己的身世?” 周小小苦着脸重重点头:“是啊,实在不行我也去加入魔教算了,进去以后总能碰上那家伙的吧。” 他叹了一大口气:“到底能藏哪儿呢?总不能早被人拿走了吧。” 一个念头在白元修的脑海里快速闪过,他安慰周小小:“我来试试吧,你先——” 白元修原本想说让周小小先去那翟家宅子里住着,但忽然又想起那地方昨晚被他和萧青给拆了。 白元修掏了块银锭出来递给面前的少年:“去找个客栈,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休息,等我有消息了来找你。” 眼看少年还想说什么,他又故意板起脸:“先说好,别跟着我啊,要是真的有什么事我顾不了你。” 周小小闷声道:“知道了。” 他看看白元修,试探地问:“白大侠,你和萧青......真的是传闻中的那种关系吗?” 白元修还真不知道什么传言,仔细一问才知道,他当“白氏剑客”时身边时常跟着一个白衣公子的事儿早就传开了,有名的话本写手“雅泽”还写了他和萧青的话本,销量非常不错。 周小小掰着指头数:“卖的最好的是那‘艳雪集’,然后是‘错情篇’,我看见有姑娘在那话本铺上看错情篇直接看哭了的。” 白元修:...... 那雅泽到底都写了什么啊! 这江湖一天天的,真是够了! 面对周小小那小狗崽子似的眼神,白元修无奈摇头,坐直身体一本正经道:“是的,我们就是那种关系。” 在周小小即将开口前,他截过了对方的话:“萧青的事我心里有数,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周小小眼睛一闪,嘿嘿笑着拿起银锭就出了门。 看着这少年一蹦一跳地念着“胡饼、片肉汤”跑远了,白元修这才在桌上放下银钱,也走出了雅间。 但是他却没有下楼,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直接推开了那房间的门。 “好啦,他知道的事我已经听过了,其它的那些,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白元修朝窗边走过去,向许久以前他曾经常做的那样,亲昵地捏了捏窗边人的脸:“阿青,告诉我吧?”
第23章 招惹我的后果 魔教的左护法是个谜。 江湖上有人猜测,魔教把左护法的身世来历瞒得这么严,就是为了让左护法那身绝学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天下唯一”。 可他们并不知道,左护法的事情其实在魔教内也是个谜,除了教主之外,其他人所能知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白元修也是如此,他还未加入魔教时就听说那魔教教主带回去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教主对其关爱有加,甚至连青龙堂主也得亲自照顾那少年的饮食起居,让人羡慕非常。 众人纷纷猜测那少年多半是魔教少主,参考教主年轻时的行径,这少年说不定很快也会做出让江湖震惊的举措来。 “其实他们也算是猜对了一部分,”萧青垂眸看着桌上的那只杯子:“那确实挺惊世骇俗的。” 十六岁时,少年独自前往那路途艰险的宵连十三窟,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就把那窟里生活的几百人都杀了个干净。 那些人死因是脏器受损引起的大出血,可但凡见过尸体的人都不敢多言,因为其死状实在是诡异恐怖。 白元修也是偶然听说过,据说尸体的骨头全都碎成了泥,胸口更是深深凹陷下去,处理尸体的人才轻轻一抬,那尸体就散成了一地肉泥。 萧青捏着的杯子刚注入了满满一杯的滚烫茶水,他雪白的手指稳稳捏着白瓷杯,好像并不会觉得烫一样。 白元修伸手过去握住那只冰凉的手,一根一根把对方的手指掰开,果不其然看到那指尖已经泛红了。 他把萧青的手拿到嘴边吹了几下,控诉地瞥了萧青一眼:“做什么呢,你又不是不会疼。” 只这么一句话,就让萧青身上某种刚刚浮现的气势给散了个一干二净。 二人之间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下来,萧青等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眨了下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你不继续问了?” 白元修头也不抬,只拿着盒半透明的胶状膏药给那红肿的指尖细细涂上:“你愿意说就说呗,不愿意说我就继续等。” 他又道:“反正我都等了你两年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 白元修以前是知道萧青身上有什么秘密,毕竟他刚和“阿青”遇见那会儿,这人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丝毫不会武,也没有什么能闯荡江湖的依仗,按理说这种贵家公子根本不可能单独出现在荒山野岭。 但白元修想不明白就直接不想了,他就这么一边努力拉进两人的距离,一边等着萧青把真相告诉他。 他一直都舍不得逼迫萧青做什么,这会儿也是一样。 白元修正在心里想着这膏药好像也没叶南寻说得那么神奇,忽然就看见那原本松松躺在他面前的白皙手掌忽然一翻,而后又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哎——”白元修刚想让对方别乱动,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萧青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左护法无欲无求”这件事在魔教已经是个众人默认的事实,就算是这两年多里的“阿青”再怎么和白元修亲密,也从没露出过这种神情。 ——就好像,是一条蛇在紧紧盯着猎物一样。 习武之人的敏锐感让白元修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把这种寒毛直竖的感觉强行摁下去,瞪着对方:“干嘛?突然变得这么凶。” 萧青却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白元修,你知道招惹我是什么后果吧?” 白元修必需得知道啊,魔教左护法嘛,在江湖上真的算得上是恶名远扬了,反正惹到他的人没一个好下场的,白元修听到这话,还在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萧青这是什么意思。 他瞪圆了眼睛:“你该不会是觉得,我知道你真面目后就要跟你分道扬镳?” 萧青没说话,这反而印证了白元修的猜想。 一种莫名的情感蓦地从胸腔涌进了白元修的脑袋,他立刻就有些难过。 白元修只觉得鼻尖发酸,眼眶也有些热,他情绪一激动就会这样,根本控制不了,于是只能赶紧深深低下头,避免让萧青看到他这么没出息的样子。 而此时他听见萧青说:“要是你那么做了,我就废了你的武功、砍了你的手脚。” 白元修更难过了,萧青不信任他的感情就算了,原来还这么恨他,想要直接让他当个废人。 “哦。”白元修随口应了一声,还带着鼻音,听上去闷闷的。 他情绪上头,后面虽然听见萧青在说什么了但都没往脑子里去,只回想起曾经萧青拉着他的手甜甜叫他“元修”时的情景,委屈劲儿一股股地冒。 于是当他被一双冰凉的手捧住脸的时候,眼睛一眨,两颗眼泪就这么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萧青一下子就愣了:“你怎么了?” 被这一问,白元修之前的委屈全都爆发了出来,他挣开萧青的手,身子一转背对着对方:“不要你管。” 他这眼泪一出来就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只一个劲儿的拿袖子抹,视野模糊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心烦。 忽然,白元修面前出现了一道白色身影,他眨巴眨巴眼睛把那两颗刚聚起来的眼泪挤出去,就看见萧青正蹲在地上,两手搭着他的膝盖,仰着头一脸乖巧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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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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