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热情开朗、家世清白、大方平凡、趁人之危的男人。 但是话还没说完,第三次爆破就措不及防的开始了。 裴青山瞬间凝住心神,将长刀反扣在地面上,尖锐的刀插进厚厚的石层里,整个地面都被威力巨大的爆破震得摇摇晃晃。 一共四次爆破,按照霍木的估计,第三次的时候领域内就该出现部分碎痕了。 裴青山扫向四周,果然看到了几块天幕的颜色出现异常,颤颤巍巍的似乎被什么东西削了一半,变得稀薄起来。 爆破慢慢缓了下来,但修格斯绝不是坐以待毙的怪物。 裴青山站稳,转身准备将身后的翟横拉起来,却在手递给他的那一刹那,在他的眼底看到极度惊恐的目光,伸缩的黑瞳里映出裴青山的身影,以及在他身后巨大而恐怖的裂痕迹。 “裴青山!” 裴青山还没彻底反应过来,身体却突然向后倾斜,失重感顿时侵袭全身上下。 开阔的视线骤然变得狭窄起来,黑洞洞的裂缝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他动作极快的稳定住自己下坠的身体,拽着刀柄刺向周围的石壁,但这条裂缝太大太深了,任何东西掉到里面来做任何事情都显得那样无济于事。 裴青山一半的脑子急速思考着自救方案,另一半的脑子在乱七八糟的喧嚣——他还没警告闻烛不准带野男人到他墓前上坟! 不过喧嚣完又想, 在地牢的时候都吵成那样了,他也不见得会来看我…… 那裴青山真的会死不瞑目。 顷刻之间,冰凉的寒气突然从裂缝深处探了出来,死不瞑目的裴长官只感觉被一条冰凉滑腻的东西紧紧的缠住了腰身,失重感骤然停止…… 他恍惚间, 我这是在做梦吗? 隋安女士说,人死前总是能够很轻易的见到自己最爱的人。 虽然缠着他的大蛇尾巴都快把他给勒死了,但裴长官还是有一种惴惴不安又不合时宜的乐滋滋从心底涌了上来。 他决定在临死前的这一刻原谅隋安。 嘭—— 直到裴青山重新看到天幕和岩浆,直到他被那条“走马灯”的尾巴毫不留情的扔到地面上,才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 “闻烛?” 裴青山不可置信的盯着那道身影,只觉得有一条裂缝也在胸腔那里撕开了,不然他怎么会感觉到这么心脏这么沉重的撞击。 “你别喊我!”蛇尾消失了,人形怪物站在裂痕旁边冷眼扫他,看起来就气的不轻。 裴青山顿住脚步:“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热闹。”一道熟悉的冰弓出现在闻烛的掌心,离弦之箭急速的射进了巨型眼球里,癫狂的笑声和千万声尖叫混杂在一起, 天幕骤然耸动起来,一个又一个的巨型眼珠从天幕中睁开,闻烛淡淡的垂下手,跟那群眼球遥遥相望,“修格斯,你不欢迎我吗?” “欢、迎、至、极!” 诡异的声波刺耳的四周传来。 “捂住耳朵!”寸头男啧了一声,目光不善的看着天幕上密密麻麻的眼珠子,“修格斯打鸡血了,变这么强?” 闻烛冷嗤一声:“他给自己植入芯片了,蠢货一个。” 裴青山微微眯起眼睛,这才发现蛇后面还跟着三个人。 赛斯和李冼暂且不提,其中一位后脑勺留着羊蝎子辫的寸头型男扎眼的要命。 “他是谁?”裴青山没见过这个纯种,但他能感觉到他身上古怪的气息,远古而庞大,跟闻烛很像。 “翟横姘头。”闻教授学以致用的把这个词安回了寸头男身上。 “翟横?”裴青山不知道想起什么,骤然朝之前坠下来的位置扫去,“翟横人呢?” 他话音刚落,神色懒散的寸头男顿时掀起眼皮:“什么翟横?你说他在这?”
第90章 “裴青山, 你他妈死没死啊?” 一无所知的翟横上一秒还给年轻的“人类之光”默哀了一秒,下一秒就被修格斯突然暴起的岩浆给掀翻了,背后火辣辣的他都感觉自己应该已经有七分熟了, 这会人被吊在了凸起的石块上, 手腕的青筋暴起,五指扣得死死的, 脚底下是冒着泡的岩浆,掉下去估计连骨灰都找不着了。 翟横感觉自己的知觉都已经渐渐变得麻木了, 就在小臂无力即将垂落的最后一秒, 他又听到了姓裴的声音, 虽然说人死必有走马灯,但他的走马灯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裴青山。 说明人类之光还是爬回来了。 “没死就把我拉上去!”即使翟横身上的血都快把他糊成一个血人了, 他还是喊得中气十足, “裴青山!” 翟横话还没喊完,一条黑色的不知名的东西垂了下来,看着像是一个什么东西的尾巴, 一节一节的,粗长, 还带着一连串的刺勾。 翟横的眼皮莫名跳了一下,但来不及让他细想, 手臂一把拽住那条带着刺勾的尾巴,不过那玩意也很识相,把尖锐的利刺都好好的收了起来, 顺着翟横的手臂蜿蜒了下去,牢牢缠住了他的腰身。 他身上的布料不是被烧毁了就是被割破了,腰身被毫无间隙的圈在其中,说不出来的怪异。 “你这是搬了个什么东西当救兵?”翟横从断壁上重新爬了上来, 低着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碎石子,一边骂道,“黑不溜秋的。” “我怎么知道。”裴青山的语气很奇怪。 “这是你爱人?”翟横先是看到了闻烛,这只诡物身上的气息的确像冰原那么浓烈,跟传说中一样。 闻烛身边似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黑色的那截尾巴就顺着收了回去,他的视线这才落到了那张似乎有些僵硬的脸上。 空气的流动几乎完全停滞在这一刻了—— “喂,我说,现在可不是认亲的好时候。”裴青山见这两个人一对视就像是启动了什么锁定开关一样,一动也不动了起来,拎起长刀在发愣的翟横面前晃了晃。 翟横这才如梦初醒,掌心抵在发胀的太阳穴边上:“现在是什么情况?一起送死来了?” 怪了。 他的走马灯有这么长吗? “修格斯的领域快锁定不住了。”裴青山掀起眼皮,“他要是跑出去了,再抓到可就难了。” “怎么,听你这意思,怪我来早了?”闻烛不咸不淡的开口,“是不是应该等到你跟修格斯一起死在领域里,功成名就了,再进来给你收尸?”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青山想解释,但闻烛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只好叹了口气,“宝贝儿,你不会是特地来给我殉情的吧?” 人形怪物冷嗤一声:“我来看看脑子被驴踢的人是怎么做英雄的。” “再爆破一次吧。”翟横的神色没有其他人想象中面对死而复生的诡物会出现的颠覆,压着眉毛咳了两声,“不要让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 “你就这么想死?”站在一边沉默了半晌的寸头男冷不丁的出声。 “时间还剩多久?”翟横恍若未觉,他看向闻烛,“你能把裴青山带出去吗?” “……”闻烛难得沉默,“那你呢?” 翟横嗤笑两声摇摇头:“你别用那种表情看我,裴青山是‘诸神’的钥匙,只有他活着,人类才有希望。” 况且他眼前都漫出走马灯了,想也是活不了太久的。 其实他等这一个名正言顺的解脱很久了。 “翟横!” 寸头男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沉着嗓子又喊了一遍翟横的名字。 他看到翟横扫过他的视线了,匆匆一眼,又很快掠过,似乎不想多看似的移开视线——他分明知道他在这,却不愿意跟他说一句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岩浆泥沼包围的蒸腾的空气已经缓缓的降下温来,裴青山身上混杂着血和汗衬衫都慢慢的凉了起来,他骤然警惕的看向摇摇欲坠的那几块天幕, 比起上次爆破之后,那几块天幕却似乎变得更加硬挺了,至少没有任何再继续松动的意思,杂乱无序的眼睛挂在天幕上,疯狂的转动着,似乎在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攻击、侵蚀。 “你做了什么?”裴青山骤然抓住闻烛的手腕,与几个月前如出一辙的后怕顿时宛如蛛丝一般从他的脊骨根部四散开来,寒冷的刺骨。 闻烛没吭声,身上银色的鳞片却浮现得更加剧烈,那双金色的蛇瞳遥遥的与四周密密麻麻的眼珠对上视线,一场沉默的交锋在空气中散了开来。 “第四次爆破没有被拆掉。”寸头男哑着嗓子解释,“他把领域覆盖在修格斯外面了,两层领域同时被爆破的威力波及,就看是哪个能硬抗到最后了。” “那他会怎么样?” “谁知道?”寸头男耸了耸肩,“我离开红塔的时候,还没听说过他。” 不过看修格斯瑟瑟发抖的样子,大概也是个狠角色。 “闻烛,我说过了,你没必要跟他拼!人类死就死了,灭绝就灭绝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裴青山死死的拽住闻烛的手腕,咬牙切齿。 “话也不是这么说……”翟横在后面。 哈喽,这位长官你还记得自己的立场吗? 寸头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幽幽的飘到了翟横后面:“来了。” 话音刚落,第四次爆破响起了。 但不一样的是,这次剧烈的程度比之前几次加起来都要大,地动山摇,还带着一股地脉绵延不断的震动。 那道被冰霜冻住的天幕屏障终于碎了一个彻彻底底,连带着裂痕蜿蜒到了地平线上,紧接着周围的岩浆开始不断的消融干涸, 嶙峋、光秃秃的石块静静的屹立着,然后在震动之中骤然碎裂。 “就连我活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规模的领域崩溃掉。”寸头男饶有兴趣的站在翟横身边,微微低头,目光骤然落在他脸上的伤疤——一道从额头斜拉下来穿过鼻梁一直到右耳的长疤。 他的视线足足顿了好几秒,似乎想伸手碰一下,却被翟横压着眉毛躲开了, 一直无视他的人这会儿才正儿八经的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但他从里面看不到任何喜悦或者愤怒亦或憎恨,一阵夹杂着冰雪味道的凉飕飕的寒风吹过,消融了翟横沉下的声音, 他说:“罗声,你别再来了。” “什么?”罗声愕然的抬起眼。 他都“死”十年了,什么叫做“再”? 但是没时间给他弄清楚,修格斯领域碎裂的瞬间,一片乌泱泱的东西涌了进来,细看竟然是一群奇形怪状的诡物,领头的几个罗声还很眼熟,大概是很多很多年以前打过几架的程度。 “主……” “王座没死……” “王座回来了……” “是……他、是他……” 乱七八糟的声波挤进了罗声的耳朵里,他才意识到这位跟北斗局老大混在一起的,原来是传说中暴虐肆意的那位草根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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