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截霜语气平和:“的确是个好问题,师兄不如检讨一下自己?” “俗话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当年门墙之下,也不知做了多少次夫妻,师弟如今还是这样翻脸无情,真叫人心寒啊……”温嵘越说越是情真意切一般,可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在下并不责怪你,师弟。说句实话,我非常、非常、非常地看好你,你和我见过的所有仙修魔修都不同,比魔修更品行端正,比仙修更不择手段……” “师兄此来,就是为了夸师弟一顿?”楚截霜打断了他的话。 “不,当然不是……”温嵘突然扭过头,依旧是当年那谦谦君子的模样,“我对修仙界已经厌倦很久了。仙魔总是不对付,仙魔各自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仙修则心怀天下空谈大义,魔修则凶神恶煞爱恨极重,就算其他人再打上一万次,无论谁输谁赢,最后还是一样,性格一样的仙尊魔尊轮流坐上高位,其余人也是一样。师弟,你难道不觉得这太无趣了吗?你不觉得自己难以理解他人的想法,和他人格格不入吗?” 楚截霜剑身不动,神情不变:“从前或许,不过这又如何。” “我知道你身在仙修,却并不真的在意这些外物,不管你是否承认,你和我一样,都是个异类,”温嵘笑着,他看起来完全是个温文尔雅的仙修,偏偏魔气笼罩,“我太理解格格不入、生而无趣的感觉了。师弟,所以你一定要赢,在下一定会让你这个异类成为传奇中的传奇。所以我让少主他以弟子和魔尊最信赖之人的身份劝魔尊仓促邀战,魔尊果然伤得更重,这样少主才能更快地杀了他。其实我可以等,但我等不及了。” 他紧紧盯着楚截霜的脸,眼神已经有些疯狂,但笑得却更加柔和:“好师弟,你对我笑一笑,师兄就告诉你该如何杀了魔尊,杀了他,你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唯一的……” 楚截霜的剑逼近一丝,挤出一线血来,温嵘恍然不觉,他说:“你看,得知是我策划仙魔之战提前,你作为仙尊,作为仙修表率,居然一点也不动气。就像当年秘境中,我与霍介锋当着你那未婚夫的面玩弄你,我也看出你其实压根没觉得屈辱。既然如此,那就对我笑一笑吧?让我看看……你不择手段的君子之道。” ———— 番外5.上辈子的一个if 在他登上高处的层云,赴他的生死之战前,霍介锋做了个颇为诡谲的梦。 霍介锋和楚截霜现在已经是魔尊和仙尊。说来颇为古怪,在霍介锋还不是魔修、不是魔尊的弟子之前,他就曾经隐约有过妄想,如果自己能和楚截霜一样,有未被人发现的天赋,随后一鸣惊人——有这种妄想不算什么,只不过或许这算得上是一种预示。前任魔尊和所有魔修都说他是千百年未有的天才,他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天赋,因此站上了魔修的顶点。现在魔尊死了,他的面前似乎已经一片坦途,很快他就可以证明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他可以证明。 那些虚伪的仙修无法阻止他,但当霍介锋往前望去,却见到楚截霜依然阻挡在他的面前。 他们似乎交手过几百次,从来没有交谈过,每次交手似乎也都是点到为止,不曾分出胜败。楚截霜也是一个千百年未有的天才,一个时代可以容得下许多英杰,但只容得下一个天才。或许他们都隐约知道这一点,所以彼此都没有真的要杀了对方,而是珍重地把决死一战留到了今日。 所以霍介锋很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做了这样一个梦。 他梦见三十七年前他重伤濒死,倒在剑山门的枯木下,心中充斥着绝望与不甘,还有无穷无尽的仇恨。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一部分的他对自己的过去冷眼旁观,紧接着,不同于现实的事情发生了。楚截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面容清俊,神色平和。 随后,他梦见了他完全没想到的那种展开。 霍介锋醒来时,有点恼火。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或许是他冥冥中知道楚截霜是个真正的君子人物,所以期盼当初他能帮自己一把?不,不可能,这也不能解释他怎么会梦见…… 霍介锋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卑劣。 他们合体期时曾交过一次手,那时正是冬天,雪片纷纷。他的长鞭卷住楚截霜的剑,同时一团魔气打向对方的面容。不过霍介锋知道楚截霜不会死。果然,那把剑就像电光扯开了鞭的纠葛,随后破开魔气,不容抗拒的刺向他的咽喉——这应当是楚截霜离杀了他最近的一次——可剑尖停顿了片刻,于是他运起魔气脱身。霍介锋看见楚截霜负剑,没有追赶的意思,一片雪飞到楚截霜眼边,须臾就融化了。 楚截霜对他笑了笑。 所以霍介锋知道,楚截霜算个君子,真正的君子。 他登上高处的层云,楚截霜已经站立云端,对他拱手,态度平和得就像和同门论道,他说:“道友,你来迟了。” 霍介锋冷冷道:“现在正好。” “道友,请。”楚截霜说。 他长剑出鞘,一瞬间威压如瀚海而来,霍介锋不甘示弱,周身笼罩恶山似的魔气。他暴喝一声,长鞭似乎已化作一条巨大黑蛇,直直冲向楚截霜的脖颈,而楚截霜拨了拨剑,斜刺上来。蛇打七寸,楚截霜周身真气似乎凝结剑尖,快似浮光,将鞭身点落一边。 “好。”霍介锋说,“不愧是仙修第一人。” 楚截霜笑道:“承让。” 这一战打了五天,整整五天五夜,生死契机不断在二人交手间轮换。霍介锋险些以为自己要赢了,他为了这一战,特意研习了那个被楚截霜斩灭的卧底所擅长的心魔阵,用来困住楚截霜。楚截霜中招,似乎动弹不得,双目紧闭,而他自己也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他走到楚截霜面前,想起了昨夜的怪梦,啧了一声,随后轻轻用鞭柄扫开了楚截霜脸上的一丝乱发,盯着对方看了片刻。 “从前从没注意过,”霍介锋忽然说,“你容貌很出众。” 楚截霜睁眼看他,依旧是动弹不得的样子,只笑笑:“道友说笑了。” 他看得出楚截霜有些疑惑,他其实也对自己的行为很疑惑。霍介锋道:“我会杀了你,留下你的头颅作为本尊的战利品。” 楚截霜说:“道友请便。” “你不怕死么?” “生也好,死也罢,其实也没有什么,”楚截霜语气平和,“况且死在与道友一战中,称得上是畅快至极。” “你不怕你死后,仙道立即一片散沙,为本尊所拥?” “在下已经尽了全力,剩下的事只看天命。既然在下尽力也难免一死,说明天命如此,我何必忧心?” “……本尊以为你心中放不下仙道前途,否则不会答应与我决战,可如今看来,你也没有那般在乎。”霍介锋说,“其实你我很像,但你却似乎从不在意昔日他人对你的轻蔑,我却一日不忘,这似乎就是你我的不同之处。” 楚截霜说:“大道面前,这些有何值得在乎的?” 他们离得很近,所以楚截霜的长剑刺穿他的胸口时也很快。 霍介锋盯着剑看了一会儿,才把视线挪到楚截霜脸上,楚截霜在笑,就好像一个刚刚引气入体的养气期弟子,这笑容中有种说不出的自傲。 楚截霜道:“道友,我不会输。我绝不可能输给任何人。” 霍介锋迟缓地点点头:“本尊应该想到的,心魔阵是引动人心底的七情执念,你如果不在乎,自然……不受其扰……” 仙修的真气一寸寸绞毁着他的肉身,而楚截霜握着剑,站在他面前,他说:“道友,你有什么想说的,可告知在下,在下会如实公告天下。” “哦?”霍介锋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说,“如若我把你把你们仙修把天道都大骂一顿,你也如实告知?” 他本意是嘲弄,可楚截霜却认真地点点头:“你若不信,在下可立下心魔誓言。” “……为什么?”他问。 楚截霜说:“大道孤独,能有个宿敌,也是一大美事。若没有好对手,道途不显得清冷么?” 霍介锋也笑了,他觉得自己很久没笑得这么畅快。这时他却在细细打量楚截霜的面容,他想到了昨晚的怪梦。如果当初楚截霜知道他被看轻欺辱之事,或许会帮他,或许今日会有所不同,又或者一切都不会改变?无论如何,能有一个好对手,霍介锋忽然觉得自己的一生已经没有那么孤独。甚至那个梦也足以让他觉得暖和起来。 “……刚刚我说要杀了你,我说错了,”霍介锋最后话语的语气有种对待知己好友的亲近,也有种楚截霜无法理解的隐晦恶意。 他说:“如果本座赢了,本座会把你当作炉鼎,蹂躏折磨千百年,最后再给予你仁慈的一死。” 霍介锋恶意地笑起来,语气却很亲近:“去告知天下吧,仙尊。现在你可以斩灭本尊了。” 哪怕听到炉鼎二字,楚截霜也只是有些许惊讶地挑起了眉毛,随后剑划过了他的咽喉。他的一生就如梦中的月光,在眼前空前地闪烁着。霍介锋最后忽然有些好奇,想问问楚截霜:合体期那次对决,大雪之日,我回头时你对我笑了一笑,那时你在想什么? 不过他没有时间再问了。 —
第94章 “师兄,”楚截霜听起来有些货真价实的惊讶,“所以说,你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我能击败一个魔尊,随后顺理成章成为修仙界第一人?” 温嵘对他笑容不变:“不错。” 楚截霜道:“说实话,师兄,我不大信你。” “为何?”温嵘问。 “这未免太不合常理了。”楚截霜语气平和,“虽说师兄你的确不太能以常理而论,但几十年来,师兄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在下?在下何德何能,叫师兄如此挂怀?” “你不信?”温嵘呼吸开始变了,“在下也可以立下……” “该如何说呢,”楚截霜轻叹一声,忽然剑影如雨,点在温嵘的膝头,温嵘猝不及防,单膝跪倒,楚截霜长剑再次架在他脖颈边,“师兄,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实际上,我并不需要你这样做。” 楚截霜语气渐渐严肃起来:“师兄,我不需要。” 温嵘表情变了,又尽力柔和说:“我知道师弟你天纵奇才,但无论如何还是多加一道保障,若师弟输了,修仙界定会生灵涂炭……” “且不论那时我应当已经死了,”楚截霜说,“我与霍介锋一战,无论因何而起,不需要他人插手。就算要赢,也只有我赢。” 温嵘那谦谦君子的神情总算再挂不住,他笑着说:“怎么,师弟,你现在要想起什么仙修的架子和坚持了么?这可不像你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知道你和那些仙修不同,就像我和那些魔修也不同一样,你当初为了让我魔修身份暴露,甚至撒了那么情真意切的谎,你那采补功法应该就是你的立身之本,你不在意这些。如今为了修仙界的未来,何必拘泥小节?师弟,你应当是最最不在意俗世道德的人,你应当是最不择手段的君子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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