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没意思啊,刹灵想,我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故人已不在,天地也早已换了新篇,从前的承诺早已化为齑粉。那些怨与恨似乎也消散在了风中。 “闪开!” 云端上胡不知爆喝一声,那汹涌的魔气在转瞬之间如山崩海啸一般冲向他们! 残缺的封魔大阵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在瞬间断裂开来,澎湃的魔气冲破灰黑的天际,无数修士被巨大的冲击掀下云端,毫无防备地跌落,更有修为低者直接被魔气撕裂成泥! 刚爬起来的谢不尘又被这魔气直接掀翻,差点摔下封魔台,意识迷蒙之间,他看见那浓重的魔气在冲破整个大阵后在灿烂的天空下缓缓消散。 谢不尘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脑海里响起刹灵的声音。 “昆仑墟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那地理志说哪里最漂亮?” 魔尊说这些话时是带着好奇的,他也许真的只是想出去看一看,如今的天地是何模样。 谢不尘不知道刹灵是否看见了他想看见的,他攥着琉璃灯,胸腔肺腑如被剑劈开般疼,他待的地方离刹灵实在太近了,魔气冲撞之下受伤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白皙的下巴往下流淌,将他衣襟处染成深红。 那魂灯上也渗进了血珠,谢不尘将魂灯藏进胸前,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还未等走一步,便仰面摔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这是长长的一觉。 梦中谢不尘还是少年模样,梳着一条高马尾,额前的发有些长了,稍稍有些遮眼睛,他趴在灵兽那一身软毛上,鹤予怀拍着他的背,像人间父母哄自己的孩子一样哄谢不尘睡觉。 尽管这时候想谢不尘已经十五六岁,可鹤予怀却像是觉得谢不尘长不大,连发带都要帮谢不尘解。 他一边说着五洲四海的风景趣事,一边又去给谢不尘解开头顶的发带。有时候手重了些,扯到了一两根头发,谢不尘就哼哼唧唧地表达不满。 鹤予怀笑着和他道歉,用手揉他被扯得难受的地方,虽然那点力道,并没有多疼,不过一个呼吸间那星点痛意就消失了。 等解开发带,谢不尘在呆呆身上滚了一圈,忽然对鹤予怀说:“师父,他们说如师如父,那弟子算不算是你的孩子。” 鹤予怀说:“你做不成我的孩子。” “为什么?”谢不尘摇摇自己的脑袋,“为什么做不成,我是你徒弟,那不就是你的孩子。” “做不成就是做不成,”鹤予怀不解释,还点了点谢不尘的脑袋给他输灵力安神,“快睡吧。” “师父说弟子做不成师父的孩子,那师父当我的小孩,”谢不尘被哄困了,嘴里面的话却越发大逆不道,“弟子很爱很爱师父,师父当弟子的小孩吧。” 鹤予怀似乎被这句话噎住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地方,好半晌才叹口气说:“你困了,说胡话了。” 回应他的却是一个小小软软的拥抱,谢不尘迷迷瞪瞪的环住鹤予怀僵硬的腰:“没有说胡话,弟子认真的。” 鹤予怀揉他的脑袋,言简意赅地回答:“那也不行。” “好吧……不行就不行嘛,不当也挺好的。”说着谢不尘把小脑袋往师父怀里面一拱,彻底睡着了。 可等醒过来,却怎么也找不到鹤予怀的身影了,谢不尘慌乱地跳下床,赤着脚踩在见春阁冰凉的青玉板上。 “师父?” “师父!” 映在眼前的人浑身是血,已经断绝了所有生气,谢不尘骇得睁大了眼睛,在一声惊呼后四肢酸软,猛地清醒过来。 目之所及是见春阁原先卧房的布满勾云纹的梁柱。 他心绪不稳上下起伏,两道心跳的声音又将他惊得直接坐直了身,床榻屏风外煎药的薛璧听见动静,急急忙忙起身探过来,又惊又喜道:“谢兄,你醒了!” 谢不尘不答话,只是摸遍全身上下,有些着急:“我身上的魂灯呢?” “在那,”小黑挥手撤掉屏风,指着窗台处那小小的琉璃道,“你放心,保存得很完好。” “明鸿……鹤前辈的身体也带回来了,安置在雪棺中。” 谢不尘这才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躯体也松弛下来。 “你昏了快三个月了,”薛璧道,“此次封魔大阵损毁,各派都损失惨重,上清宗这边人手实在不够,霜玉便去信请我过来照顾你。” 谢不尘闻言张了张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那……魔尊刹灵呢?” “他啊……谁也不知道魔尊心中是怎么想的,”薛璧道,“冲出封魔大阵后竟然自己散了魂魄与躯体,五洲四海整整一月都笼罩在刹灵身死后化为的魔气之下。各派连刚入门的弟子都派出来念洗灵经,念到现今也才消了一半。” 谢不尘闻言垂下眼睫,重重叹了口气。 鹤予怀的尸身被很好地保存在雪棺内,据说是胡不知和胡霜玉说服了宗门内几大长老,才得以留下的。 谢不尘去看时正好撞上了掌门父女,胡霜玉被那日鹤予怀那惊世骇俗有违伦常的吻将胡霜玉惊得够呛,以至于现在看见谢不尘时还有些不自在。师者,如师如父也……胡霜玉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为何……唉。 谢不尘进门与胡不知行了礼,又同胡霜玉打了招呼,便看着鹤予怀胸前与腹中的窟窿不动了。三个人在鹤予怀的尸身前干巴巴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胡不知开了口。 “当日,没有人相信他进昆仑墟是为了救你,连我都不信,”胡不知道,“各派都以为,他诡计多端逃过死劫,又已成魔修,又和各派有仇怨,是进去和刹灵勾结,搅乱修真界的。” “他或许算不上一个好人,”胡不知最后决定给自己曾经的师弟说句好话,“但也算是个好师父。” 谢不尘深吸一口气,说:“我明白,师伯。” 窗外有白孔雀在叫,谢不尘转头去看,日晷已经相比来时偏移许多,胡不知与胡霜玉早已离开,这里只有谢不尘一个人了。 他伸出手去戳鹤予怀的脸,戳了两下,不软也不弹,硬邦邦的。 雪棺把尸身冻硬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谢不尘微微红了眼眶,他有些赌气似地红了眼,在房内捡了根毛笔,给鹤予怀脸上画了只黑漆漆的大王八。 一月后,谢不尘终于养好身体,在万般挽留下还是决定与薛璧一同离开。走前他去祭拜了呆呆,又将魂灯连带着那颗被他装在胸腔里面好几个月的,属于鹤予怀的心脏放回了鹤予怀的胸膛,还在见春阁布满了结界和禁制。 飞舟飞了好些时日才到崇仁岛,这里还是往日模样,小飞廉和鹞鹰几月不见谢不尘,看见人回来就是一个飞扑,谢不尘被他们抱了满怀,蹭了一身乱七八糟的绒毛。 晚间谢不尘喝了点酒,有些醉了,小飞廉化成大灵兽,蹭了蹭谢不尘的脑袋。薛璧问谢不尘之后有何打算,谢不尘被酒熏得红透的眼睛眨了眨,说:“也没什么打算,也就是修炼,游历……等……” 等谁呢? 谢不尘顿了好一会儿,轻声说:“等人。” 说完他回抱紫微,将脑袋埋进那一身软毛里面,沉沉睡去。
第81章 半年后, 谢不尘拖家带口出现在了东洲。 飞舟上除了薛璧和小黑,剩下的都是灵兽,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薛璧此次是要去天演门极其周边的药宗讲学, 谢不尘则纯粹是去玩的。东洲这里四季变化十分明显,此时已经是秋日,漫山遍野的红枫叶映得人暖洋洋的。 飞舟停靠在离天演门不远的地方,谢不尘左边肩膀挂着鹞鹰, 右边拉着硬要往枯叶堆里面扎的飞廉, 跌跌撞撞来到天演门底下的市镇里面。 鹞鹰闹着要吃鱼, 飞廉闹着要啃包子,谢不尘掏出一袋灵石,买了一堆吃食,总算堵住了两只灵兽的嘴。 谢不尘逛了好一会儿, 买了两件衣裳,又捡了根发带,绕过一个街巷,又零零散散买了些珠钗环佩——倒不是给自己的。他背在腰侧的问道剑挂了好几条剑穗,是之前路过合欢宗时, 被合欢宗的修士们硬塞的, 谢不尘推拒不过只好收下,这会儿想着要多买些东西, 回程时送给他们。 东洲很大,薛璧讲学也要很长一段时间。他和小黑担心谢不尘闷着, 拾掇他多出去玩, 等他们讲完学了,自然会架着飞舟去找谢不尘。 因而谢不尘在把天演门周围玩了个遍以后,便往其他地方去。 他带着两只灵兽逛了十来个地方, 身上三个储物袋塞得满满当当。 逛了有差不多两个月,谢不尘算着日子,估摸这时候薛璧应当讲学讲得差不多了,便带着两只灵兽折返。 紫微和那叫石英的鹞鹰吵嚷着要比谁飞得快,谢不尘拦不住,只好御剑跟在这两只灵兽后面,不知飞了多久,谢不尘低头往下看,只见熟悉的巍峨群山下,布着个小小的市镇。 他们飞到武陵上头了。 谢不尘是东洲武陵人,但自从十三岁跟着鹤予怀走了以后,那么多年,他也就上次和薛璧来给姬云暮的灵兽治病时到过一次。 上次到武陵,这里已经变了个大样,不再是谢不尘记忆中的模样了。 紫微显然也发现了谢不尘御剑的速度在变慢,不由得回过头问:“要在这里停下来吗?” 谢不尘本想摇头说不必,但鬼使神差地,他看着那小块地方,下意识点了点脑袋。 于是一人两兽便从半空中落下来,谢不尘收起手中的剑,环顾四周,找了块平坦的地坐着。 他们落在了附近的山林里面,现在已经是是初冬了,树杈子上光秃秃的,透着一点霜白色。彼时已经是傍晚,谢不尘掏出两张毯子,分别扔给两只灵兽,自己则席地而坐,用灵力点起一小簇火苗。 储物袋里面除了几件礼物就全是吃的,谢不尘辟谷,于是两只灵兽塞得满嘴流油,为了一小块甜滋滋的糕点大打出手。 谢不尘看得想笑,眼角忍不住弯起来。 等到夜深了,两只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灵兽终于安分下来了。谢不尘靠着他们毛绒绒的腹部休息,一抬眼,在枝桠的间隙里面看见了闪烁的星子和散着清光的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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