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得这个闲话!”两边的宫娥急急制止,“元君才是真正能遏制住世间诸恶的至善,他老人家一定会找到无相魔,对其绳之以法的。” “当务之急,还是关闭鬼市的四方大门,”站在前头的掌灯娥寒声道,“免得这个异常脱逃出去,以致后患无穷。” “是。” “确实,说得极是。” 宫娥们议论纷纷之时,那个瓷身被砚台打得破损,这会儿只能用灵体显形的宫娥忽然开口,森冷道:“我倒是有个怀疑人选,你们且先听我说。” 管不得别的鬼,头顶着漫天灼热流火,贺九如先挤回婆婆所在的街道。这时候,街上已是空空荡荡,满地落的碗筷杯盘,唯剩几个处变不惊的摊主还守着各自的一亩三分地,表情淡淡地清理烂摊子。 “老人家!”跑近了,他才迫不及待地道,“我取到钱了!您看看这是多少?” 婆婆的神色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她抬头望着财库方向的参天火云,再看看傻呵呵直乐的贺九如,先问道:“六库泉府出事了,你怎么还取得到钱?” 贺九如将手里的一堆金钱倒在她的摊子上,是完全信任的姿态,不怕对方会突然见钱眼开,做出翻脸不认人的狠事,笑道:“确实!我账上是有钱的,但正要取钱的时候,财库的大门不知怎的,却被那么多金银挤炸了,你说这事稀不稀奇?好在我随着金银冲出来,没有受伤,身上还挂了许多!” 老人鼻子耸动,嗅了嗅面前的这堆鬼魂可用的金子,再嗅了嗅年轻货郎身上的味道。 “嗯……确实是你的阴钱,不错。” 婆婆沉吟着,再伸着苍白的指头,挨个清点了钱财的数目。 “……这些玩意儿,换成阴司金纸,也是正正好的十万。”她抬起眼睛,嗓音低沉地说。 贺九如惊喜:“太巧了!那我可以去救我朋友了!” 巧? 婆婆盯着他,神色复杂。这可不是一个“巧”字就能形容得了的事,你要了十万,冥间的财库就给你十万,无论发生何等意外,都要把指定数目的财帛交到你手上,难道这是谁都能有的殊待么? “你叫什么名字?”她情难自禁,脱口而出。 “我啊,”贺九如高高兴兴地说,“我叫——” “算了!”婆婆蓦地又道,打断了他的话,“思来想去,我并不需要知道你叫什么,听了不过是徒惹因果。你快走吧!带上你的朋友,赶快离开这里!” “哦……哦,好的,我这就走。”贺九如不明所以,他生来知礼,受了老人近乎蛮横的催促驱赶,也只是赶忙收拢黄金,拘谨地躬身行礼,以示感谢,“多谢您的见教!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他一溜烟地跑回奴隶贩子那里,先前台前宾客如云,这会儿大家纷纷全去财库抢金子,占便宜,只剩几个贩子在这里抓耳挠腮,心急火燎。想跟着一块儿去抢钱,又怕一群鬼仆无人看管,各自奔逃;孤零零守在台上,又想着别的鬼都在黄金堆里打滚撒欢,心里更是烧得酸水直冒,坐立难安。 “我取到钱了!”贺九如高喊,“放人……呃不是,放掉丑八怪,放丑八怪!” 奴隶贩子眼前一亮,见他当真筹到十万阴司金纸的数目,连忙围拢上来,扎成一堆数钱。 “哎哟哟,客人您真是重情重义啊,”贩子赔笑道,这时再看,又是另一副谄媚嘴脸了,“只是财库刚炸,您这钱……” “保证是我自己的。”贺九如道,“我找那边的婆婆看过了,她还说,这是正正好的十万。” “那就再好不过啦!”贩子笑开了花,“只有一点,就是……您这位朋友的绳子,恐怕得您自己去解开,我们,我们实在不好去碰……” 贺九如将脸一拉,马上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想到人参婆婆的提醒,他将讲价的心忍了又忍,势必先节省时间,逃出去再说。 倘若时间充裕,我人也不在通缉令上,我非得给你砍到五万以下不可。 他一声不吭,攀上高台,急匆匆地奔到殷不寿身边。 不知为何,再次近距离地看到这个长相邪恶,心眼儿更邪恶的家伙,他的心才安定下去,像在激流里抱住了一根,呃,一根烂掉的木头。 “你们到底是怎么抓住它的?”贺九如一边解绳子,一边问。 贩子连忙解释:“这,这说来也是凑巧,您的朋友可不是我们抓来的,是它自己跑到我们的陷阱里的。我们还以为逮到了什么呢,结果跑过去一看……嗨,谁也不敢碰它,只敢拿绳索把它拖着。” “笨东西,成天光晓得吃,就不长心眼儿。”贺九如心里憋火,一句多的都不想跟奴隶贩子说,先气哼哼地把殷不寿骂了八百句,“嘿,醒过来!听见人家喊你丑八怪,你也不知道起来生个气?醒醒,丑八怪,我们该走了!” 他把揉在殷不寿身上的兽皮毯子一扯,殷不寿昏睡的时候,眼球全沉在黑洞洞的,沼泽般的眼眶里。此时一转醒,两颗漆黑硕大的眼珠登时缓缓地浮现上来,骨碌碌地旋上几圈,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看得在场的奴隶贩子腿脚发软,连鬼都觉得害怕。 “你,”殷不寿浑浑噩噩地说,“你,怎么,啊。” 贺九如没好气:“啊什么啊?你被人抓了,知不知道?还不快起来,我们得赶紧离开啦。” 殷不寿缓慢地瞧着他手里的兽皮毯,再看看他,含糊道:“我以为,是你在。” 贺九如愣了下。 什么我在? 难不成,它以为像根腌咸菜似的,皱巴巴地团在它身上的玩意儿是我么? 他一下心软了,殷不寿迟钝地抬起爪子,用爪尖戳了下他的脸,很轻,没敢用力,潜意识里怕被打:“你的脸,白白的,怎么了。” 贺九如:“我……” 他的话没说完,遍天火云便倏然而至,云端传出凄厉凛然的啸声:“找到了,就是他!” 贺九如吓得跳起来,眺见天上几百个裙裾飞扬的影子,奴隶贩子全都“妈呀!”一声,滚得无影无踪,他赶忙扯着殷不寿,喊道:“快跑,仙宫的人要杀我……唉应该也是要杀你的!别迷糊了快点跑起来!” 殷不寿抬脸,盯住空中火云瞧了一眼,慢吞吞道:“哦。” 说着,它伸长双臂,将人轻巧地往身体里一裹,自己立刻卷成一大股流淌不定,漆黑无光的污泥。然而刚卷出去没多远,它又想起来什么,再回过头来,后背张开一张嘴,把地上的毯子也吞进体内。 “别管这个了!”贺九如不由气结,“毯子还可以再买,跑才是要紧事!” 殷不寿瞬间展开恶秽污浊的形体,席卷着向外冲去,高台霎时坍塌,铁笼绳索全然化作溃烂的尘埃,无数拘作仆役的妖灵精怪即刻抓住机会,纷纷潜逃。 望见这一幕,天上遥遥响起悚然无措的惊呼:“无相魔!怎么是这个煞星?它是怎么进来的,为何无人发现它?!” 殷不寿犹如一阵漆黑的飓风,横行刮过曲折蜿蜒的街道,贺九如勉强在它怀里挣了个脑袋出来喘气,恰逢前方便是人参婆婆的汤面摊,他赶忙扯着嗓子道别:“再见,婆婆!这次走得匆忙,我们下次再啊啊啊啊——” 无相魔敏感转头,纯黑的眼球掠过那个被人打了招呼的老年精灵,接着便毫无兴趣地转回头,加快了携人出逃的速度。 婆婆缩在墙角,眼睁睁地望着殷不寿那张惨白尖脸,诸恶泥身飙过空旷街道,飙过她的眼前,并且在地面上留下了恐怕永远都无法消除的,深深的腐蚀印痕。 “收摊了,收摊了,老骨头经不起这等大风大浪。”待到一人一魔飞远,婆婆跳起来,将摊上的汤锅用具不管不顾地往袖口里道,喃喃道,“收摊了,不摆了。” 作者有话说: 殷不寿:*感觉自己怀里抱着人,睡得非常香甜*呼呼呼……*尽管有东西捆住它,并且很不舒服* 贺九如:*毫不犹豫,用大棒子打它的头*醒醒!你不可以抱着我的内衣睡觉,天啊! 殷不寿:*惊醒,发现自己怀里没有抱着人,感觉天塌了* 还是殷不寿:*发现自己怀里抱着人的贴身衣物,等等,天没有塌*
第227章 太平仙(十七) “追上去!” “纵火!烧死它们!” 火云似海,吞天彻地,转眼便覆没了这座宏伟山城。屋舍倾塌,木梁熊熊,青石砖瓦全发出烤焦炽裂的声响。贺九如呛得连连咳嗽,殷不寿按着他的头,直接把人往自己体内塞,贺九如总觉得像淹在一大堆凉哇哇、黏糊糊的黑泥浆里,呕心得慌,生怕不小心呛到,咽下去两口,连忙张着两只手,扑腾着从无相魔的身体里浮出来。 “乱动,不好!不动。” “……我不想沉到你的肚子里!” “那也别动!” 一人一魔在路上争执不休,掌灯娥已然自后方的上空追杀而至,天火流星犹如暴烈豪雨,滔滔不绝地轰鸣砸下。殷不寿一声不吭地吃了好几下,后背火烧火燎,像覆盖了一片赤红的森林。 贺九如因为浮得太上,不慎也被火油燎到了手臂皮肤,他下意识痛叫了一声,缓过劲儿来才发现——咦?不疼。 怎么不疼? 他惊奇地伸手,尝试性地抱了下殷不寿的后背,摸到还没熄灭的部分。 真的不是他的错觉,掌灯娥的火焰就像微热的空气,从指间丝滑地掠过,没有给他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便让他的手掌拍拂下去了。 “我不怕烧,不怕她们的火,”他对殷不寿说,“你把我放到你背上吧,还能帮你挡一挡。” 殷不寿低头看他一眼,张手一托,就把人托举到了背上。 贺九如趴到它的后背,确实帮它挡了几波火雨,也给它拍下不少烧着的火星火油,然而,一个新的问题又随之浮现:掌灯娥的火焰是烧不着贺九如,但是完全可以烧着贺九如的衣服。 “我的腰带,我的袖子!” 贺九如哇哇大叫,不干了,开始往起伏不定的黑泥里钻。殷不寿气急:“你不是,不怕火!” “我的衣服怕!” “不想钻肚子,你刚刚说!” “我现在想了!” 争执间,殷不寿已经来到城门下方,望见大门紧闭,潮水般的鬼兵骑着骷髅马,往四面八方朝它冲杀过来。无相魔不再言语,一把将人拽进身体里,径直张开吞噬万物的巨口,来了多少,就吃掉多少。 扫荡光碍事的小鬼,殷不寿抬头看那高耸入云的鬼市城墙,直接在身侧化出无尽密麻的锋利足肢,犹如一条大似长龙的狰狞蜈蚣,污黑表皮泛着波涌不断的油彩虹光,迅捷地蹿至墙面,如履平地,向上冲去。 “拦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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