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游撇开头,“不要!”游神虽上不得台面,到底也是个自由身,侍神则完全就是主神的附庸,是没有独立神格的奴仆,他虽然落魄,但也是有尊严的。 柴昊见说服不了他,长叹一声,环顾四周,满目破败寒酸,“你接下来就打算在这种地方修炼吗?” “修炼?”闵游嗤笑,“我还有什么可炼的,我以后什么都不干,就躺着玩坐着玩玩到死。” “你……”柴昊欲言又止。 闵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少多管闲事,本尊以前是救过你的命,但那只是顺手而为,路过,恰好遇到了而已。不是你,是只猫猫狗狗本尊也会出手,少给自己加戏,我不需要你报恩,少来烦我。” 柴昊沉默良久,闵游怒道:“你有没有眼色,快把我放回神像里!” 闵游如今的神魂十分虚弱,脱离神像久了,他的整个身体都有些透明了。 柴昊连忙把闵游塞回神像,闵游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柴昊背着手,在闵游面前来回踱步,良久,他站定,仰头面向闵游,“我一定想办法助你脱困,等我!” ”不必。”闵游话音未落,柴昊已无影无踪。 柴昊消失得和他来时一样突然,他走后,闵游双目放空,呆坐了许久,直到有祖孙俩过来磕头,他才回神。 来的老太太闵游认识,人都叫她白姥姥,她是唯一一个隔三差五就来给闵游进香磕头的人。跟着她来的小子倒是头一次见。 “奶奶,咱家一年到头就这一筐白面馒头!我在镇上做活辛苦,过年主家才奖了半袋白面,是我专门孝敬您的,你拿这里来干什么?” 白姥姥不顾孙子阻拦,把一小篮还热腾腾的白面馒头恭敬地放在闵游脚下,自己先磕了头,又招呼孙子,“二狗你也跪下,快给神老爷请罪,让神老爷不要降罪给你!” 白二狗头一拧,“不跪,我有什么错?” 呦呵,闵游来了兴致,这白二狗一张嘴他就听出来了,就是昨晚那个抱怨他不干实事只会耍威风的混账。 白姥姥神色更为惶恐,站起来推搡白二狗,想强行让他跪下。 白二狗人高马大,比白姥姥两个摞一起还高,梗着脖子就是不肯跪。后来看她急了,才不情不愿双膝着地,身子却挺得直直的。 他肯跪下,白姥姥就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向闵游告罪:“神老爷莫怪,我孙儿粗鲁,不懂规矩,昨晚口出恶言不是有意的,这点贡品请神老爷笑纳,保佑我家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无病无灾。” 闵游垂眸,恰好对上白二狗不服气的眼神。闵游十分手痒,真想给他一拳啊。可看到虔诚的白姥姥,他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 白二狗不耐烦地等着白姥姥求完,就忙不迭扶着她走了。不一会儿,他去而复返,看到那篮馒头还在,松了口气,一把从供桌上拎下,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 闵游都震惊了,这白二狗是不是脑子有病,不敬神佛,还明抢贡品,他就不怕自己遭天谴吗? 白二狗一口气干掉两个馒头,将剩下的全揣进怀里,又把篮子踩扁踢到一边,抹抹嘴,手指向闵游:“烂泥做的骗子,你要真有神通,怎么不把我爹娘的命还来!威风抖得厉害,一点实事不干,要你何用!” 闵游头一次见到如此嚣张的凡人,都无语了,这小子是真的勇。 大年初一先被人揩油,又被人指着鼻子骂,还被抢吃了贡品,闵游也是有气没处撒,心里十分窝火。想来想去,自己沦落到如此地步,都要怪那个杀胚、灾星—玄曜。 想起这个名字,闵游就浑身不适,被生抽神筋的痛楚似乎还遗留在体内,无知无觉的双腿也在提醒他如今的狼狈。 闵游努力把不适压下,翻出前任白水村游神留下的白水村志,很快就找到了白二狗一家的记载。 白二狗从小就是倒霉蛋,出生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村里,六岁时父母得了疫病去世了,十二岁就去镇上大户人家做短工,日子一直过得穷苦,现在都二十五了也没找着媳妇。 白二狗父母去世前一夜,笃信神佛的白姥姥托人把他们拉到庙里,带着白二狗哭求了一整夜,可夫妇俩还是没熬过去。从那以后,白二狗路过庙前就要骂几句。 “切!”闵游合上村志,“苦命烂命一条,本尊不和你计较。” “谁惹你了,我去教训他?”柴昊的声音突然从空中传来,他竟然这么快又来了。 “你又来干什么?”闵游打量着他,“还做这副模样?” 柴昊这人一向喜奢华,好显摆,衣着打扮一贯富丽堂皇,这回来竟然换了布衣布鞋,做道士打扮,十分怪异。 柴昊缓缓落地,从衣袖中摸出一箱珠宝,又拿出一箱锦绣华服,“这些你先用着,我已安排好了,不日就给你重塑金身,盖上新殿,让你过得舒舒服服。我嘛,就做你的看门人,帮你招揽信徒,助你早日飞升。你虽然被贬,只要功德圆满,玄曜也不能奈你何。” 闵游笑笑,“那你帮我换身衣服试试。” 柴昊激动了,“你竟肯主动与我亲近!” 闵游拉下脸:“只是试穿一下外袍。” 柴昊把一件华服披到闵游身上,转眼间,华服就不见了。 柴昊大惊:“这……” 闵游撇嘴,又拿起一串珠链,珠链也消失了。 “看到了吧,不管你给我什么,我都无福消受。我只能……”闵游下巴朝供桌上点了下,“吃这些,也只能穿本地村民供奉的衣物。” 这就是乡村游神的生存法则,他们诞生于村民的信仰中,村民信,就存在,不信,就泯灭,一啄一饮都来自于村民供奉。 闵游虽是天生天养的水神,但如今被贬入游神一流,自然也受这种法则束缚。 柴昊扼腕叹息,“怎么能这样!太狠了,玄曜实在是太狠了。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好歹是……” 闵游目光如刀扫射过来,柴昊立刻闭嘴了,“那……你就得支楞起来,多多满足村民的心愿,这样他们才会死心塌地信你敬你,你才能好过啊!” 闵游翻了个白眼,“我懒得理他们。他们信不信我,有什么所谓,一时死不了。你少管我的事,滚回你的属地,别来烦我。” “你你你……”柴昊指着他,“嘴巴总是这么毒,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肯服软?” 闵游冷笑,“服软有用吗?” 柴昊望望天,又垂下头:“也是,他现在贵为天帝,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闵游赶他:“你走吧,这是村庙,他们不会让外人接手的。” 柴昊叹气,“我再想想办法,我再想想……” 柴昊走时已近黄昏,村里各处又响起了鞭炮声,之后,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闵游看着黑漆漆的外头,双目放空,表情寂寥。 过了许久,他回神,看了看供桌上冰冷粗糙的吃食,想起柴昊的话,思忖道:倒也不无道理,是该挑个美貌的死忠信徒,让他给我做饭洗衣打扫,定期抬我出去吹吹风看看景,还得给我塑个潇洒的金身…… 突然,一道耀眼红光从天空划过,直直落到了村东头。 天,陡然热了起来!
第3章 拆庙,换新神! 整个白水村都吵嚷了起来,人们奔走相告——“不得了了,天上掉下来一块太阳!” 大过年的,从天而降一道红光,红光落地后,在白水村和黑土村交界处燃起了大火,一下将两个村炙烤得如同夏日。 这火十分邪门,看着凶险却没有扩散,也没有伤到人畜草木,只是一直蒸腾不熄。 也不知是谁联想出来的,说这是天上的太阳,被天神练箭射下来一角,就掉地上来了。这话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开了。 闵游窝在庙里出不去,但因为这件异事,来这里求神祷告的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的,他不想听也听明白了。 从这块“太阳”落地后,白水黑土两村就没有了夜晚,两村的庄稼一个劲儿疯长。 一开始,村民还以为这是好事,以为是天降祥瑞,但很快,他们发现出大事了。昼夜不分后,人们作息混乱,持续的高温干旱导致庄稼要么旱死要么耗死。好不容易等到有雨云聚集,可偏偏就绕过这两个村落。整整一个月,白水黑土两地寸雨未落。 睡不睡得着还好说,庄稼都死了是要饿死人的!于是,白水黑土两村都着急忙慌地抗旱、养地,两边都在田地里搭上了一块块的黑布,期待着能多抵御些热量。 闵游也好奇这掉下来的是什么,但他实在是太虚弱了,没有外力帮忙,完全无法离开神像。也不知道柴昊跑哪里去了,这些天连个影子都没有。这愈发坚定了闵游要找个信徒做牛马的决心。 倒是白姥姥,不但要去挑水浇地,每天一早还会来庙里上香,祈求闵游显灵把“太阳”给灭了。 这天,闵游听白姥姥唠叨着,村里的地井也都枯了,一点水都抽不出来,需要去外头借水了。 “求神老爷显灵,给点雨水吧!”白姥姥边哭边求,跪倒在闵游面前将头磕得“砰砰”响。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白二狗冲进庙里,将白姥姥扶起来,“奶奶,你可别拜这不中用的东西了,他要是真能显灵,都这么久了怎么一滴雨都没有。” 白姥姥气得拍他,“快跟神老爷告罪,不能这么无礼。” 白二狗不再废话,“奶奶,你跟我搬到镇上去住吧,我的主家人很好,知道我们村的情况,允许我带你一起住家里。现在有门路的都准备搬走了,我们也走吧。” 白姥姥不肯,“那怎么行,我走了,地里的庄稼谁照看?你二大爷家的闺女也没人管,都跟着我吃饭呢。” “奶奶,她自有我二大爷管,你顾好自己就行了,我们出去避一避吧。” “你这孩子,”白姥姥生气了,“都说你有出息了,在镇上立住脚了,我怎么觉得你这么自私?村里有事,不说想着解决,竟然甩手就走,有没有良心啊你!” 白二狗被扣了大帽子,敢怒不敢言,甩下一句“我去挑水”就跑了。 闵游打了个呵欠,无聊地往后一靠,伸手拍拍没有知觉的双腿:动不了,什么也干不了,再拜我也没用。 闵游这边香火鼎盛,贡品堆成了山,旱情却依旧没有缓解,倒是隔壁黑土村,竟然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引发了人群轰动。 据传,这雨是黑土村神显灵下的。 越来越多关于黑土村游神的消息传到闵游耳朵里: 黑土村神用法力给村里借来了一条河,现在他们一点也不旱了。 黑土村神从天上叫来了神牛,把村里的地都犁了一遍,还给施了肥,庄稼长得可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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