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这个“别人”是谁,众人都心知肚明。 素祁声音低沉道:“只怕这血雾是从血海中蔓延出来的。血海不除,血雾便会源源不断地涌来,永无退去之日。” 若想退去血雾,便要化去血海,若要化去血海,便要杀死盛无极。 祝斐也登时急躁起来,从椅子上站起身踱来踱去:“说来说去,这不又绕回来了吗!那人本就是一步登神的境界,八百年前便杀穿三界未逢敌手,若不是,若不是......” 她停住脚,接连几个“若不是”出口,可喉咙像被堵住,迟迟说不出下面的内容。 即便她没说出口,可众人心里都清楚——若不是谢微楼当年力挽狂澜,今日这般可怕的情形,恐怕早在八百年前就降临了。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殿内的玉台。 曾经那个凭借一己之力,将他们从生死边缘拯救出来的人,此刻正静静地躺在玉台上,灵脉里灵力散尽,浑身上下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口,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殿内一片死寂。 片刻后叶光霁冷声道:“就算他达到了化神期又怎样,他终究不是神。只要还未突破化神境,就必然存在弱点。” 话虽如此,可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即便那魔头有弱点,想要找到并攻克,谈何容易。 素祁轻叹一声,没再说话,手上轻柔地将谢微楼身上的被子拉了拉。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玉台上的人忽然毫无征兆地动了动,紧接着身体颤动着,低低咳嗽起来。 叶光霁和祝斐也听到动静,几乎同时转过头看向谢微楼。素祁更是神色一紧,迅速俯身查看他的情况。 谢微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面上原本被血雾腐蚀的地方,此刻已经差不多痊愈。 然而,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叶光霁不知道方才的对话他听去了多少,只见谢微楼费力撑起身体,用那双漆黑的眼眸望向自己。 “师兄。”他道,“我有一个主意。” 这话一出,素祁和祝斐也对视一眼,却都默契地选择沉默。叶光霁闻言走到玉台边坐下,低头看着谢微楼。 谢微楼也在看着他。 他的喉咙因被腐蚀,每一个字都带着顿挫,却坚定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有一个主意。” 叶光霁低声问:“什么主意?” 谢微楼在叶光霁的注视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清晰一些:“盛无极要吃掉一个和他同境界的人,才能重塑身躯。我服下抑制他重生的毒,之后你们就用我假意献降。” 他缓缓抬起头,脸色平静得近乎可怕,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等他吃掉我之后,你们找机会杀了他。”
第126章 他的语气无比坚定, 仿佛在说一件非常平常的事。 叶光霁定定地看了他一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谢微楼面上苍白,那是因为失血过多而留下的痕迹。可这样一来,那眼底的墨色却更加清明坚定。 “知道。”他毫不犹豫地说。 叶光霁深吸一口气, 点了点头:“知道就好。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件事绝不可能。” 谢微楼抿了抿唇, 他不肯放弃继续道:“师兄, 局势危急, 不能再有弟子丧命了, 如今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挣扎着坐直身体:“再拖下去,到了明天日落的时候,蔷薇海就会吞没整个灵境山,到时候死去的人只会更多。” 叶光霁仿若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只是侧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而后放轻声音:“你重伤未愈,便好好休息, 莫要胡思乱想。何况还没有到明天,你怎么知道明天没有转机?” 他平日里待人接物总是和气有礼, 鲜少动怒。然而此刻,他的声音虽依旧温和, 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 谢微楼攥紧手指, 哑声道:“师兄,我与盛无极交过手, 对他的实力再清楚不过!如今他以蔷薇海为凭,只要蔷薇海还在, 他就能不断复生。若不摧毁蔷薇海,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胜算。灵境山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你难道要看着剩下的弟子全部——” “够了!” 叶光霁陡然提高声音, 谢微楼原本准备出口的话硬生生消散在嘴边。 他听到叶光霁道:“那我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谢微楼怔然抬眼,只见一向温润平和的师兄,此刻双目中带着让人不敢反驳的寒意,在这凌厉的目光下,谢微楼竟下意识地不敢再开口。 殿内气氛一时凝重到了极点,祝斐也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几次,却都被素祁拦住了。 素祁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扯了扯她的袖子,两人脚步放得极轻,无声地退出了内殿。 周围一时安静的,只能听见烛芯燃烧的噼啪声。 谢微楼依旧看着叶光霁。终于,他缓缓垂下眼睫,整个人仿佛承载着无尽的疲惫。 他开口,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我如今灵力全失,连个凡人都不如,留在这里也只是累赘……就让我再为你们做些什么吧。” 叶光霁的眉眼间泛起一阵酸楚。 在他的印象里,谢微楼从来不会这样与人说话。他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似乎从诞生那刻起,他就站在所有人可望不可即的高度上。 那些干枯乏味的修炼岁月里,一众刚入门的弟子,哪个不是下界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可在谢微楼面前,众人就如同遇到皓月的繁星。就连对所有弟子一视同仁的师祖,看向谢微楼时,目光中也总会多几分偏爱。 谢微楼就宛如山间自在穿行的风。 叶光霁一直认为,灵境山虽广袤,却终有一日关不住这股风。谢微楼不属于灵境山的条条框框,他的强大,注定某一天他要去更广阔的地方。 他太过夺目,起初弟子们会主动与他攀谈,然而他不管对谁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时间一长,大家背地里都说他过于自傲,于是都不再与他往来。 叶光霁作为一直以身作则的大弟子,虽然他从不参与其他人对谢微楼的议论,但在内心深处,他不嫉妒谢微楼,却也谈不上喜欢。 如果不是那个夜晚,他永远都不会改变对谢微楼的看法。 那是个月光如水的夜晚,他在藏书阁偶然寻得一本功法,一时废寝忘食,等到抬眼望去,窗外已是皓月高悬。 其余弟子都已经回弟子居,于是他独自朝着弟子居走去,山间的小径在月光的映照下蜿蜒向前,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 他一边欣赏着月色,一边往回走。路过平日里修行时的那处断崖时,偶然一瞥,却见断崖之上有两个模糊的人影。 那时他修炼已有小成,目力可及十里之外,很快便认出了那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是师祖,另外一个是谢微楼。 他一时好奇便停下脚步,心里一时纳闷,难不成师祖在传授他一些,其他弟子修炼不了的功法? 然而下一刻,他见谢微楼在师祖面前撩袍跪了下来。 山间的风悄然拂过叶光霁的耳畔,紧接着,谢微楼断断续续的声音也顺着风传了过来。 他的声音中还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一字一顿,却无比坚定:“若有朝一日仙门有难,弟子愿以性命守护灵境山,纵使魂飞魄散,也绝不后悔。” 叶光霁的身体一颤。 后面谢微楼还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到,那一晚的事,他也从没有对任何人提过。 自那日以后,即便谢微楼从未称他为“师兄”,可在他的心里,却始终将他视为师弟。 ...... 叶光霁背过身去,他深吸一口气:“褚凌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沙哑至极,转过头时双目通红地盯着谢微楼:“我的徒弟已经死了,你还要让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师弟也去送死吗?” 这一句话使得谢微楼身体一颤,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然而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月华殿内,烛火明明暗暗,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叶光霁凝视着谢微楼,嘴唇几次微张,却最终在喉间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最终他垂下袖子,没有再给谢微楼任何回应的机会,转身而去:“你这几日累坏了,就在这里安心养伤,一步都不许踏出月华殿。” 谢微楼怔怔地望着叶光霁离去的方向。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他彻底淹没,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这一刻,他无比厌恶这般虚弱,这般无能为力的自己。 ------ 夜幕下,月光如刃,一刀刀割向被肆虐的土地。 地面千疮百孔,往昔如梦似幻的仙境,已然沦为人间炼狱。大地被鲜血浸透,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周围仙族和魔族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 谢玉书孤立于这片血色荒原,周围那些如潮水般的妖兽此刻已经全部化为灰烬,在他的脚下,阮青罗的那把青罗伞已经形如一摊烂泥。 而他身上玄袍早已被浓重的血气浸透。谢玉书不记得这些血是属于他的,还是属于盛无极的。 他们落在对方身体上的招数,每一个都是奔着砍断对方的脖子去的,然而在这一片血雾中,身上再可怖的伤口也能瞬间愈合。 而每当谢玉书的杀意过于浓烈时,心脏就会传来一阵阵几乎要把自己震碎的抽痛。 “我们这样杀来杀去有意思吗?” 盛无极倚在粗壮的蔷薇花藤上,眼底的血色更加浓郁:“再这样下去,就算打上三百年,也分不出胜负。” 谢玉书一言不发,他看着对方瞬间愈合的身体,那巨大的伤口在说话间便已经愈合如初。 太快了,对方的复生速度实在太快了,只要有蔷薇海在,那血池中数千数万滴血,都是他不断复生的养料。 可是谢玉书却不能退,蔷薇海一寸都不能再往外扩张,否则的话生灵涂炭,就在弹指间。 他并不在意仙族的安危。但是他知道,这是谢微楼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盛无极站直身体,他的面上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闲适,仿佛这场关乎三界存亡的争斗,这些因他死去的千万生灵,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儿戏。 这闲适源自他能与天地抗衡的强大实力——在很久之前,谢玉书也在谢微楼的面上见过。 忽地,谢玉书心念一转。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盛无极看起来太淡然了,淡然的仿若三界已经是囊中之物,随时可以被他收指捏碎。 他的这股自信,除了来自他可怕的复生能力,还来源于什么? “明日一早,本座会屠灭灵境山的上下。”他看到盛无极微笑着,“而在此之前,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想清楚了,过来找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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