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闪烁“周导”的名字,谢琢目光一深,忽然又想起被他刻意遗忘的一通电话。 两年前,他的男友汤玉离开这个世界,留下了未满月的孩子。 彼时,他车祸导致的骨折还未恢复,不良于行,肩上压着繁重关键的科研任务。 他七岁起便在世上踽踽独行,汤呼呼是他仅剩的至亲,谢琢无论无何也放心不下将汤呼呼交给任何人照顾,哪怕请了月嫂,都得他亲眼看着。 亲人爱人都离他而去,每一次都让生活更加孤寂和苦难。 谢琢分|身乏术,再三权衡,决定休学,宁可将即将到手的项目荣誉让给师弟。 导师听闻后,打电话过来劈头盖头骂了他一顿。 在意识到谢琢坚定不移要休学时,导师突然道:他认识一对学术成果很高的教授夫妻没有孩子,家境殷实,为人忠厚善良,有意收养呼呼。 亲生父亲在世,理论上办不了收养手续,因此教授夫妻可以不强求走正式流程,就当呼呼多了一对干爹干妈,随他们生活,谢琢可以随时去探望孩子,也可以告诉呼呼他的真实身份。 导师掏心掏肺为谢琢想了出路,正因这个办法是如此通情达理,几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谢琢在没钱的年纪养不了孩子,将来在科研界闪闪发光时也能风风光光地认子。汤呼呼变成含着金汤匙出生,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桥,却让谢琢痛苦万分,从此以后的所有苦,都没有那天令人缄口。 他做了这辈子最自私的决定——他要自己抚养汤呼呼,他和汤玉的孩子。 自私吗? 可是他太过害怕,害怕至亲又在他错眼的时候发生意外。 谢琢不后悔。 他永远不会把汤玉的孩子送走,除非有一天汤呼呼自己想离开他。 谢琢看着来电,收拾好复杂的心绪,接起来:“老师。” 周导:“明天的生物医学年会,不是让你代表我去吗?怎么变成你师妹了?” 谢琢:“抱歉,呼呼感冒了,我走不开。” 周导:“呼呼精神怎么样?” 谢琢看了一眼听广播专注度丝毫不受影响的幼崽:“还行。” 汤呼呼听到自己的名字凑过来,两团脸蛋粉得像小寿桃:“周爷爷早上好。” “早上好。”周导声音软了一下,转而有些怒其不争地对谢琢道,“既然精神不错,你就不能带着去吗!坐一小时高铁就到了,孩子生病了就关在家里啊?” 谢琢有些意外,没听说过带孩子参加学术会议的,周导还能开这种先例? 周导:“你马上收拾行李出发,晚宴我会到场,带你认识几个人。” 似乎是怕谢琢拒绝,周导威胁道:“还想不想毕业挣高薪养孩子了!” 周导是懂得拿捏学生七寸的。 “好,谢谢老师。” “呼呼,监督你爸爸穿西装。”周导叮嘱小崽子。 汤呼呼软软地回答:“好的,爷爷。” 他短手短脚地爬上床,把卡通枕头套扒下来,一手抓着枕套,一手抓着小被子往枕头套里塞。 手臂太短,得很用力才能塞进去。 等被子都钻进枕套里,枕套鼓起来,汤呼呼的行李就收拾好了。 他抱起来,蹭蹭下床放进爸爸的行李箱子。 谢琢泡完一包感冒药转身,就看见儿子把枕头被子都收拾好了。 汤呼呼咕嘟咕嘟喝完一杯褐色药水,喝完把杯子一放:“呼呼要多晒太阳,下次就不用爸爸买感冒药了!” 谢琢揉揉他的脑袋:“小朋友冬天感冒是很正常的事情,呼呼已经比其他小朋友都棒了。” 喝奶粉和辅食长大的小崽子,养到今日,完全靠谢琢独立学习育儿知识,当做一门专业来研究。过去任何考学他都没有买过课程,在育儿上他买了不少。 谢琢本想下午出发,奈何小崽子等不及,只能即刻收拾。 衣柜最角落里,一套烟灰色西装被防尘袋罩着,从材质上便能看出同其他衣服价格不在一个档次。 谢琢略过这一套,伸手去拿其他衣服,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挤了进来:“爸爸爸爸,穿这套。” 谢琢定定地看着西装出神,那是他某一次发奖金,第一次把现金交给汤玉支配,他猜测汤玉一定会把钱花在他某个不理解的消遣上,没想到那天汤玉买了一套西装回来。 “下次跟我出门你要穿这套。” 后来他没有机会穿过一次。 “爸爸?” 谢琢总是拒绝不了汤玉和他的一切衍生品,他低头将儿子抱起来,轻声道:“好。” 他左手抱着幼崽,右手去拿衣服。 汤呼呼抱着爸爸的脖子,熟练地像猴子宝宝一样从谢琢怀里从左侧挪到右侧。 爸爸左手和左腿都受过严重的伤,不可以压着爸爸左边。 谢琢只好换了右手抱他,边道:“爸爸两只手都能抱你。” 汤呼呼把脸蛋贴在爸爸肩上,点点头,像一块奶馒头在纯棉布料上揉了揉,目光安静:“嗯。” 要出门两到三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阳台的小松树浇水。 “松树哥哥你要好好的哟。”汤呼呼看见爸爸往盆子里挤了一些营养液。 这颗据说可以培养成漂亮圣诞树的冷杉还是一副枝叶稀疏的旧模样。两次春天已从它头顶掠过,没有施舍下一点春光。 它沉眠在汤玉离开的冬天,不再发芽。 汤呼呼从扶着树缸站起来,到个头隐约高过松树,一晃是两年的时光。 幸好,汤玉留下的孩子没有像他留下的松树。 作者有话说: 爸爸吃饭听报告,单位:亿。 呼呼吃饭听广播,单位:元。 谢琢:都说了会不消化……[害怕]
第2章 林松玉提前一晚来到杭市,入住酒店,难得早睡,却陷入了动弹不得的梦魇。 脑袋昏沉,像一台古老的黑白电视,需要被人用力敲敲大脑壳才能显现图像。林松玉手脚被无形的力量困住,敲不了脑袋,半晌,才有画面出现。 声画不同步,他梦见自己抢了谢琢的休学申请,骂他自毁前程,要他请月嫂照顾孩子。 耳边却萦绕着一段陌生的声音,苦口婆心地劝他去给谢琢当保姆,因为谢琢是天才,是天道之子,前途无量,很多人排队抢着去。 “我才不当保姆。”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入眼是酒店天花板奢侈的装潢。 林松玉端起床头柜凉掉的水杯,抿了一口,食道被冰了个透彻,脑子也清醒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因为听见了谢琢的休学经历,他这是做了个什么狗屁大梦? 他承认当时他有些惋惜,但仅仅是惋惜,他一点也不同情。 做这种梦真是思维退步的表现! 林松玉呼叫助理把他的笔记本拿过来,闷头看了一会儿邮件,心情始终笼着一片乌云。 助理轻轻地关上门,心想,从来只有睡眠不足脾气暴躁的,怎么林总睡饱了还不高兴?老板的心思真难猜,老板不饿他饿了。 酒店的自助早餐区域,里头已经快没有位置。 研石集团包下了酒店用来开生物医学年会,此刻来吃早餐的大多是与会人员,吃饭都十分斯文。 助理煮了一碗小面,在人群中张望一下,准备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左边那桌不行,跟几个老教授面对面吃饭,万一被考一考呢。 右边也不行,那几个教授的表情跟上司一样严肃,一看就对学生严格要求。 中间那桌也不行,虽然是几个年轻学生凑在一起,但一看就是相识,贸然加入不好。 唉?角落里居然有个年轻男人跟小孩一桌,圆桌很大,可以再坐人。 好可爱的人类幼崽!助理端着盘子飞奔过去,“抱歉,没位置了,拼一下桌。” “没关系的,叔叔。”汤呼呼从碗里抬起头,舔了舔嘴角,有礼貌地回应。 助理一愣,手指忍不住抠掌心,他之所以能胜任这个位置,归功于他能记住所有见过一次的人脸,并和名字职业对上号。 小崽子好眼熟的眉眼,跟谁像呢?再想想,一定是老熟人。 助理搜刮了一遍脑子都没找到原因,恰巧,刚刚离席的年轻男人也端着一碗面条回来,刚打一照面,他恍然大悟。 是你,天才,谢琢! 所以这个小崽子就是谢琢休学一年亲自抚养的孩子? 很多人不理解谢琢的行为,都觉得他大可以找月嫂,一个不够找两个。 此刻,助理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幼崽,忽然有点理解,不是月嫂数量问题,是家里没有一个信任的人看着,哪能放心交出儿子? 谢琢点头示意了下,并没有攀谈之意。 汤呼呼却很是自来熟地看着助理——因为叔叔也在观察他,和谢琢总是忽略爱慕者的视线不同,汤呼呼发现谁看他就会看回去。他爹把面条递到嘴边了都忘记张嘴。 “汤呼呼。”小崽子自我介绍。 谢琢无奈,没有人让你在吃早餐时当交际崽,他提醒道:“吃面条。” 助理善解人意地帮崽子翻译:“你儿子好像在说面条很烫。” 这个当爹的怎么还没有他细心啊? 小崽子摇头,告诉他:“叔叔,我叫汤呼呼,面条没有烫呼呼。” 他加重了“烫”字的重音,发出“呼呼”音要嘟起嘴巴,整句话充满吃奶的力气。 助理突然觉得这一碗面条很香,汤还是奶白色的。 餐厅里人越多越多,与会一共接近三百人,谢琢意识到有人在找位置,把汤呼呼抱在腿上喂饭。 汤呼呼只安安稳稳吃了一口,就蠢蠢欲动要下地,谢琢任由他去。 汤呼呼站在地上,两只小手扶着爸爸右边的膝盖,张大嘴巴等投喂。 很少见的,一个能跑能跳的幼崽,能乖乖站着就让家长把饭喂了。 助理在要不要给幼崽让座的纠结中吃完一碗面。 他放慢了吃饭速度,观察这一对父子——谢琢,曾经风很大的一位天才,因为休学淡出了研石集团研发部的视线。 动辄休学的人有恒心几十年如一日地科研吗?助理也不得不承认,人这一生容错率太低了,现在所有人都要对谢琢打个问号。极端如林总,直接打了叉。 父子俩吃完面条,收拾了餐盘,小崽子要求自己走,谢琢道:“人太多了爸爸要抱着你。” 汤呼呼于是站到了爸爸的右腿前,一弯腰就能把他捞起来。 助理看着父子俩的背影,手指刮了刮了额头……又来了又来了,该死的熟悉感,他还有个特长就是根据背影认人。 每个人的走路姿势都不太一样,谢琢这走路姿势……很像林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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