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内,燕纾霜白的身影蜷在血色魔阵中央,一袭白衣匍匐其间,三千霜发将苍白面容半遮半掩,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但好在胸口的起伏还算平缓,似乎只是沉沉睡了过去,确实没有什么其他异样。 谢镜泊神情一点点冷了下来。 他慢慢挣开边叙的手在原地站稳,手中微尘里一点点攥紧,仰头望向半空中的蒙巽。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对燕纾做了什么?” 谢镜泊沉声开口:“放了他,换我过去,我任你处置。” 站在两个魔阵中央的蒙巽面色阴翳地望向地面的几人,终于嘶声大笑了起来。 “换你?” “那可不行,谢宗主,这个抉择可是要你来下的。” “我当然没有对燕纾做什么……至少现在没有。” “不过是在他神识间用摄神术加了一道魔气烙印,时不时干扰一下他的神智,等我想让他醒时,他就会醒过来。” 蒙巽眸色阴沉地望着他,眼底似乎带着一丝疯狂的兴奋:“我要让燕纾看着,你是怎么主动放弃他。” 悬浮在空中的两道魔阵随着他话音落下蓦然浮动了起来,蜷缩在地上的白衣人依旧无知无觉,但旁边被绑着的几十名弟子瞬间发出惊恐的呜咽声,奈何口中被布条塞满,一时完全说不出一个字来。 谢镜泊一瞥之间,甚至看到了危阑的身影。 危阑瘦小的身形被挤在人群间,他脸色因为恐惧也隐隐有些发白,但神情还算镇定,并没有如其他弟子那般无谓哭嚎,只目光担忧地直直望向旁边的燕纾。 魔阵再次发出一阵剧烈的晃动,谢镜泊脸色也同一刻沉了下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摔死他们的——至少暂时不会。” 蒙巽望着谢镜泊难看的脸色,似乎心情颇好般低低笑了起来。 “我说了,我做什么,取决于你的选择。” “这两个魔阵……与当初燕纾,还有你们那个虚伪的师父所中的魔阵几乎一般无二。” 蒙巽慢悠悠开口:“魔阵的封印我还未曾解除,所以他们暂且无碍。” “谢宗主,现在我需要你来做一个选择。” 他目光落到魔阵间蜷缩着的斑驳白衣身上。 “若你选择燕纾,那么我可以直接放人,让他跟你离开。” “但其余几十名弟子——” “他们经脉间会被一瞬完全灌满魔气,放心,届时我会也放他们回宗,只不过……” 蒙巽低笑一声,脸上魔纹幽幽转动,仿佛一瞬兴奋了起来。 “谢宗主应当还没有见过,千人同时入魔的场景吧?” 谢镜泊脸色冰冷,蒙巽也不着急,微微偏过头又望向另一侧。 “若是谢宗主选了你销春尽的弟子,燕纾那魔阵我重新做了一些修改。” “我知道他身体不好,经脉几近寸断,我也不舍得他受那些苦楚。” 蒙巽仿佛怜悯般,语气放的愈轻。 “所以我之前在他神识间加的那个魔气烙印,等这魔阵一启动,会‘砰’的一声,直接将他神识绞碎。” 他手中轻轻比了一个烟花炸开的动作,谢镜泊脸色难看的可怕。 蒙巽再忍不住,张扬地大笑了起来:“他顷刻间便会神志若失,与我一同入魔,变成一个完全属于我的活死人了哈哈哈哈——”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一袭棍风骤然袭来,直直打在他面前的魔障上。 魔阵完全是由蒙巽魔气一手维系,这一下虽没能将这魔障打穿,却也让他结结实实挨了一闷棍的反噬。 “你是不是有病?凭什么要这般对我师兄,我师兄到底怎么惹上了你这个疯狗——”明夷恨声开口。 蒙巽闷哼一声,腹部的伤口再一次撕裂开来,但他却笑的更加畅快了。 “惹上?” 他倏然扭过头,满脸烦躁地望向不远处的明夷:“我说了,燕纾救了我,我这是在报答他,是你们不配——” 魔阵周边有层层叠叠的黑雾不断翻涌,谢镜泊手中的微尘里一点点收紧。 蒙巽深吸一口气,终于不耐烦地开口:“好了,快点做选择吧,谢宗主,你是要放弃销春尽,还是放弃燕纾?” “你早点做选择,兴许我心情好早点将人叫醒,你还能最后多见他几眼……”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呛咳着从旁边传来。 “谁要你叫醒?” 一袭白衣人慢慢撑坐起身,霜色长发蜿蜒垂落。 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神情却异常平静,眸色清明,并不似方才蒙巽所说的神识被魔气所控。 谢镜泊倏然抬起头,蒙巽神情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同一刻也咬牙转过头:“你怎么——” “怎么自己醒来了吗?” 燕纾捂唇咳了咳,语气带笑,却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却是不着痕迹地冲着谢镜泊比了个手势。 ——那是一个让他做好准备的意思。 谢镜泊神情一愣,刹那间明白了什么,眼眸微闪。 燕纾却已不再看他。 他歪了歪头,目光望向不远处源源不断供应魔气的地牢。 “我救过你,所以你不杀我,只要拉我一同沉沦。” 燕纾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语气间逐渐带上了几分笑意。 “那大长老未救过你,但完全听你调遣,所以你直接把他浑身精血抽干,来供应这魔阵吗?” “真是……好一套‘知恩图报’的逻辑。” 不远处的姜衍神情一凛。 难怪,难怪他们防备了这许久,却依旧不知这魔气从何而来。 若是蒙巽提前在大长老体内如燕纾般种下魔息,让活人一瞬强行入魔,以自身心血饲阵,确实狠毒又……防不胜防。 蒙巽冷哼一声当做默认,燕纾重新回过头,望向旁边魔阵内的弟子:“那这些销春尽弟子,又与你何干?” 他平静开口:“他们何其无辜,我的师弟们又何其无辜,你为什么要将他们牵扯进来。” “无辜?他们无辜?不过都是一样的货色,一样的道貌岸然!” 蒙巽整个人仿佛一点就着般,周身魔纹疯狂涌动,状若癫狂。 “去死,都去死,都来给你我陪葬——”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燕纾轻轻开口:“是因为十一年前学堂的事吗?” 周围瞬间一静,蒙巽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神情间慢慢浮现出一抹不可置信,蓦然转过头,眼眸间转瞬又爬上一抹欣喜。 “你记得,你记得,对,没错,就是你用卦盘救我那日……” 他不知又想到什么般,脸上的笑意一瞬消失了。 “但不止,当然不止那些事,他们欺人太甚……” 他猛然咬紧下唇,恨声开口:“整个销春尽,不过都蛇鼠一窝罢了!” · 蒙巽出身在一个穷苦人家,还没有记忆时便被卖去做苦力。 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入销春尽前的记忆了,小时的记忆在伤痛、严寒下几乎都是模糊的。 但他向来心狠,只要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便会拼劲一切活下去。 那日他几乎要冻死,刚好碰到销春尽的采买来山下寻门仆,当时有许多一同住在破庙里的孩子一同竞争,蒙巽身形瘦小,本来完全是排在末尾的。 但其余那些孩子,一夜之间竟然全都消失了。 那采买人第二天进了破庙,只看到一个孩子孤零零的站在一口被巨石压住的枯井边。 【昨晚有一富商过来,其余人全跟着跑了,】那个小孩低低开口,【我可以跟您去仙门看看吗?】 蒙巽便这般顺理成章地入了销春尽。 他向来好学,又有野心,并不甘只当个门仆,一有空便偷偷跑到那学堂窗外去偷学。 甚至悄悄趴在桌板上拿着炭条,根据笔墨印迹临摹那些考题。 结果在一次定级考的时候,授课先生拿着唯一一份满分问遍了学堂,最后只看到门口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举起了手。 满堂哗然。 蒙巽想要入仙门学仙术,也意外发现自己在这上面似乎确实有些天资。 他原本满心欢喜,准备拿着考卷去求求授课先生,没想到换来的却是那些学堂高贵子弟的质疑、污蔑。 【怎么可能满分?不知哪里抄的吧?】 【小偷偷考题,怕是考试成绩也是偷的。】 【一个骗子杂种也想与我们一般入宗门,真是好笑。】 蒙巽百口莫辩,差点被直接撵出去。 好在燕纾最后将他救了下来。 蒙巽永远记得,那日那人一袭红衣逆着光,懒洋洋靠在门口,不过三言两语便解了他的困境,甚至将他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别怕,我已央了学堂的管事长老,允你以后一起听学,但入宗拜师确实没那么简单。】 一袭红衣人第二日亲自将他带到学堂,【你先将基础课业好好学好,若之后能学成通过拜师大典的考核,便能算正式入宗了。】 蒙巽第一反应,却是警惕。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一把将那红衣人的手拍开。 【我不会信你的花言巧语,我自己能活的很好,别想来做我的救世主——】 ——所有人表面看着对他好,不过都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苦力、劳役,他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但下一秒,他却看那红衣人愣了一下,紧接着蓦然笑开:【你说的对,没有人能做其他人的救世主。】 【你的救世主只能是你自己。】 蒙巽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下意识一愣。 【你很聪明,不过自学便能拨得头筹,若是认真地学下去,之后必定能有所成。】 【你年纪与我师弟相仿,若真说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大概是不想这般聪慧的天资被埋没吧。】 他听着那红衣人带着笑意轻声开口,目光却只怔怔落到那人方才被他拍开的手上。 他看着不过片刻,那人白皙的皮肤上便落下一道红印,在一片瓷白间分外刺目。 蒙巽一时间有一种冲动,想将那手狠狠握住,让那抹瓷白永远留在自己怀里。 但他却听着那红衣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我等着你将你自己救赎的那一天。】 · 蒙巽在修仙一途上确实很有天赋,也分外刻苦,能一连不吃不喝数日研读功法。 可惜他起步比别人晚,又太过于急功近利,根基并未扎稳,甚至一度差点走火入魔。 但蒙巽却咬牙硬生生撑了过去。 ——他不可能走火入魔,他要入宗,拜师,变强,站在顶端。 他辗转打听到,那日帮他的红衣人是如今宗主的大弟子,名为燕宿泱,也是万年难遇的天纵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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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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