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想让燕纾留下来陪着二师兄,但如今销春尽已是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谢镜泊说不出口,燕纾也断然不会同意。 无奈,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燕纾身后,目光定定地望着自家师兄的后背,仿佛想用肉眼看出个究竟。 · 一路上,仙门破碎,满目疮痍。 几乎每隔几步便有哀鸣的魔息蓦然窜出,叫嚣着向他们扑来。 这些不过都是魔族蝼蚁,谢镜泊节省体力,并没有唤出微尘里,直接抬手用灵力将他们碾碎。 而燕纾却不知为何一直在用八万春抵挡,并没有动用丝毫灵力。 【别看了,盯了我一路了,还没看够啊。】 走到长老殿那处岔路口,燕纾缓了一口气,抬手将八万春重新绕回手腕,促狭般扭过头。 【从前也没见你这般黏我,怎么今日这般舍不得?】 【我没有……】谢镜泊手腕一抖,一个颤颤巍巍刚躲进草丛的小魔尖叫一声,倏然灰飞烟灭。 他红着脸别过眼,便看燕纾已笑着摆了摆手:【行了,我先走了,你去那边再巡一圈……】 谢镜泊愣了一下猝然又转过头,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同你一起过去吧,师兄。】 面前的人脚步顿了一下,似有些无奈回过头:【干什么?你都跟了我这么久了,还不相信我没事吗?】 【不是的,师兄,我只是想左右长老殿也没多远,我和你过去确认一下无事便一同回来,若有什么异常我还能一起帮忙……】 谢镜泊没有正面回答,只焦急开口。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一道尖锐的啸鸣声袭来。 谢镜泊倏然回过头,同一刻,一股磅礴的灵力掠过他耳畔,将那狰狞扑过来的魔息蓦然击退。 燕纾慢慢收回手,喉头轻轻滚了滚。 他看着谢镜泊有些讶然地转过头,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开口:【你如今还不信我没事吗?】 下一刻,面前的人直接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他的手。 方才衰竭的灵力不知何时竟然已充盈起来,灵力自然运转,甚至比往常还要强劲几分。 【你做了什么,师兄……】 燕纾没有回答。 他抬着手任由谢镜泊把着脉,微侧过头,瑶瑶望向不远处长老殿的方向,不知看到了什么,神情隐隐凝重了几分。 【嗯?】 直到谢镜泊又问了一遍,燕纾才回过神,却只笑了一下:【你想跟我一起去便去吧。】 他忽然改了口,谢镜泊愣了一下,下一秒只感觉手腕一凉,面前的人纤细的指骨挤进他指缝间,漫不经心地主动一点点扣住。 【只说好,一切听我安排,我让你走,你便要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谢镜泊心中不自觉一紧,却顾不得许多,迅速点了点头。 他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慢慢抬手,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小心将嘴角溢出的鲜血擦去。 · 后来的一切谢镜泊似乎模模糊糊都有些记忆。 他们赶到长老殿时,谢镜泊竟然意外发现这里的魔气要比外面都要浓郁。 满殿疮痍,大殿几乎被损毁大半,坍塌的阁楼沉沉压下,焦黑的房梁下是一具具血肉模糊的身躯。 ——明明长老殿地处偏僻,销春尽外围大多都未曾损毁,长老殿这里不应如此狼狈。 但大长老他们早已失去意识,身上满是斑驳的血迹,躺在地上呼吸微弱。 谢镜泊蹙眉迅速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气息,想先让燕纾带着人离开,下一秒,却忽然感觉一股浓重的魔息铺天盖地般涌来。 谢镜泊正站在那魔气中央,一时来不及反应,眼看着那魔气顷刻间已冲至近前,下一秒却忽然感觉眼前一花。 磅礴的灵力与魔气蓦然碰撞,发出同一刻,自己身形被一瞬扑倒。 纤细的身影在他怀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谢镜泊顾不得后背的疼痛,倏然撑起身。 【师兄——】 【咳咳,我没事。】燕纾闷咳几声,有些迟缓地从谢镜泊身前翻到旁边,吐了一口气。 他似乎对周围不断涌现的魔气并不意外,慢慢撑起身,一边抬手落下结界,一边仔细观察着什么。 谢镜泊有些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往不远处看了看,忍不住蹙眉:【这魔气从哪里来,为何忽然这般浓厚,宗内分明并未沦陷……】 【是从这里来的。】 燕纾轻声打断他的话。 他忽然站在一个高处,垂下眼,居高临下地望着断壁残垣间翻涌的黑色尘埃。 【这里就是……魔族魔息供给的阵眼。】 谢镜泊瞳孔瞬息紧缩。 微尘里一瞬落入掌心,凌厉的剑气蓦然下劈,地面骤然崩塌,露出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崖。 耳畔一瞬尖锐哀嚎声遍野,谢镜泊蹙眉凝神,看到了剑气掠过的地方,露出了被无数小魔环伺的一枚阵眼。 谢镜泊听着燕纾轻声开口:【我们要……除掉它。】 后面的记忆谢镜泊确实大多数有印象。 ——只不过这记忆里,都缺少了一个清瘦的身影。 如今,迟到了三年的魂魄重新落入肉身,谢镜泊木然缩在躯壳间,看着记忆中的自己与燕纾一同破开魔气、斩杀魔息。 循环往复,直至精疲力尽。 阵眼不除,魔气源源不断,刚破开一条缝隙,便顷刻间被再生的魔息充盈。 他魂魄茫茫然漂浮在虚空,看着记忆中的自己灵力耗尽,猝然脱力,控制不住坠入魔阵,却在最后那刻,用微尘里咬牙插入阵眼。 ——他记得师兄从前总和他说,入魔很痛。 ——如今他终于要知道……师兄是不是又在骗他。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谢镜泊恍恍惚睁开眼,后知后觉感到周身被一阵熟悉的温凉包裹。 ——燕纾在坠下去的刹那,抱住了他。 不知哪里来的魔气从燕纾体内不断涌起,面前的人仿佛痛到了极点,却是竭尽全力小心将谢镜泊与外界魔气阻隔开来,不被侵蚀。 两人重重滚落在地,谢镜泊听着燕纾闷哼一声,原本紧锢在他腰腹间的手臂瞬息脱力,却是在最后一瞬咬牙抬掌,布下一道灵力结界。 无数阴沉的魔纹从他瓷白的皮肤间蜿蜒腾起,仿佛魔域间盛开的罂粟花。 面前的人眼眸几乎一瞬涣散,脖颈无力后仰,被谢镜泊近乎仓皇地一把接住。 【师兄!】 怀里的人轻轻颤了颤,仿佛唤回了一丝神志,口唇翕动,却是猝然呛出一口鲜血。 谢镜泊瞳孔紧缩。 【这是怎么回事,师兄,是我,是因为我,你沾染魔气……】 他有些惶然抬起手想将燕纾身上的魔气驱散,下一瞬却只摸到了满手温热的鲜血。 【不是你的错……九渊。】燕纾咳出一口血,心肺间的痛楚反而减弱了不少。 【我魔气……早已入体。】 【这一切与你无关。】 刚刚被灵力封印的魔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叫嚣着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一瞬钻入心脉。 彻骨的痛楚仿佛要将他心脏捏碎,燕纾一声痛呼闷在喉咙间,几乎一瞬失去了意识,片刻后又在谢镜泊焦急的呼唤中被生生疼醒。 【没事,别怕……不是你的错。】 燕纾迷迷糊糊开口,忽然低低笑了一下:【师父要我……不要妄动灵力,想要救我……】 【但我从来不是个好徒弟……我不听师父的话,我对不起他……】 妄动灵力、削弱封印会被魔气再度吞噬,但不用灵力、无动于衷就护不了谢镜泊他们。 ——燕纾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便做好了决定。 身后的阵眼已被微尘里破坏,周围的一切都在不断坍塌。 谢镜泊尝试了几次想要将人带上去,但重伤的身躯却连起身都费劲。 他只能无措地抱着怀里的人坐在原地,听着燕纾时昏时醒地断续和他说着话。 【马上就要春日了,九渊,愿曦阁院里我埋的几坛桃花酒……你帮我喝了吧。】 【嗯,好,我等春日我来找师兄一同喝。】谢镜泊低声应着,竭力平静着和他搭着话,不让他睡过去。 【愿曦阁那些手稿我都还未整理……算了,外面那么乱,大概已经被魔族一把火烧干净了。】 燕纾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烧了也好……不然徒增念想。】 谢镜泊摇摇头,小心帮他把额角疼出的冷汗擦净:【我帮师兄存着,到时等师兄修养好,陪着师兄一起装订成册。】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谁害的你,师兄,谁害的你和师父……我去找他们……】 燕纾意识已有些昏沉了。 他迟缓地反应过来什么,眨了眨眼,却忽然笑了起来:【我不告诉你。】 师父当初将真相告知,是为了将他引过来好给他渡灵力,如今他全身无半分灵力……便不学师父了。 师父至死都没能拿到长老殿的线索,若他身死,姜衍他们如今又身受重伤,独独只剩谢镜泊一人与整个长老殿抗衡,实在太过艰难。 他不忍心。 燕纾身子一颤,又咳出几点血沫,却只是神情自若地又往谢镜泊怀里缩了缩,语气间笑意不变:【你好好活下去,等以后……我一定告诉你。】 但他们都知道,没有以后了。 谢镜泊无声地张了张口,没有应声,燕纾呆呆地望着头顶被魔气遮掩的天空,忽然轻声开口。 【阿衍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边叙虽然呆呆的,但有明夷带着,总能反应快一点不会伤很重吧……】 【他们一定很好,师兄,你别担心。】谢镜泊低声开口,看着人倦懒垂落的眼皮,狠下心他虎口处轻轻掐了一下。 怀里的人痛的一皱眉,意识却到底也清醒了几分。 【你别睡,师兄,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燕纾眼眸涣散又聚焦,半晌,有些迟缓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从前……也没见你这般爱说话。】 他强撑着说完,却是没撑住又昏了过去。 等燕纾再醒来,却只感觉被人背在了背上。 【九渊……】 【你醒了,师兄。】 面前的人勉强回过头,燕纾却一瞬看到他被岩石磨的血肉模糊的手。 燕纾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放我下来,九渊,你不用管我……】 但谢镜泊却执拗地摇了摇头。 【你别睡,师兄,和我说说话,再坚持一下,马上我就带你回去……带你回家了。】 【我不回去,你松开我——】 燕纾一边说一边便要去解腰间的绳子。 但下一秒,谢镜泊沙哑的声音从耳畔低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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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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