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彻底对时间失去概念、只觉得自己怕是要闷死在这个鬼箱子里的谢濯玉终于听见一声轻微的吱呀声——箱子被人打开了。 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一只手拽着手臂拉得坐了起来,下一秒绑在他眼上的红绸就被人用力地扯掉了。 谢濯玉把埋在自己膝间的脸抬起来,结果正对上了夜明珠的直直地刺过来的光。 许久未见光的眼睛骤然接触强光自是疼得要命,眼圈登时晕开一片红,水汽凝成眼泪簌簌而落。 谢濯玉眨了眨眼,伸手揉了揉眼睛,好半晌才止住泪,眼前模糊的景象变得清晰了几分。 然后他就撞入了一双深黑的眼睛。 那双眼睛就像深不见底的幽潭,只对视一眼,就已产生了一种心神不稳的感觉。 面前的人有点熟悉,谢濯玉总觉得在哪见过,但是他常年待在青云宗从未离开过,怎么会认识魔人。 谢濯玉心头一跳,还没想明白,脑中却已警铃大作,一种危机感卷了上来。 他想逃,却忘记了自己还坐在箱子里,软绵绵的无力手脚也很不给面子,动弹了一下便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出箱子。 下一刻,疼痛自谢濯玉脖颈处袭来,窒息感也紧随其后。 眼睛的主人有着一双宽大的手,掌心指节处生着厚厚的茧。而这双手现在就像一只铁钳一样死死地掐着谢濯玉纤细的脖子,随时都能拧断谢濯玉的脖子,就像掐死一只雏鸟那样轻松。
第2章 恨意 谢濯玉很快就觉得呼吸困难,苍白的面颊微微涨红,嘴唇轻启隐约露出点舌尖想要汲取空气,但只是徒劳。 他抬手按住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无法催动灵力,只能费劲地去掰那手指试图解救自己。 但那几根手指纹丝不动,倒显得谢濯玉的挣扎很可笑。 晏沉目光沉沉地看着在自己手中挣扎着的谢濯玉,盯着他漂亮的脸,眼神晦暗。 他原觉得这又是哪个马屁精下属找来的高级冒牌货,细想却觉得不对。 那些爱给他送美人的马屁精没见过谢濯玉,不可能弄得来个一模一样的。 浅棕如琉璃的眼瞳,风情万种的桃花眼,连右眼眼下那颗小巧的血色泪痣分毫不差。 晏沉对这张脸再熟悉不过了,它曾无数出现在他梦里。他也不可能忘记这个人的脸。 思索间,晏沉突然想起前些时日收到的那封问月仙君闭关的线报,一切都有了答案。 眼前的这个人,确实是仙界的“镇石”问月仙君谢濯玉本尊,那个众人皆知与他不死不休的宿敌。 心头一动,一道微弱的灵力钻入谢濯玉体内,很快将他的情况全数反馈给晏沉。 谢濯玉灵脉损伤严重,修为尽失。 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昔日那个端坐九重天镇守一方、一柄鸿雪剑诛天下邪魔的问月仙君竟沦落成一个修为尽失的废人,随便一个小魔来都能轻松地杀了他。 他还偏偏落入了宿敌之手。 谁看了不说一句,造化弄人,老天到底是眷顾晏沉。 晏沉手指又收紧了几分,只要再用上几分力,他就可以杀了谢濯玉。 就像杀死一只幼鸟一样简单,他不用受一点伤就可以彻底解决掉这个他恨之入骨的人。 只要他死了,他就再也没有软肋,也不会再被恨意折磨。 可是当晏沉的目光落回谢濯玉脸上,看见那涂了口脂鲜红如血的嘴唇时,他突然就松手了。 谢濯玉骤然得到珍贵的空气,因为呼吸得太快,开始剧烈咳嗽。 很快他就咳出血来。星星点点的血随着咳嗽溢了出来滴在手上,又因为他用手背擦拭的动作晕染开来。 晏沉看着他咳得撕心裂肺,把血都咳出来了,突然就觉得胸膛里的那颗从很久以前就只是机械运转的钢铁心脏又有了知觉。 它沉甸甸地下坠,很快就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谢濯玉皮肤嫩,那白皙脖颈上很快显出几个深深的红指印,看着触目惊心。 晏沉视线死死黏在上面,垂于身侧的手突然就开始颤抖,心头升起一点后怕。 察觉到自己异样情绪的晏沉目光一沉,那点后怕迅速转变为恼怒。他居然在为差点掐死谢濯玉后悔?开什么玩笑! 谢濯玉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成了他发难的借口:“别再咳了!” 谢濯玉抬眼对上他冰冷的视线,只觉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连咳嗽都不许,真是不讲理。 但他现下毫无反抗能力,只能顺着他来生怕激怒这魔头,所以只能垂下头,伸手捂住嘴唇,试图把咳喘压在喉间。 只是他越压抑,越是觉得喉咙痒得要命,像是有虫在爬、有火在烧。紧张情绪下呼吸很快就紊乱起来,就更想咳嗽,于是忍耐不到一会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刻意压抑的咳嗽变得闷闷的,听不真切。 晏沉沉默地俯视着他,半晌突然伸出手一把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拉着人往大殿主位摆着的那张软榻快步走去。 谢濯玉蜷缩着身体太久,腿早就麻得没有知觉了。 晏沉的步子太大,他要跟上实在吃力,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了两步就险些一头栽倒,所幸有晏沉的手掐着他胳膊才没有真的摔个脸朝地。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在主位台阶上,晏沉也在软榻上落座。 上等的黄花梨木软榻上铺着软和的妖兽皮,晏沉跟没骨头似的斜斜倚着软枕没个坐相,然后像招呼小狗一样朝站在榻边的谢濯玉招手示意他坐过去。 谢濯玉静静地看着他,试图判断他的意图。 晏沉脸上表情淡淡,在他一直不动后才流露出些许不耐:“赶紧滚过来,磨蹭什么。” 谢濯玉只能顺从地过去,轻轻坐在晏沉身前的位置。 那榻很宽,估摸着能躺下两个人,但他只是虚虚挨着那榻没有坐实,生怕晏沉突然发难。 紧张情绪下,那种想咳嗽的感觉再次上涌。 但他竭力压抑将声音压在喉咙间,忍得眼睛都微微泛红蒙上一层水雾,看上去有点可怜。 晏沉的手先是落在他的后颈处,像是在摸一只猫一样摸了摸他披散在后背的柔顺长发,把他的头发拢了拢往旁边撩开后又落到他的后背,然后缓慢地上下滑动,给谢濯玉顺气。 谢濯玉不习惯跟人亲密接触,这种动作太亲近了,根本没人对他做过。 晏沉的手碰上他的时候他差点要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弹起来,却被一阵无形的威压压得动弹不得。 “别,别摸我了……”谢濯玉喘着气,几乎是从齿间挤出这几个字。 晏沉脸上没什么表情,闻言便看了谢濯玉一眼,语气凉凉地说了声多事,却还是拿开了手。 他曲指点了点软榻前摆的书案,一直站在书案旁的侍女得了吩咐,适时地把一块干净的帕子和一杯温热的清茶递给谢濯玉。 谢濯玉接了,哑着嗓音道谢。侍女自然没有理他,只是悄无声息地退回自己的地方等候着尊上的吩咐。 晏沉眯着眼看着谢濯玉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茶,半晌才轻声开口打破寂静。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知道我是谁么?” 谢濯玉身体僵住,大脑飞速转动。 从极乐城那几个魔女的对话来看,这魔君就是个嗜血暴虐的疯子。他刚刚也一见面就要掐死自己,若是知道了自己是个修仙的正道人士,岂不是又要发难? 可是眼下,这人却看着冷静,还让人给他递茶,有几分待客的意思…… 要不要赌一把,若是赌赢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以离开魔界。 权衡再三,谢濯玉还是决定赌一把,大不了就是把命输了,不会更坏了 “在下乃青云宗清虚峰首席弟子谢濯玉,迷失到魔界是一个意外。”谢濯玉将自身身份如实相告,“我知阁下是魔界第三境掌权者。在下想与阁下谈笔交易,不知可否……” 他话未说完,却见面前的人露出了嘲弄的笑容,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哈了两声。 “你笑什么?”谢濯玉皱了皱眉,表情冷了几分。 “你都忘记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晏沉冷冷地看着谢濯玉,近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不知怎的,谢濯玉好像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再对上晏沉冰冷的目光又觉得那是错觉。 谢濯玉眼中流露出几分困惑,迟疑地问:“我忘记了什么?” 他心中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晏沉那句话砸在他心底激起一片涟漪,以至于他的头也开始疼。 他好像真的忘记了很多事情…… 那些事情应该都很重要,却全部藏在重重迷雾后面,看不真切。 晏沉抬手摸上了谢濯玉软嫩的脸颊,拇指轻轻蹭动。 分明是轻佻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却没有暧昧的感觉,仿佛他只是在把玩一件珍奇少见的古董玩物一般。 他轻声开口,声音听上去竟有几分温柔,却让谢濯玉如坠冰窖,脑袋一片空白。 “今年是天历三万八千六百四十七年。” 谢濯玉微微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念了好几次那个年份。 他失去了几百年的记忆! 继灵脉全废沦为废人后,第二个雷劈在了谢濯玉头上。 “忘了多好啊。”晏沉看着谢濯玉,勾唇笑了笑。 侍在一边等吩咐的侍女半夏瞥见这个笑心中一惊。 她是跟在尊上身边伺候最久的侍女了,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尊上这样的笑容。 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冷笑和让人胆寒的皮笑肉不笑,这个笑容是有几分温度的。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魔界十境早已一统,本座不才,正是魔界之主血河魔君,晏沉。”晏沉笑容玩味地看着谢濯玉,出于捉弄的心理倒也愿意把一些事情告诉他。 “而你,六百多年前就已顺利渡劫飞升,成为问月仙君。问月仙君可是大名鼎鼎的仙界镇石啊。”晏沉在仙界镇石四字咬重了音,一脸揶揄,“只是现在……呵。” 说着他挑了挑眉,扫了眼谢濯玉,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事实摆在二人面前。 ——谢濯玉已经沦为一个废人了。 “那,我们有仇么?”谢濯玉垂眼静静地听着,然后半晌才抬头对上晏沉深黑的眼瞳问。 晏沉往后一靠倒在软枕上,懒洋洋的样子一点不像个魔界尊主。 闻言,他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却恶意满满:“岂止有仇。本座恨不得将你这双眼睛剜出来,再嚼碎你这身仙人皮肉,尝尝是什么滋味。”
第3章 牢笼 “只是,本座到底还没有这通天手段,能将仙君修为废尽,还悄无声息地掳到魔界来。” 谢濯玉垂眼看着软榻上铺着的兽皮毯子上的花纹,神情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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