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莫名有点烦躁,不太想理他。 “那要看你自己了。”我哥的回答模棱两可,更让我的烦躁加深了很多。 “我就想学这个。”我坚持说。 “那就学这个。”我哥松了口,扣住我的脑袋侧过脸颊很快地吻了一口我的额头,“陪在我身边也挺好的。” “虽然我很想你有自己的人生。” 他补了一句,我选择忽略掉这句让人不爽的话。 “我做了个梦。”我跟我哥讲现实里发生的事情,在这个梦里把现实当作梦来讲给他听,“梦里你不是人,爸死得早,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后来你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把你的人生换给了我,说我要活到一百岁你才来接我走。” 我没有看他,看着脚下的楼梯一步一步随便地往下跨,讲故事一样讲着我的人生:“我从十八岁开始等你来接我,这期间我用你的人生过你的生活。 托你的福,我考上了C大心理学专业后遇到了好的室友,后来出来工作又很顺利地进入单位,从实习到转正拿工资都顺风顺水。 我知道你的人生光明顺遂,只是没想到你给我铺了一条这么顺遂的路。我一直在等你,等着我把你的人生顺顺利利地过完,然后你来接我时夸我句什么。 夸我什么都行,其实我只是想见你。 想再见你一面,一年365天,六年2190天,没有一天没有想过。” 我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到他站在比我高的楼梯处,我需要抬头再抬头才能仰望到他的眼睛。 “哥,为什么要我等那么久。” 我问他。 我哥沉默着慢吞吞往下走,走了两步台阶直到他比我矮了才停下来,转过身抓住我的脖颈把我往下一拽。 我不得不低下头才能勉强维持住不被他一把拽下去扑进他怀里,可是这样和他的唇瓣只有一寸的亲密距离让我又难以呼吸。 我哥抿唇绷得直直的,看我的眼神远没有我的眼神那么平淡。我把我的过往当作梦当作故事讲给他听唏嘘地随口一句话带过,他却听得一点也不镇定。 那双眸子在轻轻颤抖,像是风拂过的水波。 里头有酸楚,有难过,有不忍,有难以割舍。最多的是铺天盖地藏不住的心疼,炸开在他的眼眶里汇成很淡的雾气。 很淡很淡,比起雾更像岚,心疼都那么轻,不敢触动一般深深。 “我也在等待。”我哥声音嘶哑喉咙干涩,“我在墓里等待,等待你念一万遍我的名字,等待你长大老去几十年匆匆,等待一个根本无望的奇迹到来。” “我跟你说过,我当年用命换你活着念了很多很多遍你的名字。名字是最短的咒语,是召唤一个人灵魂的契机。因为你叫了我太多太多次,我才得以在那天醒来。” 我哥神色有点异常,眸色一闪:“那天……也是个很特别的日子。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个奇迹。” “什么日子?”我怎么会懂这个,他们神神鬼鬼的事情,我根本了解不了分毫。 “没事。”我哥看着我的眼睛和我四目相对,“反正最后还是回来了。” “只是辛苦你等这么久。” 他来吻我的唇,一个本该缠绵的吻像是野兽的啃咬那样一点力气都不收,牙齿戳痛了我的嘴唇更是恶劣地在我唇上咬一口不松开,拽住我的手臂等我搂住他的脖颈。 我和他都在等待。 我和他都痛苦地挣扎着不清不楚地留在人世间,他替我呆在冰凉的坟墓里,我替他过着顺遂的人生轨迹,不知道是谁的思念更重。 “为什么假装不知道这是个梦。”我分开和他贴合的唇,大口喘息着问他。 我哥睫毛长长地挡住部分眼眸,扣在我后颈的手收紧了力道加重几分像在害怕我的离开:“因为这个梦太美好。” 我恍然。 这个梦太美好了,我不想醒,他也不想。 梦里有我和他顺遂的人生,有爱我们的父母,有光明的未来,有交好的朋友。这个梦里没有生死相隔,没有人鬼殊途,没有亲情和爱情之间捋不清的折磨。 这个梦像是笼罩在全身的阳光,走出去回到现实就会回到阳光散去的阴霾里。 可是阴霾才是我们的家。 那是我们既定的命运和结局。 “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我最后问他,额头和他抵在一起闭上了眼睛。 因为这是梦,所以这段路上没有人,只有徐徐扬起的柔风和背后暖热的茸茸阳光。 我哥轻轻哼笑,把我抱进怀里。 “我爱你。”他说。 我说我知道。 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知道你要说这个。 我闭上了眼睛沉入了黑暗里。 再睁开的时候,这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但幸好的是我和他一辈子也不会再分离。也挺好的,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第六十六章 我哥说情人节应该买玫瑰,很多玫瑰,全部插在他坟墓旁。 我依稀还记得他说他在我身边就不要再往那座坟墓跑了,他嫉妒。那时候我还暗戳戳嘲笑他嫉妒心太强,跑去嫉妒一块石碑。 结果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忘本。 我不喜欢玫瑰,它太张扬。这就如同我理解不了人们的情感,那太热烈。 但我还是转头进了离我工作地点不远的一家花店。 两束9朵的,一束包起来抱在怀里等着送我妈,另一束回家的路上就给我哥送到他坟头去让他过把瘾得了。 结果等我抱着两束站在花店看着老板包了半个小时的精致花束走到他坟头把玫瑰搁在他面前,一侧目看到我哥打了个响指在坟头把那书玫瑰哗啦哗啦点燃了。 玫瑰燃起来是一团吐出无数火舌的烈焰,看起来烈得很,火焰中心的赤红慢慢变深像是能滴出血的深红。 我问他有病吗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点,早知道不送过来了。 我哥不支持我的想法,他反驳说在这里点燃比较庄重。就像国外婚礼要在教堂由牧师举办一样,正式。 婚礼。 我和他还是第一次聊到这个话题,我根本没想过这事儿,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接不上话索性又闭上了。 我看到火苗窜在我哥的臂弯,花落在他的怀里一点点显影,变成完整的一束燃烧着还未熄灭的旺盛火苗。 我哥转过头,怀里抱着那束漂亮的花让我分不清是他的脸更昳丽还是怀里的花更鲜艳。 我听见他问我这辈子会不会遗憾不能结婚。语气很淡,就像这个问题他不太在乎。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 我更不在乎能不能结婚。我抿一抿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对他说,我已经替你穿过一次裙子了。 我哥就笑,他说,他也替我穿过一次裙子。我们互相做了一次对方的新娘嘛,也算一种结婚。 我跟他说以后有机会带他去西姆斯教堂看一场日落,那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我哥看着我的眼睛点头说好,问我会不会在那里给他重新戴上戒指。 我问他会给我戴上吗? 他说他愿意。 我说那我也愿意。 他那双眼睛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很好看,漆黑如墨的瞳孔晕染上笑就像晕染上了其他的颜色,如果一定要说是什么颜色那大概是玫瑰的艳红吧,反正靡丽漂亮,我看得目不转睛。 我不转过眼睛,他更不会先我一步偏移视线。 他就这么直勾勾望着我,挑起我的脸手指轻柔地拂过我的脸颊,轻声叫我老婆。 这个称呼像是电流窜过脊柱脊椎,遍体都是嚼碎了花椒一样的麻木。我抖了抖身子,立刻转过身不看他免得让他看到我燥热的脸上出现些什么可疑的红晕。 那不好看。 我也不想让他看到。 可他一直叫,一直叫。 老婆? 老婆理理我。 老婆,你自己说给我戴戒指,我们去教堂。怎么现在又不承认了? 老婆。 老婆。 老婆。 老婆。 妈啊我感觉我整个人要变成一把火烧了后留下的骨灰,就在这里飘散了也比现在他来逗我笑我弄得我满脸通红好。 我哥抬起我的头,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唇瓣落在了我滚烫的脸颊上,没亲够似的在我脸颊上亲来亲去亲了个够。 他说,小木最好看了,让我多看看。说这话的时候还要伸手来碰我跟着燥热起来的耳朵脖颈,感觉把我的底裤都摸了个遍。 我恼他逗我,抱起怀里给我妈的花就急匆匆走。 我知道他在后边慢悠悠地踩我的影子,不紧不慢地跟着我。 所以我没有放慢脚步。 天光暗下来,今天的落日是很标准的落日,霞光满天太阳垂落在地平线,就在我的前方那么近,那么温暖又不灼烫。 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地挑一挑嘴角。 每一天都和我哥这么过的话,一百年也短得像是弹指一挥间。 — 陈林从始自终都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醒来。 他想着尘归尘土归土的话,鬼魂应该回到自己的墓碑。 他最后拿起陈木的照片看了很久,手指落在沾灰的相框上却连灰尘都拂不去,他也没那个能耐吹起一阵风把照片上陈木的脸擦干净。 陈林自嘲地挑了挑唇角。手指穿透过相框,就连最后触摸照片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他等不到陈木回来了。 他必须要离开。 所以他走了,什么都没有给陈木留下。 他回到自己墓碑旁,躺在地上。风吹得哗啦哗啦响,野草东倒西歪沙沙沙沙地摇,他躺着闭上眼睛不觉得冷,也不觉得身下的泥土硬,他只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重可他不想闭上眼睛。 挣扎了很久,最后一丝力气耗尽的时候眼皮无力地盖住眼球,黑暗在视网上漫无边际地铺开,沉睡前的最后一秒他忽然想到了几十年后陈木来看自己时白发苍苍的样子,嘴角很轻地浅浅一翘。 鬼其实是不会做梦的。但不知道哪一年哪一天沉睡着的他真的就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做了一个梦。他梦到弟弟来看他,带了不适合祭奠的玫瑰花。他梦到弟弟说恨他,因为他给他的这些他明明一点也不想要。 他梦到弟弟冷着一张脸仔仔细细擦过自己墓碑的每一寸,然后坐在坟前呆呆地看着自己名字出神,点一根烟也不抽,看着它燃尽了变成飞灰了就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梦里经历了多少年,他只知道弟弟每次来好像都有一些变化,这个变化大概叫做长大。穿着从最熟悉的校服变成自己舒适的常服又变成了偶尔的衬衫西装,眉目也变得成熟了一些,有时候太疲惫眼底还有遮不住的青黑。 “今天过去,我就比你大五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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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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