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宁静, 让丹卿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 初听容惊鸣的那一番话, 背叛与欺骗的情绪如潮水般向丹卿涌来, 让他沉陷在漩涡里分不清方向。而现在,压在他胸口的那座大山却如同泡沫般,轻轻一戳, 便崩塌溃散。 丹卿突然豁然开朗。 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若段冽欺他瞒他,将他视作一个替身,那他便及时止损,潇洒斩断这段关系,撤回他投入进去的感情。 可他当真只是个替身吗? 丹卿不由认真审视他与段冽这段时日的交往。 容陵待他有多好,小狐狸幼崽比谁都清楚。 段冽待他有多好,东来书院的学子丹卿也能感受得到。 幼时遇见容陵,是小狐狸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年少邂逅段冽,被他守护珍爱,亦是丹卿所感受到的最快乐幸福的事情之一。 原以为是他幸运,在人生不同的阶段,都能遇上对他最好的人。 原来,容陵是他,段冽亦是他。 由始至终。 全是他一人。 想到这里,丹卿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一个替身,值得他如此耗费时间与心力吗? 如容陵这般的人,需要一个替身来慰藉他无处安放的情感吗? 丹卿不愿折辱他记忆深处的容陵的形象,在他回忆之中,容陵是那样温柔而坚定的人,他的眼神总是带着无尽的包容与爱护。 再者,若一对爱侣当真曾两情相悦、矢志不渝,其中一方又怎会舍得眷养替身,来玷污曾经白雪般纯洁的感情呢? 且就算容陵心术不正,那旁人呢? 与靳南无、容廷朝夕相处十余年,丹卿不认为他们愿意“同流合污”,合起伙来一同蒙骗他。 这些年,丹卿切切实实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他们的笑容、他们的关怀、他们的陪伴,仿佛一束束阳光,照亮了他的生命。 丹卿心中的阴霾一点点地散去。 他忽然明白,或许真相并不像容惊鸣所说的那样简单。 容陵、段冽、靳南无、容廷……他们每一个人,都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美好。而这些美好,粉碎了所谓的“替身”与“欺骗”。 丹卿仰起头,眺望天幕,眼中泪光闪烁。 终于,他如释重负般轻笑出声,这笑声中全是释然。 既然心中存有疑窦,那便应该去找当事人问个清楚明白,逃避躲藏,独自悲春伤秋,事情能得到解决吗?不,事情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而已。 误解会将两颗走近的心越推越远,而沟通,才是连接起人与人之间的桥梁。 奇怪,为什么总觉得这样的感悟,他好像跋涉了许久,才真正地接纳领悟? 撑着草地起身,丹卿拍去衣衫杂尘,决定先去九重天一趟。 容惊鸣见丹卿去而复返,也不多说废话,他操起挂在墙壁的利剑,气势汹汹道:“走,阿卿,咱们现在是去找段冽那小子算账是吧?等到了紫霞山,你什么都不用做,你指哪儿我便打他哪儿,今日便是与他斗个你死我活,我也要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丹卿感动之余,依然伸手拦住了容惊鸣。 容惊鸣以为丹卿害怕,又或是担忧什么,立即拍着胸脯道:“阿卿你莫怕,他做了亏心事,难道还敢杀我不成?我就是告到九重天,也绝不能让你受此等委屈。” 丹卿心中一片温暖,他直视容惊鸣愤怒的眼神,忽然道:“鸣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就是画中的丹卿呢?” 容惊鸣满脸都是匪夷所思:“阿卿!你在说什么呢?画中的丹卿是容陵曾经的爱人,你怎么可能是他?” “你别急,我是想说,有没有可能,我就是丹卿本人呢!” 容惊鸣愕然瞪大双眼,食指指着他点啊点,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 你可真敢想啊! 丹卿从容惊鸣夸张的面部表情,读出了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丹卿突然有些想笑。 可说出这句话后,他反而更加笃信这个猜测,尽管他拿不出证据,亦说不出缘由。 丹卿顿了顿,声音平静却透着坚定:“鸣鸣,我不相信容陵是这样的人。我那时纵然年幼,却能感受到容陵对我的真心。若说记忆太过久远,我对容陵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那么我对段冽有绝对的信心,我确信他不是这样的人。还有冀望山两位叔叔,他们一直呵护我,他们不会任由我受人蒙蔽欺负。”说到这里,丹卿目光转向容惊鸣,“所以鸣鸣,你呢,你相信自己的阿娘吗?你认为她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而毫无作为吗?” 容惊鸣面带迟疑:“我当然相信她,但……但我娘确实对容陵这个兄长非常崇拜偏爱。我……”容惊鸣支吾片刻,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挣扎。下一刻,他猛地抬起头,眼神炯炯有神,透着前所未有的笃定,“阿卿,我信她。” 丹卿弯弯唇,释然一笑,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嗯,我也信。” 向容惊鸣辞别,丹卿才发现,此刻已夜半。 而他,早该在三个时辰之前就回到冀望山。 靳叔叔和容叔叔一定等他等着急了吧? 夜浓如墨,寒风一阵阵拂过冀望山,带来入秋的凉意。 容廷站在院外,来回踱步,步履间透着难以掩饰的焦灼。 他目光频频望向山间小径,眉头紧锁,自言自语般呢喃:“阿卿,你到底去哪儿了?” 终于,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尽头。 容廷几乎连步迎上前,素来优雅从容的他,此刻脸上也多出几分急躁。 丹卿一直都是个乖孩子,从不让容廷和靳南无多操心。 正因如此,今夜丹卿毫无缘由的晚归,才更让两人心急如焚。 联系不上丹卿,靳南无立刻赶往书院,未果,他脚不沾地,又匆匆去寻段冽。此时此刻,靳南无与段冽仍在外面四处奔波,唯有容廷独自守在冀望山,焦急地等待。 看到丹卿安然回家,容廷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不忍责备,只对丹卿道:“回来就好!我通知一声南无,让他先回来。”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丹卿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愧疚。 容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冷不冷?我们进屋再说。” 两人相携入院,夜风虽凉,但此刻的冀望山却因为丹卿的归来,重新染上一丝暖意。 丹卿望向容廷,见他形色狼狈,显然是因担忧他而未顾忌仪容。丹卿的心酸酸涨涨的,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紧紧勒住。 他突然无比懊恼,哪怕他先前只对容廷、靳南无生出一丝疑虑,也仿佛犯了天大的过错。 他怎么能质疑他们对他的真心呢? 一朝一夕,一餐一饭,他们早已就成为真正的家人。 家人之间,有什么不能问、不能说的呢? “容叔叔。” 望着容廷挺拔的背影,丹卿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坚定。 他拿出藏在身后的画轴,鼓足勇气,抬起头,“我想让你看一幅画。” “什么画?”容廷目光落在丹卿手中画卷,他眉间萦绕着淡淡的疑惑,语气依旧温和如初,仿佛无论丹卿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耐心倾听。 丹卿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却并未迟疑地将手中画卷缓缓展开。 屋中灯火通明,顷刻照亮画中人清隽漂亮的面庞。 画中人一袭青衣,眼眸澄净如秋水,微微上扬的唇角极富感染力,好似能让看着他的人也心情放松下来。 看清画中人面容的那一瞬间,容廷怔住了,连呼吸有刹那停滞。 他目光久久停留在画上,漆黑眼珠徐徐转动,最终从画卷移到了丹卿那张一模一样的脸颊上。 丹卿拿着画,微仰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正看着他。 哪怕他极力压抑情绪,可紧绷的脊背依然暴露了他此刻的忐忑不安。 “你……想问什么?”容廷心念百转千回,终是苦笑一声,卸下了所有的心理防线。 丹卿明白,这是容廷愿意坦诚布公、告知他一切的意思,他心中感动,鼻尖微酸:“容叔叔,他、是我吗?或者说,我是他吗?” 除了诧异,容廷眼底也有满满的欣赏。 他们的阿卿果真聪明,寥寥数语,他便抓住了事情的本质,问题的核心。 “是。” 容廷斩钉截铁地回。 丹卿紧握画卷的手一松,如同脱力般垮下双肩。 丹卿原以为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有能力承担最好的或者是最坏的结果。 可直至这一刻来临,丹卿才明白,他高估了自己。 “阿卿。”容廷扶住瘫软的丹卿,以温柔的目光鼓励他、赞赏他,“你做得很好。” “容叔叔……”丹卿眼眶泛红,心底没来由蔓延出一股委屈。或许亲近的人陪在身边,人都是脆弱的。他低下头,声音微微颤抖,“我只是……有点害怕。” “没事了,没事了。”容廷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安慰着。 “阿卿,你想听我讲一个故事吗?虽然它有一点长。” 等丹卿情绪缓和,容廷为他倒了杯温水,笑着在他身旁坐下。 丹卿眼中既有期待,又带着一丝近乡情怯般的退缩。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正站在一扇门前,既渴望推开它,又害怕门后的真相。 容廷讲述的,自然是容陵与丹卿的故事。 他与他的相识颇具戏剧性,却又像是冥冥之中早已相连的两根红线,无论经历多少波折,终会找到彼此。 故事的开端,容陵是孤高淡漠、不染凡尘的九重天太子,而丹卿却是无忧无虑的狐族少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一个在栖梧宫运筹帷幄,一个在兜率宫本本分分地守着丹炉。即便没有下凡渡劫这个意外,他们定然也会在某个时刻相逢、相知、相爱…… 容廷的嗓音温和而低沉,像是微风轻拂过湖面,娓娓道来:“他们在爱中成长,也受困于爱,他们不断验证找寻,究竟什么是真正的为对方着想,什么又是他们真正想要的未来。他们曾自私,也曾无私,可这世上的选择,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便不该受他人置喙。无论容陵,还是丹卿,无论护苍生,还是伴一人,或许他们做的都是当下他们想去做的事情罢了。” 丹卿听得似懂非懂,却又莫名感同身受。 容廷怜爱地看着丹卿:“阿卿,他们的故事我并非旁观者。你若好奇,可以自己去问他。” “他”指的当然是段冽,即容陵。 丹卿双拳微微收紧,指尖陷入掌心,带来一丝轻微的刺痛。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接二连三的真相像是一记记重拳,打得丹卿措手不及。 在他脑海里,段冽与容陵的形象交错重叠,却始终无法完全融合。那个记忆中温柔待他如兄如父的青年男子,以及屡屡让他心跳加速的同龄人段冽,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割裂得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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