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昏晓动了动腿,硌着脚底的异物感连同地上的裂缝与烟气一起消失。 他忍不住追出两步,很快就停下,暗笑自己心思杂乱,无端地为风、月、地上沙砾碎石等寻常事物添上太多想象。 人偶尔会生出自己是世界中心的错觉,认为一切常态、异状都是围着自己转,实则不然。 观昏晓掸掸衣袖,顿了顿,没来由地开口:“办完事就回来吃饭吧,菜要凉了。” 说完,他没给自己思考的时间,转身就往家走。不经意抬头,却在放弃幻想后猝然看见此生难忘的一幕—— 他看见硕大的月盘自观家后方升起,月色如洗,勾勒出屋顶那道颀长身影。 那人背对他站着,袍袖舒卷,长发翻飞,隐隐露出异于常人的尖长耳尖。他拎着一截挣扎扭动的黑影高举过头,素白指尖一用力,那黑影便烟消云散。 观昏晓心神一晃,再定睛看去,月亮与人影皆已消散,如同他错看的假象。 可他的大脑,他的五感,他怦怦直跳的心脏都在疯狂提醒他,那奇瑰的一幕不是错看,更不是幻觉,而是他亲眼所见,切切实实发生过的真实事件! 观昏晓捂住胸口,掌下的心脏跳动之剧烈,似乎要冲破胸腔蹦出来,因为脑供血太足,他甚至感到了一丝眩晕。 良久之后,他才从牙缝间挤出俩字:“……妈耶。” 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妈耶行天下。 …… “晓,你怎么了?从回来起就一直魂不守舍。你在外面看到什么了?” 临卿和把涮好的牛羊肉、猪肝、鸭肠等一股脑堆到观昏晓碗里,自己捞了块白萝卜咬一口,边嚼边呼热气边问。 大只且富有存在感的表哥让观昏晓回过神来,在他热情的投喂下,总算有种回到人间的实在感,摆脱了那幕奇幻场景的纠缠。 他吃着裹满调料的鸭肠,不忘将切成长条丝状的土豆下进锅底,搅拌几下烫熟,捞上来当面条平替。 “没什么,我只是在算存款。”观昏晓把语调放得沉而慢,显得分外专注,“我想约稿,将不久前看到的东西画下来,当做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临卿和眉毛一挑,八卦兮兮地凑近:“你看见啥了?天上有地下无的超级大美人还是谁家的奇葩事?” 观昏晓停筷,认真望进他的眼睛:“如果啊,我是说如果。” “嗯。” “我说我看见了妖怪,你信吗?” “……” 迎着表弟饱含期待的目光,临卿和十动然默——十分动容然而沉默。 他清清嗓子,斟酌了十秒钟,才小心翼翼地问:“晓啊,过两天就是元旦,要不我陪你去医院做个体检?” “滚去吃你的萝卜。” “好嘞!” 观昏晓白他一眼,夹起吹得半凉的牛肝送入口中,刚嚼两下,就见天窍跳过门槛小跑过来,嘴里叼着消失的饭碗轻巧地蹦上桌面,脸不红气不喘,先埋头铲了一大口鱼肉拌饭。 “叼着碗干什么去了?”观昏晓揉揉它的耳尖,摸到一片凉意。 “喵呜——” 天窍吃得再急也没落下吃相,并且依旧对他有问必答。 观昏晓琢磨一下它的语意:“你是说你出去打架了?” “喵呜喵呜。” “跟谁打?” 天窍看了一眼临卿和盘里的蛋黄酱,而后鼓起面庞,炸开毛发,压低嗓音呼噜呼噜两声。 观昏晓秒懂:“是橘哥啊,它怎么你了?” 天窍摆出扑抓老鼠的姿态,尾巴一甩拍在他手背上,又一甩擦过旁边小桌上的蛋糕盒。 观昏晓艰难地理解:“它……想抓老鼠……给我当生日礼物?” “喵!”天窍立起身拍拍爪子,眼中满是赞赏。 观昏晓忍俊不禁:“橘哥吨位那么大,你打赢了?” 天窍小爪子一捏,手臂上毛发竖起,根根分明,充满了爆炸性力量。 观昏晓哈哈大笑,给它夹清汤锅里烫熟的牛肉以资鼓励,也没有追问为什么出去打架还要带碗。 就当它是用了心理战术,借一碗饭击溃对面的心理防线吧。 一人一猫乐呵呵美滋滋地继续吃饭,独留全程围观的临卿和看傻了眼。 不是,那只猫比比划划的干啥呢? 不是,表弟你咋看出来这么复杂的意思的? 不是,你俩到底是猫成精了还是人返祖了?交流沟通这么丝滑的吗? 临卿和看不懂且大受震撼,但突如其来的灵感糊了他一脸,又让他觉得这种相处模式看不看得懂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剧本的男女主线!又有!素材了! 表哥转过弯来,顿时浑身上下热情洋溢,先倒了杯可乐放到观昏晓手边,再给天窍盛汤。 “来来来,我敬你们!”他乐得见牙不见眼,“这大喜的日子你看看……总之,感谢,感谢啊!” 天窍:“?” 这缺心眼的人类又犯什么病了? 观昏晓:“……” 这懒狗肯定又拿他们当素材了! …… 吃完火锅,观昏晓许愿、切蛋糕,两人一猫各吃了一小块,感慨完两千块的蛋糕确实味道出众,就将剩下的放入冰箱冷藏,留作明天的早餐。 表哥被发配厨房刷锅洗碗,观昏晓吃饱喝足,懒病又犯了,靠坐在躺椅上懒洋洋地刷手机,一条一条回复朋友们的生日祝福。 天窍趴在他胸口打盹,给他当了会儿热水袋后忽然耳朵一转,掀开眼皮。 它站起身,抖抖毛,在观昏晓身上抻直爪子,伸了两个懒腰,伸长脖子蹭蹭他的下巴,长长地喵一声。 观昏晓人不动,抬起密密的睫毛,黑瞳深邃慵懒:“又要出门带你的猫猫队打江山?” 天窍支起暖融融的耳朵,侧头贴着他的脸好一通磨蹭。 观昏晓被它蹭笑了,腾出左手压住它小小的身躯:“行行,别撒娇,想去就去吧。夜里天冷,记得早点回来。” “喵!” 天窍轻快地答应一声,四爪连弹蹦下地去,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临卿和从厨房窗子里瞧见这幕,吐槽道:“表弟,你养的是猫还是兔子?” 观昏晓头也不抬:“兔子猫吧。表哥你快点洗,洗完过来陪我打排位。” “行,你是寿星你最大,等着啊!” 观昏晓与临卿和的对话被抛在身后,天窍出了槐花巷,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看见停在不远处树荫底下的跑车后,索性停在原地。 不多时,车门向左侧滑开,凌洛、司巍藿、林摹丑三人偷感很重地下车,仿佛犯错的小学生般推推搡搡地来到天窍身前,垂头缩肩,不发一言。 对着他们,天窍便没有在观昏晓跟前时的好脸色,变回人身,穿着观昏晓同款米色休闲服,戴上妖力所化的眼镜,彬彬有礼,儒雅随和。 他推了下镜框中央,细长的金链在鬓边微微摇晃,晃出冰冷光芒,与他的神情一样冷漠。 “特物局的工作是拒妖邪于人类世界之外,员工守则第一条是什么,谁还记得?” 天窍冷冰冰的语气让三人心内打了个寒颤,不敢耽搁,异口同声地低声背诵:“任何情况下不得坐视妖邪闯入人群密集地,包括但不限于市中心、商业区、居民区等。如果执行任务过程中,任务目标闯入上述任意场所,任务小队全责。” 天窍颔首:“我是名义上的退休人员,但在名册里,我依旧是你们的队长,是你们所在的外勤战斗小组的一员。遇到墨影虫这种棘手的,一般人解决不了的妖邪,为什么不立刻通知我,请求协助?” “对不起队长!我们知道错了!”林摹丑当即换了称呼。 司巍藿连连点头:“我们以为凭我们的能力和装备,解决一条乙级的墨影虫绰绰有余……还是我们太自大了,我、我回去就写检讨!” 凌洛也跟着点头。 其实他们不通知天窍,主要原因是不想打扰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但天窍现在亮出的是领导的身份,不可能接受这种理由,所以他们便也识趣地没提。 “检讨就算了,把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上吧。”天窍放缓了语气,“那条墨影虫是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见他不追究,三人立马精神一振,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讲得明明白白。 原来那墨影虫是刚诞生的精怪,诞生之地和载体也很微妙,是特物局一卷珍藏多年的古画。那幅画足有三百年历史,出自前朝封妖世家最后一名传人之手,是封印妖邪的利器和容具。 五百年前,天下大乱之际,战争带来了人族长达一百二十年的混乱苦痛,也成了滋生、孕育妖邪的温床。 值此乱世,南方忽然有一个封妖世家横空出世,世家中人擅书画,出自他们之手的字画天然克制妖邪精怪,效果比符箓更强,并且附带封印作用,是当时人族对抗妖邪的主力。 山河平定后,妖邪绝踪,封妖世家顺应时代出世,自然也跟随时代安排而没落。至三百年前,家族中只剩一名传人,那人无妻无子,清贫一生,享年二十五岁,除去一屋子画作以外什么都没留下,包括家族传承。 自此以后,世上的封妖字画便用一卷少一卷,成了真正的无价之宝。纵然是举全国之力建设的特物局,也只有十幅藏品,其中三幅损毁,两幅各自封印了两只妖邪,能用的唯剩下五幅,是局长的命根子。 那只墨影虫就诞生于损毁的其中一幅画。 “原来是他的作品,难怪那只虫子生命力如此顽强。”天窍若有所思,“行了,你们不必自责,墨影虫本就不好对付,虽然是乙级妖邪,难缠程度却还要在一些甲级之上。下回再发生类似的事,记得及时通知我,不要再发生今晚这样的情况!” “是,队长!” 谈完正事,天窍周身凌厉的气场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林摹丑拍拍胸口压惊,给司巍藿使了个眼色。 司巍藿心领神会,连忙上前道:“队长,你刚刚是不是用出了本相?我看那槐花巷里……” 说着,他顿了顿,凌洛与林摹丑便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巷子,就见空气中弥漫着常人看不到的深紫浓雾,雾气最重的地方是观家,那里的雾气甚至幻化成了天窍的本体模样,似猫似狸,威风凛凛,尾巴紧紧卷着那栋屋子,发现他们看来,还回了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 两人猛然一缩脖子——噫!真霸道!观先生以后有福了! 天窍没理会他们古怪的神色,反应平淡地道:“嗯,不用本相逮不住它。你们带妖力清除器了吗?处理一下。” “带了带了!在车上,我马上去拿!” “我去帮忙!” 司巍藿与林摹丑毫不犹豫地揽下这桩美差,凌洛连嘴都没来得及张,他们就已经跑回了车旁。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7 首页 上一页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