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重新恢复明亮时他恍恍惚惚意识到了些什么,可那道身影走得太快,任他怎么喊叫都没有停留的意思。 被大雪盖住的废墟底下藏了许多碎玻璃和破木材,稍有不慎便容易扎进肉里,岑以白满心都是被抛弃的恐惧,根本无暇顾及脚下,在雪地里艰难地划拉了半天,非但没往前挪多少,还沾了满爪子的血。 最后的一点力气仿佛顺着淌出来的血迹一起流失,岑以白倒在茫茫雪地里,只能偏执又徒劳地望着身影消失的方向。 风雪凄厉,呜咽和悲鸣掩埋其下,渺乎其小。 最初的时候,岑以白是很想质问的——为什么捡了他,又要随意丢弃。 为什么人类的感情能转变得如此之快。 他很想回去问问清楚,更想明确地表达出一腔歉意,让那人不要生气。 这份强烈的欲望被催生成了执念,让他在零下五度的天气里撑了下来,化出了人形。 而后他被楚洄捡回了训练所,在这里遇到了一群同他一样的伙伴,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过往于他而言渐渐不再重要。 比起惹人生厌之后被扫地出门的落差,岑以白觉得,流浪也没什么不好的。 再之后,他遇到了颜易,拥有了从前不敢奢想的宁静。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真正的喜欢是这样的,是不需要等价交换的,是可以牢牢握在掌心,不用随时提心吊胆,担心会被收回去。 - 兴许是脑海深处对不愉快的回忆会下意识进行模糊,岑以白窝在颜易怀里,一段话讲得断断续续的,情绪出奇地平静。 他已经能够做到坦然面对过往,先前那么抗拒的事现在讲起来似乎也不过尔尔。 不平静的是颜易。 他一言不发,手指在岑以白脸上一直摸着,不知道在找寻些什么。 岑以白感受到那节指尖在颤抖。 “我其实不怨他,如果没有他,我也许都不会有这么好运。”他拉下颜易的手,握在手心里不放开,“我只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冬天的雪地太冷了,我不喜欢。”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颜易低声说。 亲吻替代心声印在岑以白额上,顺着鼻尖一路往下。被碰过的地方痒痒的,像被蝴蝶的翅膀扑闪过。 他们如同两只抱在一起舔舐毛发的动物,每一次触碰都小心又珍重。 岑以白仰起脸,撞见折射进颜易眼里的月光,他不知怎么想的,突然问:“你是在可怜我吗?” “脑子果然烧糊涂了。”颜易捏着他的鼻尖左右晃了晃,“那不叫可怜。” “那是什么?” 颜易不说话,又低下头开始吻他。 这一回落在了唇瓣上。 交颈缠绵之际,他听见耳畔有低喃细语传来:“叫心疼。” - “六月二十四日晚上八点,这是你答应跟我回家的第一百个小时,我给你取名颜一百。那时候我就在想,只要你愿意,我们会有很多个一百。一百分、一百小时、一百天,人生的朝朝暮暮我们都一起过。” 第40章 仅对颜易生效 隔日颜馨打来电话的时候岑以白正蹲在地上玩毛线球,把鹅黄色的线条扯出老长一串,缠在手腕上编绳结。 颜易看了他一眼,接起电话。 颜馨开门见山:“昨天跟小陶相处得怎么样?聊得还开心吗?” “就那样吧。”颜易说,“人家看不上我。” “唉,也是,小陶是个很优秀的姑娘。”颜馨长叹一口气,“改天我再帮你看看有没有别的有意向的姑娘。昨天的事我得跟你道个歉,没提前知会你一声是我做得唐突了,但你身边的同龄人都成家的成家,就你还没个准信,问你什么想法也不说,我这心里总是免不了要着急。” “妈,您别在这方面费心了,我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嘛。” “你对相亲真就这么抵触?再不济,多认识点朋友总归也是不错的呀。” 岑以白的耳朵灵得很,相亲两个字精准无误地滑入他耳朵里,他登时直起脑袋,一动不动地望向颜易。 他脑门上还顶着个退烧贴,手被毛线缠得乱糟糟的,再配合上那副直勾勾的表情,看着呆傻呆傻的,让人格外想欺负。 颜易忍俊不禁,拍了拍身侧的座位,让他坐过来听。 岑以白立即抛掉那颗毛线球,但忘了手上的线还没拆,那颗球绑在他手上,一路走一路滚,在地上绕出一条蜿蜒的线,岑以白坐下回望时傻眼了,拽着手腕上的毛线有些不知所措。 “笨。”颜易用唇语笑话他,伸手替他找出线头,帮着他一起从凌乱的线条中挣脱出来,随后对电话那头的颜馨说:“那啥,妈,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岑以白的动作停顿下来,似有所觉地看过去,听见颜易慢吞吞开口:“我有喜欢的人了。” 此话一出,电话两端同时陷入沉默。 隔了片刻,听筒里爆发出一声怒喝:“臭小子你诓谁呢,说谎话前能不能看看对象,敢骗到你妈头上来了。” “……” 颜易默默把手机抬远了一点,跟发懵的岑以白对视一眼,做着鬼脸耸了耸肩膀。 等声音弱下来,他才清了清嗓子重新说道:“这回……是真的,没事骗你干嘛。” “真没骗人?”颜馨依旧狐疑,“你那木头脑袋也能开出花来?若是真的,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情况有点特殊,我说了您别生气。”颜易心里其实有些没底,“如果我说,我喜欢的人是个男生,您能接受吗?” 这一个深水炸弹抛下去,湖面出乎意料地平静,电话那头沉默的时间比方才还要久。 岑以白捏着手心,也跟着紧张,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颜易被骂。 “儿子,你要是实在不喜欢相亲,我以后不勉强你就是了,用不着煞费苦心编这种不着边的话来骗我。”颜馨的声音听着有些无力。 于远潭的声音随之传来:“这是怎么了?” “我们儿子说他喜欢上了一个男生。”颜馨向他转述,不一会儿,她迟滞地嗅到一丝异样,对着电话问,“臭小子你来真的?” “你有喜欢的人,”她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旋即又拔高音量,“你有喜欢的人还一声不吭的,看我像个马戏团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瞎忙活?!” 岑以白捂住耳朵,皱成苦瓜脸,悄声说:“你闯的祸是不是太大了?” 于远潭在那边劝慰:“你别着急,年轻人都想有点隐私,这不就跟你说了吗?” “气死我了,止不准人家以为我长臂猿呢,一天到晚揽那么多事。”颜馨,气完了又懊悔,“要是因此把人吓跑了怎么办?你怎么不先跟我通通气?” “当时八字还没一撇呢。”颜易看向岑以白,含糊道,“哪敢乱说。” “那你更丢脸了。” “……”颜易掀了掀唇,试探着问,“你这就接受了?” “没,这一时半会儿哪能接受得了,脑瓜子嗡嗡嗡的。”颜馨叹气,“但别的话我也说不出口,你向来有主见,这种事不该轮到我掺和,你要是认真的,就跟人家好好谈吧,千万别因为我影响了感情。我以后不会再提这种事了。” 事情进展得意外地顺利,挂了电话,岑以白还没反应过来:“这样就算解决了?” 颜易捏住他的两颊揉搓,故意逗他:“是啊,准备什么时候跟我回家见家长啊?” 岑以白被捏得泛红,偏偏挣扎不开,折腾老半天才不好意思地憋出一句细语:“太快了。” 颜易原先没想把这件事提上日程,只是顺口开个玩笑,听见他这个回答倒是转了主意,追问道:“那你想什么时候?” 岑以白思考的时候眼珠子会不自觉向上瞟,缓慢地提溜转一圈才回到原点,他嗫嚅着说:“我想……我想先吃饭。” 又是惯用的转移话题伎俩,一如既往地生硬拙劣,可颜易就吃他这一套,当即不再逮着他打趣,利落地起身当厨子。 等到真开饭了岑以白又不乐意了。 他搅拌着碗里的挂面,愁眉苦脸:“清汤寡水,真的不能吃点好的吗?” “生病了就是只能这样。”颜易抱着胳膊站在边上,趁机教育,“以后还淋不淋雨?” 岑以白垂着脑袋摇头:“不了,但是我的体温都退了,马上就好了。” “那就等你彻底好了再吃。” 一锤定音,一只叛逆的猫在此刻被治好了反骨,老老实实地发誓再也不把自己折腾生病。 一顿寡淡的饭吃完,岑以白生无可恋地瘫在沙发上,查看梁圆给他发的新消息。 【梁圆】:你当上自己的嫂子了吗? 岑以白还是没能对这两个字免疫,噌的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做贼一样地四处张望。 颜易在厨房里洗碗,视线并没有分到这边来。 他松了一口气,面上还是热的,回道:你这话怎么说得这么别扭。 梁圆对此视而不见,自问自答:看来是当上了。 岑以白:…… 【梁圆】:对了,你让我画的东西差不多了,节后估计就完成了。 看到这个,岑以白猛地想起他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做。 他得赶在梁圆的画完成之前练好他的狗爬字。 以免到时候情真意切写的留言又没办法让颜易认出来。 在对待洗澡之外的事,他的行动力都很强,说要练字便迅速猫进书房里,翻找出纸笔像模像样地对着手机上的教程临摹。 但他的手跟笔不知为何总是无法和睦相处,落在纸上时总与规划好的轨迹相差甚远,每一划都歪歪扭扭的,难以入目。 “在做什么?” 颜易不知何时摸到他身后,见到他这么专注很是稀奇。 岑以白颓丧地搁下笔:“闲着没事干,练字。” “我看看?” A4大的纸张上写了满满一面的字迹,岑以白把控不好笔划,每个字都写得很大,字与字之间特意留了空格,虽然笔划还是乱飞的,但好歹乱中有序了,稍微用心点还是能认出百分之八十的内容。 纸张的顶端用更大的字号写着一个显眼的标题:《人类社会生存准则二十条》——岑以白改编版。 下方补充:仅对颜易生效。 第一条:出门要报备,随时与颜易保持联系,否则他会担心。 …… 第五条:凡事讲究礼貌,接受帮助要说谢谢,不能把颜易的付出当理所当然。 第六条:及时洗澡,保持干净。 备注:若是颜易惹岑以白生气的话,另当别论。 …… 第十四条:对于重要的人,不要不告而别。 …… 第二十条:每天给颜易送一枝花,以示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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