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的。” 谢警官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把兜里的本子拿了出来,翻开了新的一页,一边写下一串东西一边说,“对对,你既然‘复活’了,我们这边公事公办,就要联系你的家里人。” 一提到家里人,肃郁和白落枫双双脸色一黑。 肃郁面露痛苦:“可以不联系吗?” 他在“愿”里打多难的鬼都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谢警官凉凉道:“不行,这是规矩。再说不联系家里人怎么行,你都从棺材里爬出来了,户口本身份证什么的,不都得从家里人那边办?怎么可能不让他们知道。” 肃郁表情扭曲。 然后谢警官把本子上的一页纸撕了下来,递了过去。 肃郁一怔,抬起头看向他。 谢警官逆着光,神色依然很冷漠。他说:“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是警察,管不了你那么多,但这位是律师,专业解决你这种事。” 肃郁懵懵地接了过来,本子上写了一串数字,看起来是电话号码。 “我认识三个律师,都挺厉害的,但就这个最近比较闲。”谢警官说,“拿着去吧,过会儿我让他给你打电话。” “谢谢。” “不客气。” 话音一落,远处跑进来一个人。 “病患在哪儿呢!”那人叫着,“救护车进不来,我们抬担架进来了!” 谢警官高声应了一声在这儿,那人就抬着担架过来了。 肃郁觉得这太大张旗鼓,一开始不愿意上担架,说要走着过去。但白落枫担心他,抓着他的衣角劝了一句之后,肃郁一转头看见他灼灼的目光,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还心甘情愿地爬到了担架上。 谢警官的表情讳莫如深了一下,紧接着就扬起嘴角来,用一种“我懂我懂我都懂”的表情目送他俩上了救护车。 到了医院,肃郁被推着做了一上午的检查,连核磁共振都做了。 一通检查之后,医生说他没什么问题,但鉴于他没气儿了五年,眼下刚从棺材里出来,身体很虚,有些营养不良,就让他住院两天打点葡萄水和营养液观察观察情况。 说到他死了五年还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医生表情非常平静,好像这事儿挺理所当然一样。 他甚至语重心长:“死了五年,这才刚从里面钻出来,千万不能因为好久没吃东西就暴饮暴食。虽然你营养不良,但现在还是要以清淡为主……” 医生说了半天,白落枫边听边心说主神的力量还是一如往常,多非科学的事情他都能让所有人像喝水吃饭一样极其自然地接受。 医生说完就走了,他吩咐白落枫看好病患。他说身体机能停了五年,这会儿肠胃功能还很脆弱,让他多吃些流食。 白落枫点头应着。 病房的门被关上了。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白落枫看向四周,这间是个新病房,他们是第一床,没别人在。 病床的窗户开着,外面的树叶被风吹着。谢警官说得没错,今天的确是个晴天。 正值午后,阳光照透树影,斑驳地照在病床的地面上。 白落枫朝着窗外望了会儿,又看向病床上。 肃郁一身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同样在望着窗外。感觉到目光,他回头看向白落枫。 两人四目相对,肃郁朝他一笑,说:“换我躺医院了。” 白落枫跟着苦笑了下,说:“我没事了,哪儿都没有不舒服。” “那就好。”肃郁说,“很奇怪,之前你躺在这儿的时候,我看窗户外面就烦,现在一点儿都不烦。” “因为都结束了吧。”白落枫说,“结束的太快了,我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我也有点,但确实都结束了。”肃郁说,“里面可没有这么好的阳光。” 似乎是跟着同意他,外面的风又飒飒响了起来。天气秋高气爽,风吹叶子,带得投在地上的树影都跟着晃悠。 空气中飘起光尘来。不是数据做的景色,仔细闻闻,还有股太阳的味道。 白落枫望着肃郁,他脖子上还有个刀口,那是五年前自杀的痕迹。 看着这道丑陋的伤口,恍恍惚惚地,他突然明白肃郁之前那句“某种意义上还挺感谢主神”的话了。 白落枫对那疯子的感情一时间也矛盾起来。 他的确可恨,但他也的确实现了他们所有人原本根本不可能的愿望。 他扭转了因果和天意,定数和必然。 尽管如此,白落枫还是不大喜欢他。 “接下来才不容易呢。”肃郁说,“我家里人怎么办?” “总有办法的。”白落枫说,“我有钱,没关系,请得起律师。” “说起来,那个警察你又怎么认识的?”肃郁说,“张孟屹介绍的?” “差不多吧,本来我们到处调查一直碰瓷,谁都不愿意帮我们。他是这边新上任的刑警,听说这件事之后,就帮忙跑了几回腿。”白落枫说,“他人还挺好的。” “看出来了。”肃郁说,“你这几年怎么样?有去上学吗?” “没,我家里人想让我去做社会考生高考去来着,但我没去。”白落枫说,“我在忙你的事情。” 肃郁有些惆怅:“也就是说,现在一穷二白啊。” 白落枫笑出了声:“什么比喻啊。” “差不多啊,什么都要从零开始了。”肃郁说,“不过还好,愿望都实现了。普普通通地从零开始,也能过上普普通通的日子了。你想做点儿什么?” 被突然这么问,白落枫蒙了一下。 “我还真没想过。”他说。 肃郁笑了:“怎么没想过啊?” “真的没想过啊,就想着你要是在里面死了,我就跟着你去死。光想这些死死活活的了,没想过如果能一起出来,要做什么。” “那现在想想怎么样?要做什么?”肃郁说,“我什么都陪你做。” 白落枫笑了声,问他:“你要回去读书吗?” “你想要我回去的话,我就回去。”肃郁说。 白落枫笑了笑。 他把椅子拉上前一些,贴着床边,趴到了肃郁身上。 肃郁抬高手,揽住他的后背。 白落枫趴在他身上,安静地呆了一会儿后,闭上了眼。 他感受着对方胸膛的起伏,以及有力的心跳声。 “暖和的,”他说,“真好,你真回来了。” “嗯,”肃郁说,“你带我回来的。” 白落枫沉默了下,开口询问:“你……记得之前的事吗?” “如果你说的是前几关的事情的话,我在棺材里睁眼的时候都想起来了。”肃郁说,“所有的我都是我,你已经把所有的我带回来了,别担心。” 白落枫吃吃笑了,又睁开眼,望着他眼角下的一道细疤,轻声问:“对了,我还没问你,这个眼睛下面的疤是怎么搞的?” “没什么,有一次血战不小心划到了。”肃郁说,“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受伤了。这也很帅啊,战士的勋章,证明我为你血战过。” 白落枫神色却不太明朗,他还是心疼。他伸出手摸摸那道疤,半晌才放下手。 “说起来,你在里面呆了五年。”白落枫说,“那你的时间就是被暂停了五年……是不是现在要叫我一声哥了?” “听起来好像也不赖,”肃郁说,“哥哥。” 白落枫红了红脸,笑了起来。 他微微起身,仰起头,手往上去,抚住肃郁的脸,亲了亲他眼角下的细疤。 肃郁腾地红炸了脸。 外面的阳光依然很好。 “愿”被毁灭了,所有空间的碎片归于天空。 但一切都有始有终。作为主神的眼睛,唯一剩下的一个摄像头记录下了所有的结局。 罗子婉是在家里睁开眼的,她坐在沙发上懵了半宿。之后张孟屹给她打了电话,然后同样疯了一样赶回家中。 两人抱在一起又哭了半宿,张孟屹一个快四十的退休警察满脸涕泪横流,抱着老婆哭得颜面全无。 阮千还没到家,她妈就给她打了电话。她惊慌失措,跟阮千说半夜突然一声巨响,然后家里的储物室里就塞满了钱,问她怎么回事。 阮千平静地说了句“我去闯关赢回来的”,就回了家,第二天就把钱都还上了,顺便带着一家子出去看房了——她准备带家人搬出那套老破小。 苏茶也同样奔回家中。她的男朋友坐在家里,看她回来,还疑惑地问她去了哪儿。 苏茶也同样抱着他大哭一场,一边哭一边捶他胸口,骂他是个王八蛋,知不知道自己多辛苦才把他带回来。 对方被她锤得差点儿吐血。 一切都绕开了悲苦的定数,来到了如同乌托邦一样的结局。 记录完最后的一切,这只最后的主神之眼自行毁灭。 它在没人注意的地方自行爆炸,乘风消逝了。 * 肃郁作为一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五年死人住了三天院,但在医院里没引起任何轩然大波,大家都觉得这很正常。 只是那位被谢警官叫来的律师和谢警官本人莫名其妙了一会儿。 后来他俩像是想到了什么,也接受了。谢警官还意味深长地说“他们是同类”,白落枫十分震惊——谢警官没把话说明白,但他的意思应当就是他们也是“愿”的玩家。 看这个样子,是完全胜利后回到现实的主播。 谢警官太强了。 白落枫想。 之后的事情,都被护士站的护士们看在了眼里。 肃郁住院的三天里,他家里人也来了。 那时可闹得不小。虽然在这之前,肃郁作为病号表现得很头痛,不想面对,似乎也有点不敢面对,但事实都证明是他给人的错觉。 他本来在医院里乖得跟条委屈巴巴的哈皮狗似的,可那些人一来,看见陪护他的他男朋友,张嘴就开始贬低他的时候,肃郁拔了输液针下床就开始骂人,拎起输液的杆子就边骂边打。 他一边喊着“趁我不在他妈的你们就欺负他”“再说他一句我就杀了你们”“以为我真不敢吗忍你们很久了”“真以为我听话呢反正你们也早就想杀了我了”,声音响得整条走廊都听得见。 那群亲戚被他打了出来。有人说,幸亏是有律师在场,不然他可能真的要打人了。 事情闹得那位谢警官也回来看了一眼。一群亲戚围着他诉苦,说陪护他的……叫白落枫吧?他们说白落枫背后教唆他家小孩,搞得肃郁现在都不认家了。 谢警官冷冷听他们说完,然后瞥了一眼他们所有人说:“当年拿人家尸体坐医院门口闹事,现在还想让他认祖归宗?” 那群亲戚脸都绿了。 谢警官又放下一句“一群神经病”,转头交给带来的民警了。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81 首页 上一页 18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