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桥猛地止住泣睁开眼睛,又凑到许师宪的唇边问:“你说什么?许哥,你说什么?” “最后一次,”许师宪笑着,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吻我一下,天天,亲吻我……” 他呕出一口血来,鲜红的液体溅到了吴桥的身上,而许师宪脸上的笑意却半点都没有被遮掩。 “最后一次,就当作是超度我吧。”
第64章 六爻指路 天太冷了,就连日出都被蒙上了一层冒着寒气,灰蓝色的影子。 暗红色的裂隙中,太阳的光洒下来,像结痂的创口被重新撕开,没有半点暖意。 “先生,”卓云流把跪倒在地上的吴桥拉起来,“人已经走了。” “怎么可能?” 吴桥先是茫然,随后很快愤怒地大吼:“怎么可能?他不是仙人吗?他不是鬼吗?他为什么会死?我问你为什么?!” “佛杀。” 卓云流抬起头,接近卯时,天边的红日渐渐顶了上来,就算有人再不情愿,新的一天也如约照常而至。 许师宪自裁留下的一地狼藉随着太阳光的影子像灰尘或蜉蝣一样消散开去,直到光从灵堂的窗口打进来,吴桥仿佛陡然从一阵混沌中睁开眼,怀中空无一物,没有冷下去的尸体,没有血,没有吻别。 没有吻别。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卓云流说,“清虚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肯定……” 没等他说完,就被吴桥躁怒的声音打断:“什么时间?什么怎么办?现在许师宪死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我们做得一切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吴桥几乎失态地怒吼:“卓云流,我根本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观世音,从头到尾,我对这片土地上百姓的死活都没有兴趣,我想要的只有让许师宪活下去!现在他死了,你还要我做什么?救苦救难?别开玩笑了!谁成仙谁成佛,和我有鸡毛关系?这是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活佛道长挣来抢去的因果,我生我死,我都根本不关心!” “你清醒一点!” 卓云流也吼道,不过他那个没胆子甩吴桥一巴掌:“还没有到一切完蛋的时候!” “还有什么没完蛋?你告诉我,还剩下什么没有完蛋?” 然后卓道长突然说了一句很关键的话:“腊月初八,佛祖诞辰,不是还没到吗?” 腊月初八,对……对。 吴桥突然冷静下来。 虽然许师宪自裁,但佛杀还没有完成,要等到腊月初八佛祖诞辰,不动明王托乘白象降生,一切的预言才算是首尾相交。 吴桥飞快地想着,没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他们要抢回来,把许师宪的命,抢回来。 “还有什么是你没说的,”吴桥问,“卓云流,快一点,不要卖关子,不要和我讲什么危险什么可能性,直接说,你还有什么方法。” 可卓云流却说:“这个该你告诉我,先生。” 他?吴桥又陷入一阵沉思,还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吗?还有什么被自己忽略掉的细节吗? 冷静……冷静。 “走,”吴桥咬了咬牙说,“先下山去,这里交给Kevin和嘉敏,我们先走。” “走去哪儿?”卓云流问。 “你去浙医护着陈姜,”吴桥很认真地说:“卓道长,你可以从那个邪神手里保住我,这一次也一定可以保下陈姜的,对吗?” 卓云流叹气,这种时候却突然笑了下打个哈哈道:“干这种活,要加钱啊大佬。” 吴桥也笑了笑,“当然,当然。等搞定了这个,我去借钱为你修庙塑金身,卓天师。” “那可别,”卓云流也笑:“我活这一辈子就够了,没有生生世世为民请愿的宏志。” “那我送你套房吧,”吴桥说着颤抖着手点起支烟,也吐了口浊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快过年了,今年留在杭市,咱们一块儿过吧?” “好,”卓云流难得没有耍宝,收起了笑,认认真真地答了句:“好,先生,如果过完了这个年你还想要入行,我介绍个靠谱些的道长给你。” 吴桥笑:“不是说找许天师最快吗?” 许师宪,提到这个生死未卜的名字,吴桥的心还是不免抽动了一下,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失态地掉泪,只是默不作声地吐了口烟气,飘飘渺渺直上九霄,然后就消散不见了。 卓云流朝他挤了挤眼睛,“不告诉他,咱们偷偷学。” 吴桥被他夸张的表情逗乐了,然后卓云流接着说:“我给你介绍个大师,辈分可高着呢……如果不是被清虚老道坑了一把,我倒也不至于这么窝囊。” 各人有各人的故事,各人有各人难解的命数。 吴桥灭了烟,拍拍卓云流的肩膀说:“剩下的,年夜饭的时候边喝酒边聊吧。” “好,”卓云流珍而重之的点了点头。 两人在山脚下分开,运气不错,一路上都没有遇上来祭奠逝者的吴家人,免了不少尴尬。 吴桥给Kevin去了个电话,嘱咐他多上心,自己有事不能及时帮衬,辛苦他们。 Kevin没多问,只是回了句:“这一单也没什么需要我们操办的,无需忧心。” “那就想想年会在哪儿办吧,”吴桥边开车边用蓝牙耳机打电话,敲了敲方向盘道:“做完这一单就开年会,开完年会就放假。” 那边Kevin似乎笑了一下:“如果姜姜的病快些好,就去天目山吧,她不是想滑雪吗?” “好,”吴桥点头,“行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好。” 车停熄火,吴桥又回了一趟宝石山。 卓云流说,卓风就被他绑走藏在山上,是他之前躲懒偷闲的秘密场所,连清虚真人都没找见过。 他报了几个方位坐标,还给了吴桥一个看上去很有年代的罗盘,叫他跟着指示找。 吴桥虽然根本就看不懂罗盘却还是应了下来,他本来想的是,看不懂罗盘不能用卫星导航吗?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还整这玩意儿作甚? 只是他忘了,山上的信号实在渺茫,才刚走两步,卫星地图就没了显示。 怪不得卓云流非得塞这么个罗盘给他…… 吴桥抬头看着山和石头犯难,红磁针指北,他现在知道的只有这个。 可这片山上的磁场似乎格外的混乱,在兜了几圈又回到原地后吴桥才发现,大概是罗盘的指针出了问题。 这要怎么找?吴桥有点着急,他摸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给卓道长问问情况,可才刚拨出去就骤然又觉出不对。 卫星地图没有信号,那为什么通讯还可以往外拨通? 吴桥想起之前那个幻境中,手机也有信号。 不是指针有问题,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进幻象了! 现在求助任何人都只会陷入更深的假象里,那还不如靠自己。 靠自己……对,六爻? 卓云流教过他一些简单的六爻八卦占卜! 吴桥从口袋里摸出三枚硬币握在手心,心脏砰砰直跳。 不能一直朝一个方向走,吴桥记得,之前他问卓云流八卦六爻这也不能找那也不能找,到底有什么用? 卓云流回答,其实甚么都能找,就是有限制。预言又不是监控,再说了,监控也有死角啊。 “就拿最简单的找路来说吧,”卓云流老神在在地讲,“如果在山中迷路,就以天南地北为轴,乾为西北,坤为西南,震为东,巽为东南,坎为北,离为南,艮为东北,兑为西。抛子起卦,每行进500步,重新抛掷三爻,直到寻到出路为止。” 听着复杂,做起来更是一点都不简单。 还好手机还能用,吴桥暗暗记下起卦时间,随后仰起头捧着硬币拜了拜,向上一抛,接住。 得卦上艮下坤,一查为第二十三卦,山地剥,卦辞曰:剥,不利有攸往。 这其实不算是一个很好的卦象,地洞山崩,一时之间,群山崩落为平地,代表动荡与变化。象征前路有阻,宜顺时而止,安分自守。 吴桥的心一沉,随后又在地上写出了变卦。 火地晋。 本卦剥,艮上坤,即西南偏西三十度左右;变卦晋,离上坤,即南偏西十度。 二者相合,得西南偏西二十三度方位。 简单推导完卦象信息,吴桥虽然心里没底,却还是重新出发了。 大不了又回到原地,总之不会坏过现在。 根据爻辞导航,吴桥看着罗盘往西南方向前进。他虽然对占卜之事不太熟悉,但却好像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当第一片山毛榉叶划过罗盘表面时,立刻就蹲下来检查腐殖土层。 “剥床以足。” 如有神授般,吴桥敏锐地想起爻辞中说的初六,剥床以足,蔑贞凶。 他在脑海中具象成树根处的溃烂——前方十步处,三棵冷杉的基部布满蜂窝状孔洞,菌丝像绿色血管在树皮下鼓胀。 吴桥停下来,碾了碾地衣,嗅闻到一阵刺鼻的松节油味。 病树,方位校准。 他在脑海中想象一个大致的地形图,初始方位西南偏西三十度,在绕行腐树修正为西南偏西二十八度角左右。 继续往前走,大概过了十余分钟,周遭的树干上逐渐挂满凝霜的水线,以及出现了某种动物的爪痕。 抓痕? 六二,剥床以辨,蔑贞凶。 大概是山上野猪留下的爪痕,吴桥再次停下,在一株有明显火烧痕迹起卦,震卦雷纹,向西偏移。 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大脑就像是某种自动化程序般顺畅的思考下去,连半点的阻碍都没有,此刻在吴桥眼前的万事万物似乎就只剩下几幅卦象以及层层叠叠细微的线索。 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不知道是不是许天师的血起了作用,总之,吴桥只觉得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明,目的也前所未有的明晰。 只要跟着指示向前就好,只要跟着卦象往前走就好! 直到又翻过一条细窄的河流,顺着山线往西行去,天光渐渐暗了下去,可吴桥像是根本没有觉察到那样,口中念念有词,宛若疯魔般地捏着三枚硬币往前寻路。 “六三,剥之,无咎;六四,剥床以肤,凶;六五,贯鱼,以宫人宠,无不利;上九,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 “吴先生!” 终于,一个声音的突然出现惊醒了吴桥。 “晋如摧如,独行正也。”他猛地睁眼,天色竟然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吴桥骤然起了一背的冷汗,他到底找了多久,或者,找路的人,是他自己吗?! 见他突然愣住,卓风有些着急地喊道:“吴先生,卓云流,卓云流他中邪了吧!” 卓云流中邪? 吴桥反应过来,卓风大概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只晓得卓云流半句话都没解释就困了他还设了结界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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