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下,落在方向盘上抓稳,见后视镜里这位准雇主没什么意见,这才离合挂档,快速驶入沃土区之中。 计时器的数字在不经意间又下跳几格,宁钰有些心痛,望着那串逐渐变少的数字,像在看自己也随之逝去的生命。 G46国道的指向牌就在前方,头顶枪口,他也只能遥遥地看一眼路牌,含泪变道转向另一条路。 荒原看不到尽头,银灰色的卡罗拉孤独地流浪在无垠大地上,轮胎碾过粗糙的沥青路面,发出闷沉的沙沙声响。 时间正值下午,晃眼的日光劈头盖脸地泼下,宁钰拧起眉,伸手翻下遮阳板。 遮阳板上贴着一张泛了黄的全家福,夫妻郎才女貌,中间挤了一个缺颗门牙还在大笑的小男孩。 虽然相片的边缘有些磨损,但相纸保存完好,没有折痕也没有弯曲,光面上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一层薄薄的塑封。 后视镜的一角框起了宁钰的眉眼,那对显得有些乖顺的下垂眼状似无意地瞥向镜面,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后排的人。 男人的碎发被血块凝固,凌乱地紧贴在前额,他面部的轮廓利落分明,狰狞的血痕盖过眉眼,血色下浓眉上扬,与高挺的鼻梁一道衬出一弯深邃的眼窝。 阳光擦过遮阳板映照着他的脸庞,男人却丝毫不在意,眯起眼毫不动摇地把枪口架在驾驶位上。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宁钰总觉得这人两只眼睛的颜色好像不太一样。 他这头正打量着,镜中那对异色的眸子却突然斜睨过来,跟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抵在头上的枪发力一沉,直把他脑袋怼得倾斜过去。 宁钰肩头一跳,仓促地握紧方向盘,还没来得及解释,余光却忽然捕捉到不远处的山石后方,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眼看路段即将更替,路面被山石挤压成一条狭窄的峡道,长期奔走在路上的直觉瞬间反应,他脚踩刹车,在轮胎尖锐的摩擦声中一抡方向盘,立即换挡掉头。 “有人劫车……草!” “砰砰砰!” 弹雨侵袭,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岩石后方的两拨人突然猛冲而来,朝着卡罗拉的前车窗一通扫射。 引擎盖被弹火震响,低沉的声音盖过枪响从后排响起:“停车。” 宁钰闻声调转方向,将刹车一踩到底,车头在枪声中迅速回转,带着一阵锐利的摩擦嘶鸣斜停在了路口。 那些人的攻势不停,带着接连出膛的子弹步步紧逼,宁钰快速背手掏枪,伸去背后的手却一把抓了个空,原本放枪和匕首的位置空空如也。 后门咔哒作响,他应声回头,就见男人跨步下车,利落地挥动臂膀掷出了一把熟悉的银灰色匕首,那力道连带着被血沁黑的夹克,一同在空中抡出道干练的弧线。 宁钰看见自己的匕首像条银龙般带着寒光飞去,破空的风声直击敌人的喉管。 对面几人看着自己的同伙倒地,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加大了进攻火力,子弹夹着激烈的怒吼,泄愤般撞击在前车窗上。 他们像是毫不在意子弹消耗,势头越打越猛,宁钰心数着他们的换弹间隙,伸手探进侧边的储物格一顿摸索。 他在弹雨中悄悄拉开门缝,等到计划中那声短暂的寂静,猛地踢开车门,朝对面扔出一颗手雷。 剧烈的爆破瞬间淹没车道,岩石碎裂成细块,被冲击裹挟着撞向四周岩壁,涌起漫天烟尘。 男人的视线丝毫不受尘土干扰,随着几声短促清脆的枪鸣,子弹划破硝烟,利落地将剩下的人补刀。 回荡在峡道内的声音消散,宁钰刚从车门后直起身,就看见那威胁的枪口再次对准了他,仿佛完全没发生刚才的插曲。 宁钰忙不迭地举起手:“……大哥,有话好说!” 男人只盯住他,朝着路口一偏头:“清障。” 宁钰默默闭上嘴点点头,面对枪口慢慢转过身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余光里,他看见男人一把从尸体上拔出匕首,另一只手的手指搭在扳机上,时刻提防他的动作。 不远处的砂石路上铺了一层肉眼不易发觉的网布,如果当时没有减速,陷阱会瞬间缠住抱死轮胎,到时候就算想跑也无力回天。 今天到底是什么倒霉日子,怎么半天还能被劫两回车。 宁钰兀自想着,扯起网布往道旁甩去,带着力度的网身击中岩壁,发出清脆的啪嗒声响,几颗碎石滚落下来。 路面清完毕,他拍了拍手上的余灰正准备返回车里,起身回头的瞬间,却忽然听见背后清脆的上膛声,全身血液瞬时在血管中凝结停滞。 糟了!漏了一个!
第2章 【修】 不就是好人做到底。…… 死亡的威胁爬上背脊,身体条件反射地试图撤步躲避。 不行,来不及了…… 眼前的男人动作却更快,匕首在摆臂的厉风中骤然掷来。 带着血光的匕首擦过耳际,沉重的落地声带着一道闷哼在宁钰的身后响起。 眼看男人刚收完势,听见动静的宁钰终于找回肢体和意识,他猛地倒回一口气,强按下窒息带来的生反胃。 脑袋僵硬地挂在脖子上,他低下头盯了会儿身后的尸体,缓了一阵,才惊魂未定地把目光挪回来。 男人若无其事地朝地上的人又补了一枪,宁钰慢慢抬起头,两道视线相交,那枪口又对准他,朝车的方向摆了摆。 “……” 后门闭合,引擎的声音重新响起,冰冷的枪口没再抵着脑袋,但宁钰也没胆子拿命去赌他是不是真的放松了警惕。 路段区域交替,他在地图上标注完辐射边界的坐标记号,壮着胆子找了个话题:“刚刚……多亏有你那一刀,要不然我估计都要交代在这儿了,感谢。” 后排一片安静。 “你放心!我没想耍什么花招,既然接了你的单子,就肯定会好好把你送到地方。” 还是没有动静。 “不过你这身手还真挺厉害的,你平常也这样一个人走吗?” 仍然没动静。 这么冷酷? 视线朝后视镜投去,通透的镜面里压根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宁钰心道一声不好,赶忙缓下车速靠边刹车,转身回头望向后排。 男人如同休克一般昏倒在后排车位上,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眉头紧锁,闭合的双眼微不可察地发着抖,前不久还杀伐果断的手脱力地垂落在地,连带着扯下一直遮在腹部的夹克外套。 血迹沁透上衣,染出大块猩红,锐利的刀口横断衣料,露出内部隐隐约约的狰狞创痕。 宁钰仅仅瞥了一眼就觉得心惊胆战,他拉下手刹,迅速从副驾驶座位下掏出医疗箱,可刚解开锁扣,某个念头就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那个声音忽远忽近,教唆他快点把人丢下逃之夭夭,现在是脱离威胁的最好时机,再不动手就晚了。 他扶在医疗箱上的手一顿,随即攥紧了拳心。 男人的状态很差,脸色比不久前苍白不少,如果把他丢在这里,就算没有异化体袭击,恐怕也会因为失血和感染丧命。 救,那就代表自己的命又得交到他手上;不救,那就是背刺曾经救过自己命的人。 况且看他模样,也不像是会出尔反尔的恶徒,可能只要能好好送他到地方,就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吧…… 宁钰一咬牙,去他妈的,救就救了吧,不就是好人做到底。 他拉开后排车门,伸手掀起男人的外衣,拿出生盐水冲洗伤口,小心翼翼地把布料和创面分离。 男人紧拧起眉,像是有要醒的征兆,宁钰只能被迫放轻动作,尽可能快地替他缠上纱布。 处完最致命的腹部伤,宁钰顺带也替他包上其他的伤口,等收起箱子,才发现自己的急救储备竟然已经用去了大半。 他看着那位还在昏迷的人,双手合十长叹一口气:“我的半幅身家都给你了,你可千万别死我车上啊。” 后排座位上潮湿一片,到处都是混合着血液和药剂的赤黑液体,别说坐人,连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宁钰憋足气,一把将他扛到了背上。 这人比他高出半头,体格也大上一圈,结实的重量压上后背,带着侵略性的气息直将他包裹吞没。 他把男人草草安置在副驾驶,自己则闷头回到驾驶位发动引擎,耳边是熟悉的点火声,他的大脑里却只剩一片空白。 宁钰实在想不通,明明自己做了这么多好人好事,没有福报就算了,怎么还天降个债主来管他讨债。 难不成真是上辈子罪孽深重,这辈子冤家路窄? 计时器的数字无休止地下落,车朝着坐标地点继续行进着。 难得的风平浪静,一路上既没遇到人类也没碰上异化体,千篇一律的嗡嗡胎噪让宁钰有些犯困,见男人还在昏迷之中,他悄悄打开音响,放了点音乐让自己醒醒脑子。 又土又嗨的电子鼓点在车内响起,他有些心虚地瞥了副驾驶的人一眼,发现对方没有要醒的意思,才终于松了口气,手却还是不自觉地默默关小了音量。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明明这音乐u盘是穆叔借他的,歌再土也怨不到他头上,但听dj的时候知道身边还坐着其他人,总会有种莫名其妙的羞耻感。 日头渐渐落去,车身沿着沃土区边缘给足马力,远光灯悠悠亮起,他握着方向盘不自觉地跟着音乐点起头,一道清脆的上膛声在耳边响起,冰冷的枪口再次抵上脑袋。 宁钰心头一跳,赶忙踩下刹车,两手在方向盘上一拧,仓促地控制摇摆的车头。 “别冲动!” 对方握紧枪盯了他许久,转过视线扫了眼自己身上被包扎的伤口,这才又重新回过眼看向他。 “你干的?” 宁钰终于把方向控制住,唉声叹气地点点头。 救了人还要被枪指脑袋威胁,说出去谁都要感慨一句天难容。 男人停顿片刻,望向他的眸光里透着几分疑惑,像是不明白宁钰为什么会施以援手,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才向后一撤腕,像暂时和解一般放下了枪。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出血,靠在椅背上的身型挺拔,握着枪身的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 不对劲,自己医疗箱里也没装什么灵丹妙药,这人恢复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宁钰满腹疑虑,小心地留意着他的枪口,悄悄收回视线。 两人并排坐在车里,气氛似乎也随着座位的变化有所缓和。 “既然咱们现在也算是同舟共济了,那就简单认识一下?我叫宁钰,你怎么称呼?” 对方向他一瞥,问道:“哪个ning哪个yu?” 宁钰察觉到他的目光,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狐疑地解释道:“宁静的宁,金字旁一个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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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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