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巨像说:“废话少说!” 另一个要接:“闯——” 它嘴巴大张,却一个字都说不来了。原来江濯背过手,先静了它的音。它讲不出话,只好眼睛一瞪,气得胡乱跺脚。 江濯探头,很是惊奇:“难不成你们两个非得一人说一句才行?” 这个讲不出,那个也住了嘴,倒真让江濯猜对了,它们非得一人一句才行。巨像哪受得了这等委屈?不等江濯笑话,便齐齐迈步,朝江濯踩而来。 江濯就等此刻,见他一震袖,连喊两诀:“令行,顿陷!” 两个巨像的脚一落地,地面就如同纸做的一般,塌陷下去,它们身体一歪,整齐掉落。 江濯站在另一边,解除静声,只听它们在尘土飞扬中一个喊“哇哇哇”,一个叫“呀呀呀”,不过一会儿,就只剩下脑袋还露在地面上。倒不是江濯不想把它们送走,而是它们实在太大,他的“顿陷”诀只能陷这么深。 巨像皆不服气,一个说:“奸诈!” 另一个道:“刁猾!” 然后一起喊:“该杀,该杀!” 江濯踱步到它们脑袋中间,悠悠道:“本婆娑门徒现在就要去造次了。” 一个说:“你怎敢!” 另一个道:“你不能!” 江濯觉得有趣:“我就敢,我偏能,不过你们若是能告诉我那水潭里是什么,我就考虑不过去了。” 两个巨像面面相觑,一个说:“不讲不讲!” 另一个道:“讲讲也行!” 它们有了分歧,都把眼睛瞪向对方。 一个又说:“长老有令!” 另一个应答:“不许打扰!” 江濯道:“哦,原来里面是你们壶鬼一族的长老。” 它们慌起来,也顾不得谁前谁后,抢着说:“你别乱猜!” “一派胡言!” 江濯琢磨起来:“有意思,黑蛇河下面是溟公庙,溟公庙下面是书生洞,书生洞下面又是壶鬼墓,你们层层叠叠的……” 两个巨像陡然安静下来,开始牙齿打架,并发出“嗑哒嗑哒”的发抖声,似乎有什么使它们惧怕不已。江濯莫名其妙,见它们瞪眼看着自己身后,忽感厉风嗖嗖,一股吸力直接将他带了起来。 只听“丝丝丝”声不绝于耳,那水潭——那哪是个水潭,那其实是个大蛇潭!无数墨线般的黑蛇涌出来,在引路灯下鳞光寒闪,挨挨挤挤地游得到处都是。 令行! 可是咒诀竟失了效,那拽着江濯的力量惊悚骇人,将他拖向蛇潭。情急间,那一直趴在江濯虎口上的小纸人挣脱出来,乘风荡起身。它飘啊飘,盖到江濯的眼睛上。 轰—— 吸力霎时消失,蛇群四散,只有江濯还悬在半空。他笃定此时不是错觉,那股刺烫又出现了,而且比花轿落下时更加剧烈——因为那个看不见的人,正横抱着他。
第7章 长老墓赶紧把这胡作非为的少爷送走。…… 江濯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横抱过,着实愣了半晌,然而那股刺烫如同附骨之疽,即刻便钻入皮肉骨髓,有种要将人烧化的危险! “这位纸人兄弟,”江濯伸出两指,夹住眼睛上的小纸人,“你好烫……烫啊。” 对方忽然松了手,江濯落地,刺烫感果真就没有了。他把小纸人拿掉,朝对方所在的位置转了半圈——那里什么也没有。他略一思索,对着那片空地说:“多谢多谢,不过恕我直言,你是不是很凶很邪,所以不能以真身示人?” 对方似乎又消失了,倒是小纸人在江濯指间抱起脸,又在“看”他。江濯把小纸人拎起来:“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对不对?” 小纸人装傻片晌,奈何江濯一直盯着它,只好慢吞吞地点了下脑袋,承认刚才抱人的是自己。 江濯说:“你们这一派倒是很特别。” 其实若论凶邪,世间无人比得过恶神太清。据说太清未被封印以前,朔月离火焚烧着大地,凡是太清所经之处,万物皆会化为灰烬,就连神祇也不能幸免,于是太清又被人称作“劫烬神”,是不可触碰、不可直视、不可供奉之神。因此后来追随太清余风的凶邪之辈,多少都有点怪癖,或是不喜露面,或是不修肉身,总之千奇百怪。 这人喜欢附在纸人身上,倒也不算稀罕。江濯想到这里,便说:“你我今夜在此相遇,也算是一对难兄难弟。” “难兄”似乎不情愿讲话,江濯也没有为难他,只将小纸人搁在肩头,好让他别总盯着自己,也看一看前路。 经过刚才的变故,两个巨像早已石化,一个张着嘴,一个低着眉,都是一副很惊恐的表情。江濯走到潭边,里面的黑蛇也不见了,潭口内侧跪着一圈白骨,都是束手垂首的姿态,像是喂蛇用的。最中间有个神龛,供奉着一尊盘踞状的两头黑蛇石像。 这就是壶鬼一族信奉的“大阿像”,雕刻得栩栩欲活,鳞片纹路精细异常,蛇目镶着金、蓝、红、绿四色宝石,跟江濯对视时,似有流动之态。 江濯跳入潭中,绕到大阿像背后,果然看见一个裹着黑布,怀抱蛇头金杖的白骨,料想刚才就是这个家伙在作祟。他想了想,问小纸人:“你有没有办法,能请他起来说话?” 小纸人捧脸不语,江濯正待再劝,就听“咔咔咔”一串响动,森*晚*整*理那个黑布白骨已经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 江濯心道:有鬼有鬼,竟有人不必念出咒诀,便可以施展威能。 这黑布白骨向江濯行礼,沉声问:“小友,何故唤我?” 江濯道:“在下迷路了,敢问前辈,这里是什么地方?” 黑布白骨回答:“此处乃是我的葬身之所。” 江濯想起巨像的话,这里竟真是壶鬼长老的墓穴。他说:“可我看这处并非大阿地脉,前辈,你怎么葬在这里?” 黑布白骨道:“天命司不仅灭我全族,还要掘我族墓,我等苟全性命,逃到此地,便是为了躲避天命司的追踪。” 江濯只知道壶鬼灭族一事,不知道天命司居然还掘了人家的族墓。他接着问:“你们究竟与天命司有什么仇、什么怨?” 黑布白骨说:“这便要从我壶鬼一族的神启说起。大阿有灵,曾赐福于我壶鬼一族,使我族内每隔一百五十年,就会诞生一位先知圣女。多年前,圣女算到元保元年,天命司的悬复大帝会跋涉千里,来到我族驻地请求一个有关生死的预言,而这个预言不论好坏,都将为我族引来灭顶之灾。于是从那时起,圣女便带领族人四处流浪,避世躲藏。 “可惜天命难违,元保元年,悬复大帝如期而至,请圣女为他预言生死……预言之后,悬复大帝果真如圣女所料,将我族人斩杀殆尽。那一夜,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我断了双腿,从鬼怪啃食的尸山中爬出来……” 他整个白骨都颤抖起来,双手紧紧攥着金蛇杖:“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 这声音在潭中久久回荡,刺痛人心。黑布白骨遽然抬头,露出空荡荡、黑黢黢的眼眶,看着江濯:“我想报仇雪恨,便前往‘神埋之地’,从那里得到了沾有恶神气息的泥土,又在此挖洞凿穴,用自己在内的十二个壶鬼遗民献祭,企图召引太清降临。” “神埋之地”是封印太清的地方,那里有天命司诸多高手把守,听说悬复大帝也常在那里巡视。他一个断了腿的失意人,想必也是豁出性命、费尽周折,才能拿到沾有太清气息的泥土。 不过江濯听闻,太清从不垂青万灵,更不回应诸愿,所有奉给祂的香火,都只会引来灾祸,因此有关祂的禁律中,才会有一句“不可供奉”。 果不其然,那黑布白骨说:“太清没有应答,我料想是因为贡品不够……” “且慢,”江濯听出点眉目,“上边那个书生,该不会就是被你忽悠的吧?” 黑布白骨喃喃自语,没有作答。他浑身骨头哆嗦,像松了线的木偶,“哐当”倒回神龛背后,重新变作一瘫骨堆。 江濯这下清楚了,就是这壶鬼长老作祟,用太清泥土骗诱书生,让书生借溟公之名,在岭间肆行无忌,胡乱吃人。 “你倒是一死了之,”江濯叹气,“害得岭间多少百姓骨肉离散,家破人亡。” 他绕回大阿像正面,见神龛底下有个半掩着的骨匣,打开后,正是一把干了的土,书生竟没把它吃完。江濯捻起一点,在指腹间轻轻搓了搓,没什么特别之处。他自言自语:“这土有什么厉害之处,难道真要吃下去才知道?” 小纸人歪头,打量江濯,似是被这句话给震惊到了。 江濯哈哈道:“放心,我不吃,带回去给师父瞧瞧。” 说罢,将骨匣盖好,带出了深潭。他往回走,路过两个巨像,挨个叫了一遍,却怎样也叫不醒。江濯扇起折扇,口中念念有词:“业火业火业火,给我烧了它们。” 只听两声“哇哇哇”、“呀呀呀”,它们都动起来,再不装了。 左边的说:“好歹毒!” 右边的叫:“太阴险!” 江濯收起扇子,背手道:“不吓一吓你们,怎么知道真假?这不就露馅了。” 两个巨像稀里糊涂,不知道里边的长老早就死了,只想着赶紧把这胡作非为的少爷送走。 一个说:“今日休战!” 另一个道:“赶紧走吧!” 江濯故作沉吟:“不是我不想走,而是这里漆黑一片,曲折难行……” 一个纳罕:“婆娑门徒!” 一个惊疑:“竟不认路!” 它们对视一眼,齐声说:“好笑、好笑!哈哈、哈哈!” 江濯索性席地而坐,笑吟吟:“你们笑得再大声、再畅快一点,我就坐在这里,陪你们说话,给你们解闷,看你们逗乐。” 两个巨像嘴巴大张,笑声却没了,看江濯似是真的不走了,便又愁眉苦脸起来。 一个说:“往前百步!” 一个道:“自有机关!” 再一起劝他:“走吧!走吧!” 江濯慢悠悠地起身:“我要是走了,谁陪你们讲话?” 一个说:“此地清幽!” 一个道:“禁止喧哗!” 又一起劝他:“快走!快走!” 江濯这才迈步,在两个巨像的期盼中跨入黑暗。俄顷,又见他从另一边转了出来。他看见巨像,巨像也看见他,双方都呆在原地。 一个喊:“见了鬼了!” 一个叫:“怎又来了!” 江濯纳闷望天:“我也不想的。” 还真是见了鬼了!他明明是朝前走的,数了一百步,不多不少,正回到原地。难不成他连一百步也会兜圈子? 一个说:“闻所未闻!” 一个道:“见所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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