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辛夷要把没收来的赃物交给官府,于是解鹿溪又跟了她一路。 “虞姐姐,你就是传闻中的修仙道人么?” 虞辛夷点点头。 “你是专门为剿匪而来吗?我还以为仙人只管妖魔鬼怪。不管凡间的事呢!” “不,我不是仙人,只是个修士。我只是路过这里,这儿的山匪头子也是个不入流的修士,在此地为非作歹多年。路过,便顺手替人解忧了。” “太帅了……虞姐姐,你们那里还收弟子吗?” 虞辛夷停了下来,看着解鹿溪:“你想修仙?” 解鹿溪重重点点头。 虞辛夷打量了他一番:“你年龄有些大了,这个年纪去修,怕是要吃许多苦头。洗髓炼骨,净体养气,那可没有那么容易。” 解鹿溪一笑:“我想修,姐姐可以收我为徒吗?” 虞辛夷眨巴眨巴眼。这个少年看上去颇会来事,面容也讨人喜欢,但她看得出,解鹿溪内里透露着许多凉薄。 两人坐在小茶馆里喝茶。 “你为何想要修仙?” 解鹿溪想起了他娘的临终遗言,他要活出个人样,活得有出息,他要出人头地,给他娘争口气。还有什么比当神仙更出人头地的呢?既然老天让他活下来,给了他这个机缘,那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因为我憧憬姐姐的仙姿,佩服姐姐替人消灾解难的德行,我若也能像姐姐这般帮助世人,便觉得这条性命也有了价值。” 他说得那么好听,表情又是那样诚恳,没人会怀疑他。 但虞辛夷看向他的眼光却多了一丝冰冷。 解鹿溪对于察言观色是何等擅长,他很敏感地捕捉到了对方那一瞬间的眼神转变,心里微微一颤。 被发现了?也是,对方可是修仙者,虽然虞辛夷面上看着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但谁又知道她活了多少年,自己这点口是心非的小伎俩大概瞒不过她。 修仙者是不是都讨厌说谎的人?那她大概是不会收自己为徒了。 真可惜。看来自己又要到别处寻一份能出人头地的好差事了。 但解鹿溪实在不知道,除了当神仙,还有什么行业能比这更出人头地。 “好。我收你。你叫什么名字?” 嗯?她居然,答应了? “解、解鹿溪。” 听到这个名字,虞辛夷的目光又变了一下:“哪几个字?” 解鹿溪用指头蘸了茶水,在铺了布的桌面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我娘当年就是喜欢梅尧臣的这句诗,给我起了个这样的名儿。” 看到那几个字虞辛夷的眉眼又舒然了一些,他把解鹿溪面前的茶水倒了,又重新倒了一壶,推到解鹿溪面前: “那给为师敬茶吧。鹿溪。” 解鹿溪顿了顿,便立刻起身端起茶水,端正地跪在了虞辛夷的面前: “辛夷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虞辛夷接过了解鹿溪的茶,一饮而尽。随后又倒了一杯,里面注入了自己的灵力。 “喝下去,里面有我的开源灵气,能助你踏入这修仙界的第一步。” 解鹿溪欣喜地接过茶水,仰头饮下。 虞辛夷将他扶起来:“既然已是师徒,便得坦诚相待了。” 听到坦诚相待四个字,解鹿溪心里又是一慌,他早已习惯了伪装自己那利欲熏心的商人本性,怎么个坦诚相待法呢?难道要在这拜师第一天就对他的师父说:“我根本不想替百姓消灾解难,也不想当个大公无私的大善人,我只是想做个出人头地的神仙潇洒快活而已?” 那他这徒弟大概还做不了几分钟就要被这个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美人师父逐出师门了。 虞辛夷叹了口气:“我其实,是个男的。” 话闭,虞辛夷打了个响指,他的身形突然变得高大宽阔起来,面容也更加锋利有棱角。 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那个倾国容姿的女仙人就成了一个更加难以接近的冷峻男人。 他容貌亦是俊朗的,甚至有些阴柔的,毫无疑义,这是解鹿溪见过最美的男人,哪怕是美女如云的莺歌酒巷里,也没有一个花魁的容貌能与虞辛夷媲美。但他那不怎么变化的表情神态还有冰山一样的气场着实让人感到遥远。 解鹿溪眨巴眨巴眼睛,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啊,我早就听说了修行仙术可以随意更改面容体貌,那些话本子里经常有神仙化作男女老少的模样来凡间游玩。甚至还能化作飞鸟走兽,师父,我将来也可以做到吗?” 这美女师父突然变成了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如果到了一般少年的眼里,逃不过一场大大的失望和尴尬,但在解鹿溪这,被轻松地滑过去了。 虞辛夷挑了挑眉:“自然。” 解鹿溪装出一副憧憬的模样,随后小心问道:“那师父是何故要变装成女子模样?” 虞辛夷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喝了一口茶,看向窗外的市井,随后缓缓说道:“这世道以女子之身才会见到更多险恶。如若我是一个健壮的男子模样,就不会那么轻易遇到土匪劫财劫色了。自然也就不会知道这等山野间还有那样下作的修仙之人。” 原来是为了以身作饵,惩奸除恶。他这个师父远比解鹿溪想得要好。 这么好的人,对待徒弟一定也会很好吧? 解鹿溪默默地想着,他那从未被家族亲人温暖过的心,又生出了一点点的侥幸。 虽然他是奔着大好前程去的,虞辛夷不过是他死死抓住的一个引路人,真正的修行还是要靠他自己,但他还是忍不住地幻想,以后自己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倚靠? 但很快,解鹿溪的这点幻想就被残忍地打破了。 虞辛夷所说的洗髓炼骨,净体养气没有一样是让他好受的。 洗髓是虞辛夷的灵气活生生推入每一寸骨髓搅弄,带出浊气,炼骨则是用灵力化作的刮骨刀来回打磨根骨,把他这长了十四年的脊椎像磨刀一样重新磨了一遍,这些犹如酷刑一样的炼体方式让解鹿溪生不如死。来来回回了两年,解鹿溪的身体才终于自己吐纳出了第一口灵气。 这两年来,他的师父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软话,在他痛苦地求饶的时候,也没有放松一点手劲,就这么日日夜夜地亲手折磨他,像是要把他浑身的骨头都拆了重新组装一样。 解鹿溪想起来他的小叔叔,小叔叔虽然还是偏袒自己的亲儿子,但好歹在解鹿溪祈求怜悯时会适当地关照他,解鹿溪所求的也不多,那一点点关照就足够他感激涕零的了。 但虞辛夷不一样,虽然事先向解鹿溪说明了这过程会有多么痛苦,也是解鹿溪自己同意要练的,但他也是真的狠心。解鹿溪的嗓子都撕扯哑了,他也面不改色地继续用灵刀刮他的骨,没有一点手软,也没有说一句安慰,像一个冰冷的假人。 在被浑身的疼痛折磨得难以入睡时,解鹿溪想,或许虞辛夷修炼的是无心无情的心法,所以他对世人虽有大爱,却对自己这样一个具体的小人物没有什么特别的同情。 虞辛夷只同情那些确确实实遭受了迫害的百姓,对于自己这样一个好歹还算少爷出身没怎么吃过真苦头的孩子其实是不太怜悯的。虞辛夷见过太多真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人间疾苦,对待解鹿溪这样聪明且会独善其身的小少爷自然就淡漠了许多。 毕竟他都不怎么和自己说话。 或许师父其实早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性,自己太虚伪了,他不喜欢自己的。 或许正是厌恶自己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鬼,所以才同意收自己为徒,再亲手让自己感受一下这修仙的痛苦,这是教训。就像那说书人说的,想进任何行当拜师学艺都要先狠狠摔上一跟头吃吃苦头,才能收起尾巴做人。 他满脑子都是修成正果后的出人头地,轻视了这路途上的艰辛,所以他师父讨厌他,所以才叫他吃尽苦头。 解鹿溪会这么想也不是完全没有依据的。 他随虞辛夷拜入了辞尘门后,每年都会见到不少其他门派的修士。 有几百岁的老不死,也有和他一样十四五岁的少年。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几个同龄的小道友。 只是在那群少年里,数他修为最低,才刚刚入门没什么灵力储备,又因为被师父活刮了两年,浑身都怕疼,和凡人比都显得脆弱许多。 他和一位名叫屈九歌的少年说起自己被师父刮骨的事,屈九歌大为震惊。 “我也有一个小师弟入门晚,师父说这个年纪不好修行了,想要筑基得吃苦头才行,但也有别的法子淬体呀,这修仙界多的是灵丹妙药,光是引人入门的丹药就有十几种,哪一种不能帮你入门呢?虞师叔怎么这么狠心呀。” “师父...也许有师父的考量吧,他都修行几百年了,我们这些小辈哪里揣测得了他的想法?” 解鹿溪笑着回应道,屈九歌依旧撇着嘴: “都说这越无心无情的人越接近天道,对自己的小徒弟都这么狠,难怪虞师叔那么厉害。” 越无心无情的人越接近天道?解鹿溪把这句话牢牢记住了。看来想要修成正果出人头地就得像他师父那样,冷酷无情。 “虽然虞师叔的厉害整个修仙界都闻名,但比起那么冷酷的师父,我还是更喜欢我的师父啊~” 屈九歌故作优越道,他的师父付孟馨是个出了名的软心肠,收了几个徒弟对他评价都甚好,说他会疼人,不会过分苛责他们修行。而屈九歌他们的修行虽然算不上同龄人里最好的,也不赖,讲究一个随心自在。 解鹿溪听闻此话,心里也在羡慕屈九歌,但这种羡慕仅仅停留在他师父付孟鑫的温柔以待上,如果他还能选一次,他还是会拜虞辛夷为师,因为虞辛夷最强,最接近天道。 解鹿溪的目标很明确,他是来拜师学艺的,要成神的,可不是来和师父过家家的。师父狠点就狠点吧,他受得住。 于是往后的几十年里,解鹿溪一股脑地扎进修仙的路子上。不得不说,虞辛夷这人狠是狠,冷是冷,但也是真的有本事。别人收徒弟都是六七岁开始,十岁就能筑基了。可解鹿溪十四岁拜师,十六岁才筑基。等他刚刚感受到灵气这种玄妙的东西时,他的同龄人都踩着飞剑下山历练去了,只有他经年累月地跟着师父打坐学习吐纳灵气。看着似乎笨拙许多,但当他二十年后第一次出山时,一曲剑舞力斩魔龙,名动四方。 解鹿溪被虞辛夷的灵力刮过骨,这骨头就相当于要一边吸收他炼化的灵气,一边重新生长,以成仙骨。这和那些个用灵丹妙药喂出来的仙骨可不一样,这是踏踏实实由内而外由灵力温润着长出来的仙骨,一旦成型,解鹿溪的修行路上便只有飞速的进阶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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