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都装到嗓子眼来了,小乞丐真是喝不下了,很认真地看着霍春生,“多谢英雄,我真的喝饱了。” 霍春生被他一声英雄叫得起鸡皮疙瘩,丢了叶子,“我叫霍春生。” 日头偏西,阳光从树冠间洒下来,落在浅浅的的水洼里,霍春生坐到水边打水漂玩,石子在水面一跳一跳,荡起点点碎金。 “春生……”小乞丐念了一遍,“是春天生的?” “嗯,立春生的。” 立春刚过,小乞丐盯着他微微鼓起的一点脸颊肉,想问他年纪又闭嘴了,想了想说,“春生物自欣,真是个好名字。” 霍春生立刻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会念诗,你认字?” “呃。”小乞丐磕巴起来,啊呃了半天,说,“听别人念过,就会那么一两句……不早了,要不赶紧走吧?恐怕天黑了就看不见路了……” 霍春生看了他好半天,最终也没说什么,过来背起他,继续往山里走。 又走了半个时辰,遥遥地听见水声,绕过松林就见一注流瀑小潭,潭水边是两半整齐的菜畦,再往里走远远能望见一棵大柳树,树下是一个篱笆小院,木屋瓦顶,竹窗石桌,窗下还种了一树碧绿的芭蕉。 小乞丐眼睛一亮,目光被那树芭蕉吸引得移不开,没想到山野深处还能有这样一处居所。 门上没锁,屋里也没有其他人,霍春生背着他进屋,把人放在桌前坐下,转头出去了。 小乞丐顾忌着自己衣服脏,一路上小皮袄都只抱着没敢穿,现在更不好坐他干干净净的凳子,霍春生一走他就赶紧站起来,小心地擦了擦凳面,把小皮袄迭好放下,转着脑袋观察起屋里。 屋内陈设简单,只一张床、一张桌、两把凳子和其他日常对象,看得出屋子主人是个朴素爱干净的,正看着,后门吱呀一声,霍春生从后院绕进来,朝他招手,他立刻一瘸一拐地跟过去。 “你就睡这间。”后院旁边有一间屋子,小乞丐跟在霍春生背后进去,环顾了一圈。 屋子挺宽,但放了不少杂物,且大多都已经积了一层灰,可以活动的空间也就一张竹床前后,竹床也像是刚收拾出来的,还没铺褥子,小乞丐想问也不敢问。 “走,去厨房,” 小乞丐一愣,“吃饭吗?” 霍春生看了他一眼,“先洗澡。” 小乞丐脏兮兮的脸上立刻透出一片红色来,颜色混在一起乱七八糟的。 灶台边摆了个大木桶,早上烧好了水就可以直接舀进去,看霍春生添柴烧水忙碌,小乞丐凑在旁边想帮忙,伸手想接水瓢,霍春生捏住他手把他轻轻推开。 “你别添乱了。” 小乞丐很不好意思的退了一步,“有劳恩公了……” 霍春生听了一抖,扭头看他,“你是不是忘记我叫什么了?” “不不!只是……你对我有恩,我怎好直呼姓名……” 霍春生觉得他说话怪怪的,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起身往锅里放上蒸架,蒸上米饭,又丢了几个洗干净的番薯和土豆进去,“你要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叫,就叫我阿霍。” 从小爹就这么叫他,街上的黄老头也这么叫他,小乞丐听了立刻点头应下,“那好……就这么叫……” “你叫什么?”霍春生才想起来问。 小乞丐一下抬起了头,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答,“就叫我阿怜吧。” 霍春生没在意,问,“哪个莲?莲藕的莲?” “怜悯的怜。” 霍春生又看他,“可怜的怜?” 小乞丐只是笑,干巴巴的,“对,就是那个字。” 霍春生哦了一声,又看了他一眼,出去了。 给竹床铺好了褥子,霍春生去翻衣服,小乞丐比他矮了快一个头,霍春生就翻出自己十五六岁时的衣服,选了一套拿去厨房,门没闩,他推门就进去了,阿怜被开门声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去。 霍春生一愣,盯着浴桶里的人看了又看。屋里水雾弥漫,浴桶里小乞丐露出半个上身,乌黑的湿发蜿蜒在白皙的脖子和肩膀上,白净的脸被烘得透着粉红,沾水的桃花眼警觉地盯着霍春生,后者眨了眨眼睛,差点没认出来。 阿怜半扭着上身,挡着自己胸口,有点磕巴,“有、有事吗?” 霍春生觉得他奇怪,“你是女的吗?” 阿怜瞪大眼睛,“我是男的!” “男的你捂胸口干什么?”霍春生直勾勾地盯着他交迭的双臂下平坦的胸脯,阿怜脸更红了,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转身缩进水里。 他真是怪,既然都是男人,那有什么看不得的?霍春生把衣服递给他,阿怜伸手接了,手指滑过霍春生的手背,滑溜溜的。 霍春生痒得飞快缩回手,出去了,等他从菜园掐了菜往回走时,阿怜正提着木桶从厨房出来,半干的头发束在脑后,穿着那身苍青色的旧衣裳,套着小皮袄,清瘦挺拔,整个人截然不同了。 在看清人的一瞬间,霍春生忽然意识到那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第3章 “你不是乞丐吧?” 晚饭时,霍春生突然问,阿怜一愣,咽下嘴里的饭菜,“不、不是啊……”他也从没说过自己是。 霍春生的眼睛很黑,眉骨又高,看人时明明没有表情,却令阿怜觉得紧张,“……怎么这么问?” 霍春生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得阿怜饭都快咽不下时,他才又开口了,“不太像。” 阿怜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又问,“哪里不像?” 霍春生还在慢悠悠地嚼,吞了才说,“你太漂亮了。” “!”阿怜感觉肚里的饭都硬住了,还没想到该怎么接这话,霍春生又开口道,“你读过书,识字,而且手很细。” 霍春生扭头盯着他,眼珠子极黑,“你不是普通人。” 不是询问,而是陈述,屋里气氛一下子冷下来,阿怜捏了捏手,低着头,盯着碗里的青菜,后背有一丝凉意。 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是……我之前是给大户人家的少爷做陪读的,所以识字,也没做过什么粗活,后来那家出事了,我才阴差阳错流落到这。” 霍春生吃了一口青菜,嚼得脆响,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阿怜等了他好一会儿没说话,鼓起勇气抬眼偷偷看他,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 “你紧张什么?”这话像质问似的,逼得阿怜嘴硬,“我没有。” 霍春生又吃了一口青菜,“你家人呢?” 有风吹进屋里,冷得刺人,阿怜垂着睫毛,油灯的光在他脸上跳动,他摇摇头,说,“没了。” 霍春生便不问了。 一入夜,山里就静得可怕,霍春生领着阿怜回他睡觉的那间屋子,把唯一一盏油灯留给了他。 “要有什么事你就叫我。”霍春生指指来时他坐过的那间屋子,“睡了。” 霍春生转头就出去了,阿怜忙举起灯要送,一瘸一拐地追到门口,人家已经进屋关上了门,他于是悻悻地缩回来,扣上了门。 灯光昏黄,油灯只够照亮床前这一小片地方,阿怜就着灯光脱下皮袄放到枕边,掀开被子爬上床。 一躺上去,竹床就吱呀响,翻身也响,声音让人心紧,阿怜也不敢再乱动了,扯过被子盖到身上。 有风从不知道哪个缝隙里钻进来,灯火摇动,屋里桌凳杂物的影子也摇动起来,映在墙上如鬼魅乱舞,吱呀一声,阿怜扭头吹了灯,屋里瞬间黑了下去。 黎明之际,山间弥漫起湿冷的雾气,在林间缓缓流动,有鸟雀落到院子篱笆上,左看右看,抖着翅膀散去羽毛上的水气。 门开了,惊起篱笆上的鸟雀,霍春生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带上门去厨房烧水洗漱。 后院一面靠着山壁,有一注水从壁上流下来,经竹管引流到厨房后门外的一口大缸里,日常用水都从这里来,多余的水会流进阶下的石渠,绕过屋边往山下流去。 到后院打水时,阿怜的房门还紧闭着,想他估计累了想多睡会儿吧,霍春生就没去叫他。 早饭做包子,面是前一晚就揉好了醒发的,馅料现调,有什么就做什么,用了地里剩的白菜和熏制的腊肉,都切碎了搅在一起,霍春生动作麻利,一会儿的功夫就包了二十多个,摆了满满一蒸屉。 添上柴,霍春生又带上短刀到林子里转了一圈,从陷阱里拎回来两只野兔子,回来时香味飘了满院,蒸屉正腾腾冒着热气,夹出一个包子掰开,烫烫的咬上一口,咸淡正好。 一看后院,屋子依旧关着门,霍春生叫了他好几声,里面都没有动静。 又去敲门,还是没反应,霍春生直觉不太对,推门不开,应该是从里面闩上了,他绕到后面窗边,才发现窗纸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个大洞,正对着床呼呼地往屋里灌风。 “喂,醒醒!” 床上的人背对窗侧卧着,缩在被子里看不见脸,霍春生拍窗户叫他,他也不搭理,一动不动的。 “喂!”霍春生忙绕回门口,一脚踹开了木门。 嘭地一声巨响,木门被他踹烂了半个框,歪倒下去,床上阿怜微微动了一下,霍春生冲过去扒开被子,“阿怜?” 他竟然是穿着衣服睡的,闷在被子里满头的汗,紧闭着眼睛十分难受的样子,听见声音也只从喉咙深处哼了一声,伸手一摸,烫得不行,霍春生心里一沉。 霍春生抬头看看那破了的窗户,又看看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掀了被子把人拉起来,背起就往山下跑。 “不要紧,只是着凉,加上身上有伤,数症并发一下没撑住,我给他扎几针,散了体内的热毒,再慢慢养着就好了。”老大夫云淡风轻地把完脉,又慢悠悠起身去找针,“给他衣服解开吧。” 霍春生立刻去解他的腰带,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睡梦中的阿怜拧着眉毛哼了两声,霍春生想起他昨晚捂着胸口的样子,手上动作就有点犹豫。 摇头赶走奇怪的念头,霍春生揪着他衣领一掀,露出一片雪白平坦的胸腹,他身上有好几处深深浅浅的淤青,霍春生的眼睛却被他胸口一排漆黑的小字吸引过去,凑近了看清楚,他猛地把衣服扯回盖上。 捏着针过来老大夫一愣,“怎么了这是?” “不扎针。”霍春生语气有点僵,但十分坚定,“不扎针了,请您开几副药吧。” 老大夫不解,“好好的怎么不扎了?” “别管。”霍春生手忙脚乱地给他穿好衣服,系上腰带,把他领子扯了又扯,一丝不漏,“开药吧。” 他这么坚持,老大夫也不好再说什么,板着脸收起针,坐下来写了个药方。 阿怜还睡着,安安静静躺在里间的床上,旁边还有别的病人和忙碌的伙计,霍春生拿着药方出去前仍觉得不放心,特意警告了一句,“都不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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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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