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题被自己拦腰截断,方清宁不免尴尬,清了清嗓子,摆出大大的笑脸:“你们好,我是方清宁,以后请多多指教。” 刚一说完,才反应过来他虚高了两个年级,初次见面,是不是应该展示出身为同门师兄的担当?方清宁越想越察觉出其中的不妥之处,一只手拧转门把,将实验室敞开,讪讪地把头低了下去。 喻舟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视线别开他的肩膀,环顾了一下室内的陈设,说:“嗯,方师兄好,我是喻舟。” 刚才面面相觑的两个女孩子各自做了一句话的自我介绍,不知怎的,方清宁感到她们的语气异常寡淡。 “我刚搞了下卫生,”方清宁只好自作欢快地说道,“你们可以进去整理一下,每个人都有一张桌子,隔间就是放器材的地方。我先去楼下把垃圾扔掉。” 然而方清宁再到实验室的时候,空气却像冻结了般凝滞。女生交换着复杂的目光,喻舟转过脸来,眉头深锁,上下打量他,似乎因为他的存在心烦意乱地说: “方师兄,你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基本的礼貌,对吗?” 方清宁半张着嘴,见他手上拿着那份课题材料,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埋进沙砾里的鱼,被尖锐的阳光刺破五脏六腑。 * 他徒劳地做了几个口型,发现根本讲不出话了。 * 喻舟的眼神像慢慢熄火的激光枪:“对不起”。 他拉开书包,一边把资料收进去,一边拿出几件必要文具,一一摆上去,“我只是不太喜欢别人未经允许就动我的东西。” 方清宁汗湿了的头发黏在额上,风又吹进来,把几颗汗珠从发梢颠到睫毛,咸辣辣的,方清宁伸手去揉,模糊的眼前却无论怎的都不能清晰起来。 两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地,很快把话题支了开来。只是方清宁再也听不见,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从那次以后,方清宁就不再主动去提及“喻舟”这个名字了。 学校是这样的,即使再小,也是社会的一隅缩影。同实验室的几个人看出了端倪,对方清宁便不冷不热的,他又恢复了和原先一样独来独往的生活。 两个没有交集的人,此刻变成饲主和宠物—— 方清宁很笃定,这是一个噩梦。 * 然则梦的好处在于无论多光怪陆离,人一旦清醒,一切就只是如露如电,一载黄粱。 想到这里,方清宁倒没有那么多的心理负担了。 * 喻舟一手揣着他,一手抄起桌上的遥控板,打开里屋房门。方清宁两脚吊着,被喻舟勒在怀里,自然十分不舒服,前爪多扒拉了两下,蹭了下去。 喻舟半推着门,“我开空调了啊,进不进去由你。” 一人一猫两相对峙。 方清宁本来也是个云铲屎官,现在自己当了猫,饲养的热情顿时扑灭了大半。毛这么多,已经到了秋天,还像身上端着个暖炉似的,热烘烘的,走一两步就扑簌簌地往下掉,刚才有几根甚至钻进他的鼻腔,痒得要命。 “啾!”方清宁打了个喷嚏。 “滴”地一声,空调挂机的叶片向下倾斜,凉丝丝的风伴着噪音输送出来。喻舟胜券在握地笑了笑,大拇指朝里面一指。 我还怕了你不成?!方清宁挺着胸脯,大摇大摆地踱进去。 卧室陈列简洁,衣柜做了嵌入式用以节省空间,书立也以墙面为支撑,做了悬空的款式,码得满满当当。放不下的书就堆在飘窗上,但仍极为整齐。 喻舟拉开椅子,坐到电脑前。 映入眼帘是一片灰白配色,如果忽略掉那些汗牛充栋的书籍,方清宁会觉得这里就像宜家展出的样板房,规整到一丝不苟的程度。 倒符合方清宁对他的印象。 放在床柜上的相框反射着光线,吸引了方清宁的注意力,他把爪子扒在柜角,踮起脚尖探看。 这是一张喻舟大学毕业时拍摄的照片。 他穿学士服时,并不像其他人那样。 * 方清宁记得自己拍毕业照时,是一个白昼长得漫无边际的夏日,四周的空气费劲搅拌着黏腻腥酸的汗味,服装又多是不合身的,在蝉鸣中摆着动作,总觉得他们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喻舟的穿着格外得体,罩在外面的衣装像为他量身定做一样,更衬得芝兰玉树,鲜活肆意尽在眉宇之间舒展。 他手上捧了一簇盛开的向日葵,左右的人应当是他的两位老师,穿着精工西装面对镜头,笑容慈和。 方清宁觉得他被星月环绕,像拥有了一切。 * 正想得出神,他又双脚离地,被抱了起来,放在电脑桌上。 方清宁不知喻舟还有这样的习惯:正儿八经地做个事情,要让宠物在一旁镇守着,时不时还撸上一把。 他正在读下载到电脑上的英文文献,神情专注,时而绷直了天生有些上扬的唇线,深深思索,时而豁然开朗,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着。 过了会儿,他支起手臂,活动了一下食指,伸手用食指朝向外侧的指腹摩挲着方清宁腮边的毛发,顺着轮廓线条一路移动,轻轻挠着他的下巴。 他闪躲不得,反而因为这样的触碰,身上的每一根毫毛都战栗起来。 方清宁眯着眼睛,头越抬越高,在尚存的视野中,连他腮侧的几撮胡须都在微微摇摆。 这是一种过于难以言喻的感觉,像小提琴的琴弦拉奏出旋律,跳动的音符从共颤的琴身撞入脑海。 方清宁知道自己仰头的角度,知道这根即使对人类来说也致命软弱的喉管,也一并暴露在对方面前。 * 他一点都不喜欢现在这样。 * “饿不饿?”喻舟眼中笑漪泛动,“再等我会儿,给你赚猫粮呢。” 方清宁从未被他正眼看待过,甚至没有一分好颜色,本以为自己已然没有怨怼;况且这世间两个人生来就针尖对麦芒的情况又何其普遍。 但假如真的心无不甘,又怎会有如此怪诞不经的梦。 他望进喻舟柔软的眼底,倏而睁大了竖立的瞳孔,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 ---- fw用得不多,请问有存稿箱吗我好像没有找到QAQ
第3章 那时的他远不像现在这样拧巴 * 那大抵称得上是一双好看的手。 包裹指骨的是一层纤薄白皙的肌理,指节修长,屈起时透出一点筋脉青紫色的纹路。 血液铁锈般的甜味在口腔里蔓延。 * 像踩空了台阶朝着无底的深渊坠去,脑海刹那空白,方清宁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 他竟然在图书馆睡着了。 * 头枕着的胳膊肘和许久未动的两只脚都失去了知觉,心脏却还在狂跳不止。因为没有喝水,干涩的口腔中发酵着杏仁般的苦味。 方清宁缓了几分钟,起身去洗了一把脸。 现在是下午五点,由于要准备考研考公,在图书馆自习的人非常多。已经是十月中旬,空调还是冷飕飕的,一只孤蝉盘在树梢,不知疲倦地嘶鸣着。 方清宁甩掉面颊上的水珠,用手背揩过睫毛。这里明明是现实,却让他一瞬间分不清庄周与蝴蝶,究竟是谁梦见了谁。 “算了——赶紧写吧!” 他在心里不断催促着,强行把注意力扳回眼前。 * 倘如非要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找一个现实依据,那就是方清宁又看见了喻舟。 * 当时他正在按照系统里查到的索书号,一本一本地浏览过去。 他所在的C大在全国颇负盛名,其中一处标志性建筑,便是藏书尤其丰富的图书馆。 除了贮有大量善本孤本,其设计结构亦广为人道。每层绘有圆形的玫瑰花窗,外墙是做旧的青灰砖瓦,在顶楼一抬头能看到传统的中式木雕梁柱。 天晴的时候,偶尔会赶上管理人员进行晾书活动。他们爬上长长的梯子,取下最顶部架子上的书籍,尘埃也随之蜉蝣在淡淡的墨香里。 唯一的不便大概就是平常想要拿高处的书,总少不得一番折腾。 方清宁就遇到了这样的麻烦。 * 他费劲地抻长了腿,抬起脚后跟,试了好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想了想又原地起跳,手朝上够着,每次总差那么一点儿。 木制的地板刚上过蜡,方清宁脚底打滑,徒劳地想要找到一个支撑点,却还是向后倒去。 “小心!” 一只手强有力地箍在他的腰侧,方清宁还呆呆地张着嘴,眼前人的模样和梦中重叠。 谢谢,方清宁忙不迭地说,重新站直了身子。 他移开视线,死死盯着地板上一团不太规则的光斑。 * 喻舟戴着蓝牙耳机,脸上是没什么表情的。但电光火石间,他也飞快地收回了手,好像刚才是捧着块烫手山芋一般。 * 方清宁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撇了撇嘴,转身想走。 * 喻舟身量高大,存在感极强。此时冷然自若地垂眸看过来,每进一寸,就愈让方清宁难以呼吸一分。他半侧着身体,肩膀已经压到了书架硬邦邦的棱角。 方清宁尤其不喜欢这种没有边界的肢体接触,抬手挡了一下,没好气地说:“你靠这么近干嘛啊?” 喻舟不耐烦地啧了声,越过方清宁头顶,手指在那一排书上拂着:“要哪本?” 刚开始方清宁不想说话,求人不如靠己,他宁愿去搬那个又大又沉的梯子。 喻舟退开去一些,但又没退太远,仍旧像一棵锲而不舍长在他身边的树,一副非得帮这个忙才心安理得的姿态。 方清宁只好沉住气,报了个书名。 * “哪本?”喻舟又问。 这样有意思吗,方清宁一忍再忍,重新一字一顿地念了遍,说:“这回听清楚了?” 他的语气已经十分不客气,喻舟卡着书脊拿出来,递给他:“只有一本了。” 方清宁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你也要看?” 他正想说你要就给你呗,喻舟斩钉截铁地,“不要。”说着将书冲他怀里一塞,拔腿就走。 * 方清宁回到位置上,打开书册的扉页。 洗了把脸,刚才又一番走动,他已经彻底清醒了。 虽然开题过程中有诸多不顺,方清宁还是依从本心,选择了最开始想要做的题目。实验至今推进得还算有条不紊,预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得到不错的数据。 这本书可以给他蛮多思路上的启发,才浏览了几页方清宁就有眼前一亮的感觉。直到听见对面椅子被拉开的声音,抬起头,看见喻舟正坐下来。 真是冤家路窄,方清宁腹诽道。 喻舟一边拔开钢笔盖子,一边说:“没有别的座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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