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 镜子里俊秀青年微微一笑,眼波盈盈。 “害羞。” 镜子里俊秀青年低下头,粉面含春。 “委屈。” 晶莹泪水挂在了白唯长长的睫毛上。 这些表情看得真叫人恶寒。若是他从前的朋友同事看了,非得被吓一跳不可。白唯冷着脸回到厨房。 不过还好,就这一天。 餐桌蒙着蕾丝桌布,烛光温暖。红汤也在锅炉上汩汩地冒着泡泡,香味馥郁飘散。白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在自己住的地方闻见过这样亲手烹调的、新鲜浓郁的食物香气。 而如今,它竟然是为了送罗森“回去”而存在的。 “叮咚!” 门口的门铃响了。 身材高大的男人在监视器里出现。白唯身高181cm,已经足够高挑,可这个男人的身高看起来足有一米九几。男人的五官俊朗得就像古希腊雕塑一般刀刻斧凿,能让街上所有的女人男人为之倾心。甚至初次见面时,白唯也觉得这张脸很不错——尽管他在那时就实在不明白,他那传统的祖父怎么会安排一个男人和自己相亲。 但很快,白唯就发现了这个男人身上许多的、让他无法忍受的特点。比如现在。 监控器里,男人在按了门铃后,回头看了一眼。而后,他又看一眼门,再回头看了一眼——就像间谍的反侦察工作一样。 更离谱的是,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你老公就像做贼似的。”镇上的一个邻居这样大笑过。她瞥了一眼白唯,很显然因此在他身上找到了优越感。 白唯难以理解这个和自己门当户对的“丈夫”怎么会有这样的习惯,这完全不匹配他的家世和简历,就像他曾经生活在一个随时都会被攻击暗杀的环境里一样。如果不是卢森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就一直是这个样子,白唯甚至会怀疑自己的丈夫被谁给取代过。 这曾让白唯十分苦恼。但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 “我今天出门时忘记带了钥匙……” “欢迎回家。”白唯说。 卢森抬头,意外地看着他。 向来冷淡的白唯气喘吁吁地站在台阶上,白皙脸颊上还带着一路跑过来的晕红。客厅里不断飘来番茄汤的香气,一张粉色荷叶边的围裙正系在白唯纤细的腰上,看上去不盈一握。 白唯一直很瘦,就像从来不肯好好吃饭一样。因此身材高挑的人这样做也并不违和。见卢森看向自己,白唯垂下睫毛,露出有些紧张的样子。如果此刻他睫毛上有露珠,想必一定摇摇欲坠。 男人皱皱眉头,显然这个场景让他很不理解。 “你先换鞋吧。”白唯说,“你辛苦了,我去给你拿个小板凳。” 白唯又跑回室内。 但显然,他和卢森之间毫无默契。等白唯拿着小板凳回来时,卢森已经换掉了鞋,一整个站在玄关里。白唯的额头上当即爆出了一根青筋,觉得自己辛苦白费,想把板凳砸到卢森的脑袋上。 卢森被板凳砸脑袋,是会被爆头的吧?血液会顺着脑袋的裂缝流下来,落在他那张讨人厌的嘴上…… 卢森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睛是一种灰灰的灰蓝色,纯度不高,看向人时总让人想到钢铁或者石头之类的、简单又没有感情的东西。比起圆的瞳孔,白唯甚至会觉得,竖瞳更适合这双眼睛。 即使卢森的嘴巴还在微笑:“怎么了?” 他的眼睛和嘴巴总像是分开的两个器官。 白唯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过强烈。他垂下眼眸,有些哀切道:“你怎么自己换鞋了呀,我白白给你拿了换鞋的小板凳过来。呜……” 装哭不出来。 卡住了。 卢森的眼里多出了疑惑,他专注地看着白唯,让白唯觉得自己快要破功了。 “你的意思是,我坐在板凳上换鞋,会更加省力气?” 白唯:“……” 但很快,卢森又说:“把板凳给我。” “?” 白唯把手里的东西给他。板凳有点小,卢森一个大个子坐在板凳上,有些滑稽。但他脱掉了拖鞋,又穿上了刚才进门穿的短靴。而后,他又脱掉短靴,穿上刚才的拖鞋。 白唯:=口= 白唯陷入沉默,卢森则站起来:“走吧。” ……这算什么,嘲笑?做戏? 他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走在白唯身前,像是一个肌肉完美的换衣展板,把外衣挂在钩子上的行为和优雅的标准动作没什么两样。 白唯把番茄汤舀了两碗,让卢森洗完手过来。他把一碗放在自己的面前,一碗放在卢森的位置前。 卢森的那碗是有毒的,自己的这碗是无毒的。 他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烛光摇晃中,卢森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前。他穿着干净的家居服,洗干净的双手也很干净。白唯看着烛光后卢森干净的脸,第一次觉得这场婚姻也有让他身心舒畅的时候。 卢森低下眼,看着眼前的汤:“这是……” “番茄汤。”白唯又补充了一句,“我亲手做的。” 卢森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白唯不擅长直视着人撒谎。他双手捧着自己的小碗,垂眸注视着汤里的漩涡道:“我是想……卢森,我们已经结婚一年多……” “十三个月零十五天。”卢森说。 这个人有必要把日期记得这么清晰么?! “好的,十三个月零五天。”白唯从善如流,“可我们好像一直都没有过上比较正常的婚姻生活。在半年前搬来这里后,你忙着修车店的事。我也在家里忙着我的事。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这样吃过饭,也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坐着聊过天。” “我只是觉得,结婚,不应该是这样的。在和你一起离开青禾、离开我的家乡时,我以为,婚姻应该是一段新的开始。我从此能够离开我的原生家庭,你也能离开你的。但在那之后,好像一个又一个意外不断地打断了我们。” 白唯的脑海里闪过无数这一年来的种种片段,这坚定了他的决心:“一个月前,是我们的结婚一周年。但我们并没有做什么。你在一楼看电视,我在二楼看书,就好像那只是一个随时可见的日子……” “原来一周年对于人类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卢森露出沉思的表情,“哦我是说,我们人类……” 白唯觉得卢森又在胡言乱语。他有点恼火,但略过了他那句话:“这一个月来我想了很多,最终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一个新的开始……” 忽然间,餐厅变得极度寂静。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如果白唯的听力并非人类,变得更加灵敏,他会发现卢森呼吸的声音、心跳的声音已经全部消失。而如今,他只能看见卢森看他,就像听见了什么让他极度不希望的消息一样。 始终嵌在卢森脸上的微笑,终于消失了。 半晌后,卢森用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语调古怪地说:“难道,你又想离开我?” “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不合格的事情吗?” “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的祖父、和我的家族,都接受不了离婚这件事。”白唯立刻反驳,“这正是我今天做这顿饭的原因,我的意思是……” 视频里说:“语言搭配动作会更有说服力。” 白唯的手很漂亮。他手指修长,指节突出,修剪得宜的指甲圆润,关节处带着微微的粉。此刻,他将那只手放在餐桌上,越过桌面,向着卢森伸出自己的手。他垂着眼眸,以避免和卢森对视,但说:“我们重新开始吧。” “让我们重新开始,像一对普通夫妻那样过日子,修复我们的关系,就像我们的结婚誓言里那样深爱着彼此。婚姻不仅是一起生活的契约,还需要一些爱。”白唯说,“你……你愿意吗?” 卢森尚未向他伸出手。白唯知道自己这样说话实在是太异常了,可他知道,自己今天一定要达成这个目的。 他闭了闭眼,他没想到自己的演技在关键时刻,竟然这么纯熟。那一刻他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颤颤的动人心弦:“还是说你已经对我失望了……老公?” 说出这句话时,白唯真想当场死在这里。 可卢森的手已经压了下来。 他的手比白唯的更大、更热,也更用力地握着他。白唯抬头看他,发现他又露出了微笑:“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离开我呢。” 白唯:“我没有……我以为,你要拒绝我……” “哦对不起,我刚才不是要拒绝,我只是太震惊了,我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卢森说,“我也不知道对于人类……对于我们人类来说,我们之前的关系是需要修复的。” 白唯:…… 卢森的表现比他想象中还要烂。 “其实对于我来说,这场婚姻里也充满了意外。至少在结婚前,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带着你来到雪山镇定居。那时我本来以为,我会和你一起留在白家,拥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在来到雪山镇后,我也时常处于迷茫里。”卢森说,“但你说的对,我们应该融入常人的生活,再去寻找新的生活目标。” 很诡异的发言,但这算是……同意了? 在得到卢森的允诺一分钟后,白唯觉得现在收手不算异常。他把手收了回来,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珠:“我好高兴……” “我也很高兴。”卢森微笑。 他的笑容弧度和之前一模一样,白唯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不是高兴。 “为了庆祝,我们喝汤吧。”白唯说着,用勺子舀了一勺汤。他发现卢森也舀了一勺汤,却看着他,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白唯心里警铃大作,他再三思考,觉得一切都早已溶于水中。 卢森用一种探寻的眼光看着他:“你可以再叫一次刚才那个称呼吗?” 白唯:…… 那个词在白唯的喉咙里卡了卡,可最终他还是假笑着,把那个词滚了出来:“老公。” 字正腔圆。 卢森:“哦……” 他端起碗,一口把整碗汤喝了下去。片刻后,他说:“我好像忘记用勺子了。” 拿着勺子的白唯:…… 毫无礼貌的行为,难怪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卢森过不下去。 卢森:“所以,我想婚姻中的人都是会用昵称称呼彼此的,是吗?” 白唯冷着脸,慢条斯理地喝完了自己的那部分。再抬头时,卢森已经给酒杯里倒上了红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他:“你要来点吗?” “好啊。”白唯笑吟吟地说。 他们在烛火中碰杯。白唯再度宣读了结婚时的誓言:“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卢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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