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家之前,赫尔格一把火将家——亦或是那个曾经被称之为“家”的残骸烧了,熊熊燃烧的木梁和门板垮塌的一刹那,他头也不回地踏上了旅途。
来到城市外沿贫民区转悠了没两天,他就能感觉到自己被跟踪和被监视,果然,不出一周,他就出现在了交易所的仓库中。
门被解锁的声音倏地响起,强行打断了他的回忆。
消失一天的尼禄回来了,他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看起来沉甸甸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愠色,还是一如往常,似乎并未被他早上的无礼所冒犯。但赫尔格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刚才罗勒的话。
“拍卖所的常客”,“以前那些兽人全部消失了”“制药的原料”,他下意识甩了甩头,看起来像一只湿淋淋的白狗想要抖干毛发,试图将这些信息暂时抛出脑子。
“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赫尔格没想到尼禄进门第一句话是这个,不由得吃了一惊,下意识回答道:“啊,还好。”
“是吗?”尼禄说,“我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赫尔格反问。
“对。”尼禄说,“送给你的。”
赫尔格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低头在口袋里翻翻捡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之前他一言不发地离开,并非是因为甩脸色,而是误以为他不开心,去什么兽人宠物用品店之类的地方买礼物了。
这认知让他又恶心,又莫名有一丝安心。
可他看到从袋子里拿出来的东西之后,放心全部变成了恶心。
耳钉,脚链,项圈,乳*……还有各式各样看不明白用途的、镶嵌着珠宝碎钻的首饰,被尼禄好像献宝一般弹了一地。饰品们彼此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我笑不出来。”赫尔格干巴巴地说。
“为什么?”尼禄不明所以地认真反问,“为什么要笑。”
“我不是雌性,戴上这种东西也不会漂亮……”
赫尔格话还没说话,尼禄已经拿着一串金色的链子比划到了他的眼前。赫尔格避之不及,但尼禄一脸认真,非常执拗地凑近他,一定得把那玩意儿戴到他脖子上。年轻人身上依旧带着淡淡的药味,额前的碎发落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显得他年纪又小了不少。
赫尔格有点无奈,放下手臂,任他鼓捣。
只是当尼禄的手碰到赫尔格的一刹那,纤白手指上的银色指环忽然亮了一下,同时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赫尔格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之前从没见亮过,有些好奇。但尼禄却完全僵住了,随即,他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开口道:“今天谁来过?”
“什么?”赫尔格一愣。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尼禄这种表情——阴沉到好像能下一场暴雨,连语调中都泛起冰碴子:“今天,有谁进过这个房间,有谁碰过你。”
第13章 教育
赫尔格当然知道他在说谁,他脑中瞬间划过一个画面,是罗勒屡次踮起脚来,像逗弄一般触碰他的角和脸。但问题来了,尼禄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还是在监视我吗?一股怒气直冲头顶,赫尔格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什么谁,谁来过你不知道?跟我演什么呢,这门的权限不是你说了算吗?”
“到底是谁!”尼禄直起身子,猛地一拍桌子,桌上金光闪烁的珠宝被扫了一地,叮叮当当滚得到处都是。尼禄厉声道:“你是我的东西,别人不可以碰!”
赫尔格火大之余感到一丝震惊——尼禄现在的状态非常可怖,他好像气坏了,白皙的肤色中透着红色的血管,浅色的瞳孔睁得老大,薄唇微微颤抖,好像立刻就要扑上来挠花他的脸。
要不是知道对方是个身体孱弱的小孩,他可能真的会被尼禄这幅模样吓到一秒。
但此刻,愤怒和屈辱占了上风:“什么叫你的东西?我告诉你,兽人是人,不是什么物品和牲畜!我被你囚禁圈养在这里还不够?连一点隐私和尊严也不配拥有吗?浴室的玻璃是全透明的,连房间里也要安监控?”
尼禄胸口一起一伏,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理解消化他的话,总算语气稍微平静了一点,反问道:“监控?”
“不然你是怎么知道……”
赫尔格话音未落,尼禄立刻睁大双眼,语气又激动起来:“所以的确有人碰过你,是什么人,是我的员工?是哪一个?”
赫尔格狐疑地顿住了——尼禄似乎并不知道来者是个外人,只纠结于“触碰”这一个点。但如果他在进房之前就看过监控,没道理最开始还和和乐乐地要给自己送什么礼物。
赫尔格的迟疑沉默彻底激怒了尼禄:“为什么,你包庇他?是谁?为什么要为了这个人对我撒谎。”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好像一头困顿的小狼,嘴里喃喃道:“你是我的,不准别人碰。为什么背着我和别人接触,不是关起来了吗?要去哪里,是不是想要逃走?不可以,别想离开我。”
赫尔格看着他神经质地自言自语,觉得眼前这人好像疯了。他自然不可能说罗勒的名字,也不能提及帮罗勒行了方便的雅人管家,那只会让他未来的对外接触更加困难。只希望罗勒手脚足够干净,把顶班空气过滤芯厂员工的整件事全部抹掉。赫尔格不敢冒险去编说辞,只是冷冷道:“不管你的事,我也不是你的东西。”
尼禄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脸来看着他,赫尔格恍惚间竟然从他眼中读出一丝受伤……和委屈。
赫尔格深吸了一口气,好言道:“好了,本来就没有……”
可尼禄飞快打断了他:“是,要让你清楚地知道,要让别人也都知道才行。可是普通的伤口留不下痕迹,要更重的……”
赫尔格听到后几句话,脑中警铃大做,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他双腿肌肉一发力,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尼禄面前,带起一阵风,扬起尼禄额边的发丝,露出对方微显诧异的双眼。
一眨眼的功夫,他的手臂已经挥到尼禄脸上,手指即将圈住对方脆弱的喉咙,一丝理智才迟钝地爬上赫尔格神经——不能杀他,不能。
可他的生存本能又在疯狂叫嚣——不杀了他,他会伤害我,就像所有智人对所有兽人所做的那样,当做娱乐,当做消遣,当做发泄,当做垃圾。
就在他犹豫的这不到一秒钟里,一股剧痛骤然钻进他的太阳穴。
他这辈子没有体会过这样剧烈且残酷的痛。
赫尔格痛到失声失神,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世界都消失掉,唯一的感知来自他抽痛的大脑。
“啊啊啊啊——”他大叫出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这疼痛持续了十秒,一小时,或是更久,褪去时余波未平,他头皮的筋仍紧绷着。生理性的眼泪淌了出来,赫尔格茫然地抬起头,朦胧地顺着眼前的双腿朝上看——尼禄俯视着他,手里的指环上一抹红光恰好熄灭。
赫尔格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组织出完整的句子,尼禄蹲下来,视线和他齐平:“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什……什么……”
“你是我的。”尼禄说。
这话他讲过很多遍,但这次,赫尔格似乎从中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意思。但他还来不及思考,又一阵剧痛袭击了他。
“啊啊啊————啊——!”赫尔格手掌摁着头再次摔倒在地,好像一头被电击的公牛,健壮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浑身肌肉都在抽搐,脆弱不堪。
他想要撬开头盖骨,里面的大脑在沸腾。
赫尔格惨叫到声音嘶哑,舌头被咬出了血却浑然不觉:“啊啊啊啊——啊!停,停下……”
尼禄停下了。
赫尔格侧卧在恒温的地板上,只觉得滚烫不已。他浑身冷汗,大口喘着粗气,一时间甚至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他长大的过程中,受伤乃是家常便饭,甚至之前被交易所在未完全麻痹的情况下试图锯断兽角时,都不曾感受过如此清晰、真切、尖锐到超负荷的痛。这种痛感扎根他的神经、他大脑皮层的每一处沟壑,他柔软的脑子被反复拉扯踩踏,撵成碎块,又粗暴里扔回到了头颅里。
尼禄面无表情地蹲在他面前:“你是我的,因为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没有身份,没有ID卡,只有一张隶属于我的芯片认证。你没有家,你住在我为你建造的笼子里,吃我喂给你的食物。你并不拥有自己的身体,我可以随意打扮它,不管是用珠宝,还是用伤口。你也不拥有你的精神,只要我轻轻转动这个。”
他举起手,摸了摸那枚银色的指环:“我可以让你疼痛难忍,我可以让你欲火焚身,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赫尔格瘫在地板上,身体还在发抖——他完全无法控制,一方面是神经痛的后遗症,一方面是对于剧痛何时会再次袭来的恐惧。
“哈,哈哈……”赫尔格断断续续地笑了,又咳嗽起来,尼禄微微皱眉看他。
“你觉得你很快,你很强壮对吗?有我的思想快吗?”尼禄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甚至不需要手动操作,这戒指只是为了方便,你的芯片连的是我的脑子。”
智人的大脑运行速度本就快于常人数倍,这也是他们过去为什么会被直接连上电脑做人肉处理器。赫尔格见过尼禄工作的样子不止一次——意识接入数据系统之后,经由特殊的神经元刺激,一呼一吸的功夫,他就可以过滤数十份文件和上百次计算。
尼禄冰凉的手握住他的断角:“这里,和我的精神力相连,是你隶属于我的烙印。”
太可笑了,赫尔格简直要大笑出声。
在十分钟之前,他还对自己真实的处境一无所知,他无所畏惧,自觉自己没有什么可再失去的了。可他那自以为是的自尊竟然如此脆弱,对方可以在一念之间,将他变成一个虚弱的小丑,一个发情的野兽,亦或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他之前只是选择没那么做而已。
“那你,那你为什么要和我搞什么……互不伤害的可笑条款。”赫尔格咬着牙,总算撑起半边身子。“看我信以为真的样子,取悦到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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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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