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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远的路走着走着就近了,在难的事做着做着就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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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潮

作者:阿苏聿   状态:完结   时间:2022-12-10 03:09:09
  他顿了顿:“可惜了,我要把这张照片放你口袋里,到时候被人翻出来,你可说不清。”
  穆阳夺过照片:“现在就撕掉。”
  周鸣鞘并不紧张,慢吞吞地吐一口烟看他:“你舍得吗?”
  穆阳作势要撕,但手上用了三分力,就小心翼翼地不敢动了。
  “哼。”他把照片收起来。
  他们骑车回到城中村,车不上锁丢在楼下,一前一后上四楼。累了,没力气再做,知道彼此就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所以只需要相互抱着。月色依旧从那扇小窗户溜进来,盖在人身上,纱一样影影绰绰。周鸣鞘甚至以为穆阳已经睡着,却觉怀中人忽然动了动。
  那小狗抬起脸,头发乱糟糟的,就这么拱了他一下,笑眯眯地翻旧帐:“男人和男人,你是在怕吗?”
  穆阳抬起手,那枚骨戒上闪过一道温润的光。他把戴着戒指的手放到周鸣鞘面前,周鸣鞘亲了一口,然后又从指尖慢慢吻来。手指头软下来。
  穆阳哄他:“我不怕了,我不怕的。谁敢说我,我就揍他。好吗?不用再试探我。”
  他闭上眼睛收回手,心安理得地枕着周鸣鞘的手臂蜷缩一团。真有点像小动物懒洋洋地打哈欠,向狡猾的人类露出他柔软的肚皮。他很快睡了,但周鸣鞘一直看着那张脸,心里只想一件事:是啊,他什么都知道。他已经抛下所有一切,不顾一切地奔到他怀里,奔到他掌心舔吻他……
  天塌下来他都会在穆阳身边。
  第二天睡到晌午,门口传来重重的敲门声。穆阳睡眼惺忪地拉开门,是老陈。
  老陈来收摩托车,来年开始,港城要全面禁摩。这些野兽都得被关在笼子里,变卖或是销毁。老陈问他要不要转手,还能换点钱吃顿好的,穆阳蹲在闪着亮光的黑色烤漆车身边,抽完一支烟:“不要。粉身碎骨好过苟延残喘。”
  于是他和老陈一前一后,拖着长长的脚步扣押摩托车向夕阳走。向夕阳走,就到了老陈片区的派出所。有年轻的民警和他打招呼:“最后一天上班啦!”
  穆阳站住。
  老陈回头看他:“哦,明天我就退休了。”
  穆阳顿了顿:“退休之后呢?”
  老陈又扭过头:“吃饭睡觉遛鸟,偶尔看人下棋。养老去了。”
  穆阳才发现老陈矮了许多。
  老陈陪他办完手续,穆阳不肯走,又和他去熟悉的面馆里吃一碗面,喝鸡汤。老陈发出“吸溜”的声响,吃饱喝足,雾气腾腾中满头大汗地又一声叹。他坐在那里,来往的街坊都认识他,和他打招呼,他就眯着眼点点头。
  老陈忽然收回目光,向着身前的年轻人:“你是个好孩子。之后想做什么?”
  穆阳沉默许久:“总之不会去警校的。”这以前是老陈明里暗里希望他去的地方,“像你这样……没意思。”
  “还是你会说话。”老陈吸了口烟这样骂。
  他们沉默许久,又是老陈挑起话头:“那个人呢?”
  “哪个人?”
  “你在火车站救的那个人。”
  “他啊。”穆阳顿了顿:“还在。”
  老陈哦了一声,像是欲言又止。他不说,穆阳不会问,他本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老陈问:“你上学的时候,听课吗?”
  “不听。”
  “不听课,在做什么?”
  “睡觉。”
  “看书吗?”
  “不多。”
  “金庸读吗?”
  “一点点。”
  老陈终于露出一点笑:“我年轻时也看的。书里配角太多了,有时写书的只是一笔带过,别人都不关心,我却偏偏记住了。做个配角蛮好,侠气藏在纸墨背后,不用给人看,不会给人说。你是这样的人,阿阳。”
  他第一次这样叫穆阳的名字,穆阳抬起头来。
  “其实你的话说的都对,很多时候,我也好无能为力。但有没有用是一回事,要不要做又是一回事。只要做了,无论早晚,起码死之前问心无愧,曹晟该也是这样想。”
  老陈起身,在桌上抛下两张毛票。他总是不让穆阳出钱,把他当孩子。他拍拍穆阳肩膀:“和他一起离开这吧,你知道我在说谁。你在这里困得太久。去哪都好,路得一直向前走。”
  之后,要开学了。穆阳没再去报道。他也知道没意思,混日子没有必要。周鸣鞘不拦他,也不会劝他读书。人有自己的路,走了只能自己负责。周鸣鞘能做的只是替他背起一点重担,无论穆阳同不同意。
  周鸣鞘找了份工作,两班倒,时常顶着大太阳睡美国觉。
  有一天,穆阳趁他睡了,穿过半个港城到工地去。那是穆怀田在的地方。工地上热火朝天尘土飞扬,健壮的男人赤/裸着膀子大汗淋淋,脸上的每一寸褶皱被泥土灰尘填满了。他探着头和保安说要见穆怀田,有人大喊一声:“老穆,你的宝贝儿子!”然后嘟嘟囔囔的声音渐渐远去,却被穆阳的顺风耳捕捉到:“你还真没骗人哦,背着书包,像个好学生样子……”
  不知道穆怀田在工地上吹了什么牛皮,把他包装成一个什么样子。父母总如此,好话只对外人说,在你面前尽情数落,于是你总觉得他不爱你。
  穆怀田一路小跑着过来,到了门口,却停住了。之后磨磨蹭蹭靠过来,没有开口。
  穆阳只能先说:“我来看看你。”他说,“还好吗?”
  一句话把好多事情都消磨了。
  穆怀田请了半天假,消极怠工,带儿子在工地上乱转。他们胡乱说了一些话,都是琐事,避而不谈那些最重要的。直到在一处钢筋水泥般的巨兽脚底下站定,穆怀田抬头,眯着眼睛指给穆阳看:“这是主场馆。这里在建的都是体育馆,要办运动会的。国家说要大力发展体育项目。”他又指向旁边的楼:“那是给运动员住的,两室一厅的房型,气派的很。”
  他低下头,踩着脚底下的泥土,那些柔软的野草在粗糙的沙砾上被反复蹂/躏。穆怀田蹲下来:“但其实蛮可惜的。这里以前是一片农田,水稻,有鱼有青蛙。就那么填掉了。”
  穆阳仰着头,他的身形在大中午的烈日中变为黑影,模糊不清。他说:“何必呢?”
  穆怀田起身:“总是要向前走的。其实我也舍不得,地就那么没了。多可惜。不过,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地不是我的,楼我也住不起。我也只是给人打工。”
  他伸手想揉一揉穆阳的头顶,那儿已被晒得发烫。但他的手扬起来,最终没有放下去,只是搭在穆阳的肩膀上。
  “所以,指望你出人头地啊。”
  穆怀田这么来了一句。
  这句话戳得穆阳脊梁骨疼,终于抬眼看向陌生的父亲:“我这样,你不喜欢吗?”
  穆怀田还没来得及接话,他又补一句:“我这样,叫你失望吗?”
  “不读书,不作为,游手好闲,每天骑着车在街上乱逛。哦,现在车也没有了。”

  太阳底下,年轻人的声音发闷。
  就在这样闷热的惨白的阳光中,在飘着死寂的灰烟尘埃的空气里,不远处拖拉机轰鸣,挖掘机一铲子下去,钢筋水泥呼啦啦地跳起来。一缕烟从指缝间冒出,穆阳甚至一时间拿不准,那烟是穆怀田自己点的,还是热急眼了自己着的,只听见穆怀田说:“阿阳。你爸从来不是非要住那样的房子。”
  他眯着眼睛:“你比我聪明,你比我还要早知道,一方水土一方人,水土还能再来,人不可以。”
  天空被热气蒸得扭曲滚动,模糊了云雾间一轮奇瑰的烈日。
  “我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把烟丢到地上,一脚踩灭。穆阳垂眼看着,火苗灭在沙砾之间时,他觉得自己的心窝也被重重踹了一脚。这一脚却把五脏六腑藏得所有委屈都踢翻了,胸腔忽然疼起来,鼻头一酸。这一脚来得有些迟。
  穆阳扭开头,没再和他说什么,穆怀田送他到工地门口。他叫穆阳帮他捧着那只肮脏不堪的黄色头盔,穆阳抱在手里觉得发烫。他在头盔顶端摸到一个小豁口,像是被钢棍戳了一道。他一时间惶惶地想:若下一次,没有那么走运呢?会贯穿血肉,怎么办?
  爱和恨都能有余地,但生与死不行。
  穆怀田给他在门口的小卖部上买了一支冰水、一包烤烟。他塞到穆阳口袋里:“老师说你没去报道。”
  “不上了。”
  “打算去哪?”
  “我也不知道。”
  穆怀田想了想:“你心里有数的,我就不管了。我号码不会变,想打就打。”
  穆阳点点头,舔了舔嘴唇。他其实还有件事没有做,但这个瞬间,他开不了口。于是他含糊地点点头,磨蹭地向前走。穆怀田把他喊住。
  “穆阳!”他大声喊了这么一句,然而很久之后才再次开口:“你恨我吗?”
  穆阳回过头:“你能这么问我,心里早就有答案。”
  “我不确定。”
  “那说明不重要。”
  他走回来,终于下定决心,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牛皮色的信封。他显然把这信封捏来握去好多次,原本崭新平整的封皮留下紧张的汗渍。
  “我所有的钱,都在这里,”穆阳说,“给你了。我要走了。”
  “我不缺钱。”
  “尽孝,行吗?”他想了想。
  穆怀田看着他。
  “你总是问我恨不恨你,这太自私了。你想过那一瞬间我的感受吗?像被人戳着脊梁骨一样。”穆阳两手插在口袋里,扭过头。“真讨厌一个人,心会冷。把他当空气,无足轻重。你哪有这待遇啊。”他轻轻说。
  他们站在路边,马路上尘烟滚滚,车水马龙呼啸而过。但风把话送的很清楚。
  穆阳深吸一口气:“我真要走了,我不想再这样。我想明白了,不喜欢这里,所以到别的地方去。再没有能困住我的,我有自己的路要找。”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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