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没说话,小女孩却轻轻软软说了声好,还不忘给爹爹脸上贴金,“我爹爹什么都知道,他是这里最厉害的人。” 说着,小男孩改了道,又不认输,说道:“正好翻过去就是我家,我没故意带你绕路。” 沈璧点点头,继续跟着走。 山路对小娃娃来说还是有些困难,可每每沈璧想帮忙,小男孩都要拒绝,自己往上爬。 不一会儿,他们又来到一片平地,这儿人烟略少些。 小女孩在沈璧身上呆着,看得远,看见了自家厨屋里升起的青烟,喊道:“哥!爹爹在家!” “是么?”小男孩也不顾沈璧了,三步两步跑过去推了院子门就往厨屋里钻,“爹爹!我们回来啦!”
烟雾缭绕,叫人看不见里面的景象,过了一会儿才有个纤细的人影蹲在了小男孩身边。看他手上又有伤,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拿了药酒来给人擦,嗔道:“你又和人在外头打架了?” “不是我要打架的!是他们说爹爹不好!” “说我不好便不好,你见我因他们说少了块肉么?”顾清给人搽好了手,轻声道:“爹爹怕你伤了自己,知道么?” “嗯······” 小男孩点点头,积极认错,“我再不打架了。” 顾清把人的毛抚平了,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念安呢?” “她?她——” 正说着,小女孩就跟只小兔子似的蹿了进来,扑进了顾清怀里,软软说道:“今天哥哥在外面和别人打架,有个叔叔替我们打跑了他们,不过他好像迷路了,要问我们怎么回家呢!” 顾清问道:“那,你们是叫人家送回来的?” “嗯。” “那和别人说谢谢了么?” 小男孩见爹爹好看的眉毛都皱起来了,生怕是自己惹了爹爹伤心,又不忍撒谎,只说道:“没有的,但是是因为他说他要回家的。” “你们呀——”顾清赶紧将抓了两个小娃娃的手往外走,“教你们这样久,别人帮你们要说谢谢的,快——” 顾清抬起眼来却一时愣住,抓着两个小娃娃的手不自觉收紧。 那是沈璧么? 好像是? 可是自己眼花了? 顾清送了手揉揉眼睛,却看见那人好端端站在那儿盯着自己看,他眼里似乎也是惊异,可温柔却不曾变过,一时间眼泪不自觉溢了好些。 念安先一步发现自己爹爹停在了原地,于是晃了晃顾清的手,问道:“爹爹,爹爹你是不是生气了?爹爹你怎么不说话了,爹爹?” 于是念安又去看那个站在门口的叔叔,发现他也呆呆站在那儿,一时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和念归大眼瞪大眼。 ······ 他早该晓得的。 早该的。 双生子,又正好是这般大的年纪,男孩子倔,倔得同他小时一样,女孩子温柔,乖顺得同顾清一般。黄土覆盖着整片土地,却遮不住他们都似雨后青山般明澈的眼。 再四目相对,竟隔着近十载春秋。顾清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只小声说道:“我、我不晓得你回来了,我再……再添些菜去,子霖,你等我,等我去添些菜。” 他说着要去添菜,却没有迈步子,非要站在原地等着,等着沈璧说些话给他听。 沈璧看着顾清,就好像是隔着经年之期,他牵着自己的孩子,在屋门口等着他,备好了热乎的饭菜迎。如同寻常夫妻般,他叫自己的字号,如叫着纠缠几世的爱人,爱意在此生根发芽。 在等着某个人来敲他的门,要人来带走他。 他要走来,他要带走他。 …… 不晓得是哪家吹响了唢呐,不晓得是哪家要嫁姑娘。 今年是丰年,地里生长的麦子长得足有半人高,高粱熟了酿的酒定然也香。 今年是丰年,在外征战的男儿都要回乡,地里不再愁壮丁。今年是丰年,亲手缝制的新衣终于可叫情郎穿上。今年是丰年,赶走了外敌,神州的土壤终于不叫外人践踏。 今年是丰年。 …… 陕北的阳烈,轻而易举将人的眼眶燎热、撩湿,叫人只能看见红,大红色的光景,要抵死缠绵,要拜天地。 要掀盖头。 /正文完。
第105章 番外:半掌光阴短(1) 到底,沈璧只去大胡子家里通报了声不留了,随后就紧赶慢赶回了自家院子里。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添上了好些菜,是他能干的清儿。顾清还要张罗着要多加些菜,沈璧就坐在窑院里帮着劈柴。 两只小萝卜头不能好好做作业了,从屋里探出头来瞧沈璧。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本来只是在路上捡到的一个人突然就要赖在自家不走了。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打了脑袋训斥着回了小桌子上,顾清叫他们好好做作业。 爹爹更是反常得很!隔一会儿就要去一趟里屋,每去一趟就要换身新衣服出来。念归真真不懂了,终于抓住了机会扯着顾清的手,小声问道:“爹爹,你做什么?” 顾清看着在院子里的人羞臊得慌,说道:“油水将衣服弄脏了,我也曾告诉你们的,穿衣服都要穿干净的衣裳。” “可是爹爹的衣服没有脏呀!” 顾清不晓得该如何和人解释,终于一脑袋扎进了厨屋里,不料沈璧趁着自己去了里屋也跑去了厨房。也不晓得沈璧在那儿呆了多久,都流了一身汗,顾清赶紧凑过去攀住沈璧的手,要将沈璧赶开,说道:“子霖你去歇着,路上定然累了。” “再累不及清儿累,况且是坐车回来的,累什么?” “那也不要……子霖哪会做饭!” “清儿小看我了,在外头学了许多。”说罢,沈璧也完成了手上的工序,将炒菜倒进了盘子里,瞧起来叫人有食欲。 “清儿教我的手艺我都还记着。” 顾清拦不住沈璧,只能站在边上给人扇风,又叫沈璧寻了个小凳坐下。 沈璧做着做着却笑了起来,顾清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问:“子霖笑什么?” “这样有些像那时我磨绿豆汁,你在旁边同我扇风。那时还在南城,心心和安安还在清儿肚子里,想来……” 沈璧突然停下。 想来已过去了八年,八年时间叫做父亲的第一眼认不出孩子的模样,教孩子从未见过一次父亲,不曾认识他。 顾清渐渐酸红了眼睛和鼻头,只小声道:“子霖能回来就最好了……心心和安安乖着,告诉他们就好。” “教你和孩子委屈了。”沈璧不欲再去责怪顾清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两人只要能再相逢就已经是最好。 顾清摇扇子的手也轻缓了些,有些握不住,轻声道:“清儿同子霖走着同一条路,清儿不觉得委屈。” “你又是如何来了这里?如今怎会做先生?” “嗯……前些年不在这儿,在别处同人传递消息,来了这儿,教娃娃读书认字。” “传递消息?”沈璧心头重重一惊,赶紧问道:“可曾受伤?” “不曾的,清儿很聪明。”说到这里,顾清微微扬起头,有些自豪。 太多事都叫沈璧不知道了,顾清过得怎样做了什么自己是一概不知的,想必还没有邻家大婶知道得多,想到这,沈璧有些不悦。这不悦隐隐笼罩在水汽里,叫顾清心里也有些没来由的难受。 做好了饭,顾清在院子里支起了小桌子,唤正在屋里写作业的念归和念安出来。见那个军人还在这里,念归先说话了:“爹爹,他是谁?” 他们自小被顾清教着,说是他们还有一个顶顶厉害的爹爹在外头保家卫国,一开始他们还是很高兴的,可是那个爹爹从来就没回来过,到最后他们也只当是自家爹爹怕他们难受胡乱编造的人物出来,从此也不再想。心里却也还期盼着,这个就是那个爹爹,那个爹爹高大威猛,一枪能杀好多个小鬼子,是大英雄! 顾清低头摆着碗筷,轻声道:“还能是谁呀?快过来吃饭。” 念归和念安将信将疑地往桌子边上挪,沈璧往他们的碗里各自夹了几块肉,又把剩下的肉都夹到了顾清碗里。顾清要把肉还回去,沈璧却不愿意,盯着顾清要顾清吃了这些。 接下来就是两个小孩。 为人父,却从未尽过抚育的职责,沈璧心中愧疚,不知该如何补偿。 念归那双和沈璧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盯着碗里的肉不放,把碗往顾清那儿推,说道:“爹爹吃。” “你现今长着身体,你好生吃饭就能不叫我操心了。” 念归却狠下心,定要与沈璧争下高低。 沈璧看了看桌上,终于拍了拍顾清的肩,说道:“等我一会儿。” 顾清不晓得沈璧去做什么了,只是过了一会儿,沈璧手上就拎着几斤肉和两只烧鸡回来了。顾清赶紧问道:“从哪儿弄来的?” “军饷,他们给了,我想我就一人要他做什么,现今需要了就去取来。” “不是说迷路了么?” “走过一趟便都记着了。” 念归和念安被顾清养的好,水嫩嫩的两只小饺子,沈璧却如何看顾清都觉得他消减了好多,加上的愧意再覆上一次。 顾清将肉挂到厨屋,拿盖子盖住了,随后就将烧鸡撕开放在盘子里。 这下是念归输了,他坐在一边赌气。念安趁着顾清不在桌上,偷偷凑近了沈璧,小声说道:“您是我们爹爹么?” “嗯。” “那爹爹真的和爹爹说的一样,很厉害很厉害么?” “算是吧。”沈璧回想了一下,说道:“很厉害。” “比那个什么战王都要厉害么?” 沈璧眼皮子一跳,这绰号实在不好听,可想着孩子们倒是很喜欢,说不定能收服了自家孩子,到底应下,说道:“就是我。” 这下不仅是念安笑了,就连念归都长大了嘴巴,到底矜持一些,哼哼两声,说道:“你要证明给我看,他们都说他会百步穿杨,举着枪就能打好几里地外的鬼子。” 沈璧腰里的确别着枪,总不可能拿出来给小孩看,只当场给人做了个小弹弓,指着远处歇在枝桠上的一个小黑点,说道:“我可将那打下来。” 念归眼里将信将疑,“你打。” 他话音才落,那只小鸟就扑腾扑腾了两下掉在了地上,念安也觉得好神奇,在一旁鼓起掌来。这才念归彻底被征服了,恨不得现在就让沈璧教他这个。 顾清听见声音,先说道:“不好好吃饭又在闹什么?”罪魁祸首沈璧不说话,念归几蹦几跳跑到顾清身边,说道:“爹爹!我要他当我爹爹。”说完又觉得不对,改口道:“要他当我另一个爹爹!” 这话从小孩的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不晓得沈璧是用了什么法术将两个小孩一下就哄好了的。顾清将烧鸡放在桌子上,脸上有些发红,“什么叫他当,他就是。从此不准再他不他你不你的,要讲礼貌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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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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