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爱上一个人就能毫无保留地为他找借口,乔斐愿意去相信他想要相信的事情,所以他也许早已在心中原谅了时旭白。 可他却又不敢陷得太深,唯恐哪天太阳又失去了光芒。 “卖了就卖了,反正我也值不了几个钱。”乔斐扶着时旭白的肩膀坐到他后面,双臂自然而然地搂上他的腰,又小声加了一句,“最好把我卖到国外去,让他再也找不到我。” 摩托车开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在一栋金碧辉煌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这栋楼占了几乎一条街的地方,浅金色的灯光让它看起来豪华高档,前面有一池子长型喷泉,流水声清澈悦耳。 乔斐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看着时旭白摘下头盔,问他:“把我带到哪儿来了?” 引擎的声音有些大,他几乎得喊出来才能让时旭白听见。时旭白熄了火,摘下头盔扔到把手上,扶着摩托让乔斐下来,“进去不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乔斐慢吞吞地跟着时旭白,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 楼门口站着几个类似保安的人员,一个个穿着厚重的黑色羽绒服,看上去有些庄重严肃。 “真要把我卖了吗?”乔斐在时旭白后面拽住他的衣角,“要是能卖个好价,你就把钱给你小叔,说不定他就不纠缠你了。” 时旭白回头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半晌才说:“宝,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进去了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一个印象派名画展览会,一楼和二楼都是展区。乔斐没有怎么去过博物馆,顿时来了点兴趣,好奇地四处张望。 “前两天看见这里有博物展的临时展览,今天是最后一天,我本来想要前几天就带你来看的。”时旭白买了两张票,从架子上拿了一本展览会的小册子,递给乔斐,“里面第三十二页应该有你喜欢的东西,但是先别看,是个惊喜。” 乔斐点点头,听话地把小册子攥在手里,忍着把它翻开的冲动。 展览会里面放着舒缓悠扬的音乐,可能因为快要过年了,里面人倒是不多。他们在里面随便转着,看着墙上挂着的各种油画。 展区东边有一小片照着浅橘色灯光的角落,两面墙壁的夹角里放着一个展示玻璃柜,里面罩着一尊雕像。 乔斐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雕像,忍不住小声吸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罩在玻璃柜里的芭蕾女孩,它闭着眼睛仰望天空,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 雕塑叫做《十四岁的舞女》,由法国著名的印象画家埃德加·德加所作。雕像的原件是用彩蜡制成的,而展览会的是个副件,材料是铜。 小舞女并不优美,确切地来说其实有点丑,双手扣在背后,脖子微微向前探着,它有点驼背,肩膀向后抻成不自然的弧度。 展区这个角落很隐蔽,周围也没有人,让玻璃罩里的小舞女在淡橘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孤独寂寞。乔斐慢慢走到它跟前,像是怕打扰了它,就连脚步声都放轻了。
玻璃柜摆的位置有些高,乔斐微微扬起头,借着光端详这个雕塑。 “Art is not what you see, but what you make others see.” 时旭白站在乔斐后面,轻声说了一句话。 他讲英文的声音很好听,美式发音标准清晰。 乔斐没有听懂,转身仰头看时旭白,等着他给自己解释。 “艺术不光是你看到的东西,也是你让别人所看到的。”时旭白没有看乔斐,仰头看着小舞女,“这是德加说过的话,他可能还说过很多其他的什么,可我印象最深的就这一句。” 乔斐记得小时候读过小舞女的故事,它的灵感来自德加认识的一个名叫玛丽的小女孩。玛丽家里很穷,为了补贴家用,她只好去学跳舞,在歌剧院参加演出。 她很努力,付出的时间和努力比别人要多,只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天赋,可是她最后却仅仅因为在一次排练的时候迟到而从歌剧院被赶了出去。 “其实很多艺术评论家都说过这个雕像没有美感,是艺术里面的丑八怪。”时旭白向乔斐惋惜地笑笑,“它甚至让有些人觉得芭蕾在本质上根本不美,是舞者建立在痛苦上的挣扎与求救。” 话说得有些道理,一位芭蕾演员需要常人无法做到的自制力和毅力。可是芭蕾毕竟还是艺术,有无数人为了追求优美和高雅,不惜没日没夜地跳舞,将自己的身体推到极限,只为了那所谓的完美。 看着小舞女,乔斐对时旭白说:“丑又怎么样,来博物馆看它的人不是一样多。” 谁说艺术一定必须是美丽的,重要的是它能给人带来的感受,而不是表面上那一层漂浮的美感,那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幻觉。 “我想去华盛顿看原件,想等到博物馆没人了以后和小舞女一起跳舞。” 时旭白听了之后沉默了半晌,最后认真地问他:“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我想看你跳舞,做你唯一的观众。” 乔斐的脸红了些,点点头。 展览会里有一整个展区都是埃德加·德加的作品,他的大部分画作都和芭蕾有关,画里的芭蕾舞女孩惟妙惟肖,色调温柔鲜明。 乔斐在这个展区待的时间很长,直到把德加所有的画都仔细看完了才恋恋不舍地去下一个展区。
第44章 从展区的这个角落出来,他们又去看了法国著名画家莫奈的作品。 他们慢悠悠地逛着,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分享自己喜欢的小细节,试图让对方更加了解自己的喜好。 时旭白说他最喜欢的芭蕾演员是十九岁就当上首席的谢尔盖·普诺宁,最喜欢的舞剧是《La Sylphide》,喜欢里面至死不渝的爱情。 乔斐最喜欢的芭蕾舞剧是《胡桃夹子》,特别是里面糖果仙子的独舞和雪花圆舞曲,他说每次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都想喝杯热可可。 展区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里面空荡安静,时旭白趁着气氛,问乔斐有没有什么小秘密。 这个问题对于乔斐来说很简单,他的秘密只有一个,谁都不知道,就连何昊云他都没有告诉过。 “你知道我和我妈妈一个姓吗?”乔斐想了一下,“我都不知道我爸爸姓什么,我的记忆里没有他。” 在乔斐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他妈妈说她要出去买菜,给乔斐做一顿他最爱吃的饭。可是乔斐等到半夜他妈妈也没有回来,进了她的房间,只看见床上她留下来的一封冰冷的信。 乔斐给时旭白讲了自己小时候的故事。他老是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他妈妈讨厌他了,才会将他抛弃。 他从小就没什么安全感,但凡有个人对他好些他都觉得那是真心。 时旭白轻轻拉着乔斐的手,用拇指一下一下摸着他的手背。 他听见身边的男孩小声嘟囔了一句话,心里不由地刺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他什么秘密。 乔斐说,她都不要我了,我还跟她一个姓。 丑小鸭没有天鹅爸爸和妈妈,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还没长大就被关在了一个笼子里,周围只有冰冷的铁栏杆。 比起天空,乔斐觉得自己可能更属于博物馆,放在玻璃柜子里像《小舞女》一样被展示。 莫奈的展区很大,分成一个一个的小区域,按照画的类型展览。两人走到风景画的展区,乔斐的心情稍微好了些,饶有兴趣地看着墙上一幅幅的油画。 不远处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生,高中生左右的样子,正围着一幅《圣马丁岛上的小路》小声聊天。 其中一个不经意地向乔斐和时旭白的方向看了一眼,顿了顿,仔细打量了他们一下,拉拉她同伴的衣角。 她们回过头,小声交谈了一会,用胳膊肘相互捅捅对方。 乔斐有些窘迫,怕她们是看见两个男的牵着手觉得奇怪,连忙松开时旭白的手,退开了几步。 一个高个的女生胆子大些,走过来开口问了时旭白一句话。 时旭白听了之后笑了,点点头。 她们的声音立刻高了几个调,走过来围成一圈,将时旭白簇拥在中间。 几个女生说着英文,乔斐根本听不懂,只好退后一点站着,他只听见了ballet这个字眼被提了好几次。 时旭白温和地笑着,从容不迫地跟她们说话。 其中的一个女孩好像想让乔斐给他们照相,翻出手机拿给他。乔斐下意识地想要接过来,可时旭白却伸手拿过了那个女孩递给他的手机,非常自然地调成自拍模式,将乔斐也拉入镜头。 女孩们站在他们身后,笑得十分真诚灿烂。 乔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局促,看着镜头也没能笑出来。 “笑一个宝贝,你笑起来可好看了。”时旭白在乔斐耳边小声说道。他搂过他的肩膀,压低身子给后面的女生们腾点位置。 时旭白胳膊长,正好能把好几个人都拍进去,拍完了之后把手机还给那个女生。 几个女孩连连谢了好几次,捧着手机欢天喜地地走了。 “你原来是电影明星啊?”乔斐等她们走远了,转身半开玩笑着问时旭白。 时旭白伸手揉了一把乔斐的头发,揉乱了才放手,笑道:“怎么可能,她们来看过圣芭一年前上演的《吉赛尔》,从海报上认出我了。” 乔斐向那几个女生走的地方看了一眼,恍然大悟。 “在想什么呢?”时旭白看乔斐半天没说话,开口问他。 等了一会乔斐才慢吞吞地回答:“我在想……你是不是能够点燃梦想的人。” 时旭白沉默了,他往那几个女生去的地方看了一眼,道:“可能不是,我最多只是一面镜子,别人只是从我身上看到了他们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 “那你说……我也会有一天像你一样跳舞那么好吗?”乔斐小声问,他斟酌了一下,加了一句,“会不会有人也想要和我拍照。” 时旭白已经走开了几步,正在看一幅莫奈的《日出·印象》,他听见后回头,眼睛里的笑意散开了些,认真道:“我不想让你跳得像我一样,你应该像你自己。” “可是我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跳舞又不好看。” “别这么说,你特别的地方很多,运气天赋你都有,你也很努力。” 乔斐摇摇头:“我可能只有百分之十五的运气,剩下的百分之七十五都得靠我自己努力。还有天赋……” 他小声嘟囔, “嗯,我可能没有天赋。” “还有百分之十呢?”时旭白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啊?”乔斐没有意识到自己把数字算错了,茫然地看着时旭白。 时旭白被乔斐呆愣的样子给逗笑了,竭力忍住不让自己的肩膀抖得太明显:“那我再送百分之十的运气给你,好吗?这样你的运气不就多了嘛。” 乔斐的脸瞬间红了,明白过来自己数学差到连加法都没算对,气鼓鼓地说,谁稀罕,你自己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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