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浣私心希望时间可以在这把长椅上停得更久些。 周云楼却站了起来。 “我们回去吧,”他背对着光,转头朝许浣展露一个温柔的笑容,“快上课了。” “啊、好……”许浣低下头,将失望的情绪敛进眼底,“回去吧。” 他站起来,走到周云楼身旁。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地踱回去。偶尔周云楼侧过脸去看许浣,对他说着什么,边说边笑,许浣像是也被这笑意感染了,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边聊天边走路的时候,他的手一直背在身后,紧紧地握着那瓶只喝了一口的汽水,像是握着珍宝。 又或是一颗在苦涩难挨的日子里,由谁送来的、慰藉心灵的糖。 风吹树叶,吹他们走过的路,吹空无一人的长椅。表皮脱落的木板显出几分褪色的斑驳,几分钟前染着温度的座位已然变得冰凉。 一片树叶被吹到地面,飘到一瓶孤零零的、被落在长椅边的汽水旁边。 同样是只喝了一口。 它的主人,却连带走它的念头都不曾动过。 - “喂,班长!” 许浣跟在周云楼身后走进教室。刚刚踏入门,一道声音便从里边传了出来,大声地喊着周云楼,“刚刚有人找你哦!” “找我?”周云楼走到自己位置旁边,随意地问了一句。靠着他课桌的男生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看教室外面,“你看,又来了。” 周云楼转头的同时,许浣也下意识地朝教室外面看去。 由于角度,他最先看到的是一双小皮鞋,视线上移,滑过雪白的中筒袜,浅蓝的百褶裙,最终停留在来人漂亮精致的面颊。 很漂亮的一个女生。似乎也很眼熟。 教室里传来一些轻微的起哄声,“周云楼,很可以啊,”周云楼旁边的男生撞了撞他的肩膀,“居然让校花亲自来找你。” 啊,校花。 许浣用目光描摹着那张白皙的脸庞,握着汽水瓶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原来是校花啊。 他看着刚刚走进教室的周云楼又走出去,和那个女生面对面站着。女生长得娇小,周云楼比她高出一截,微微低头看着她,唇畔带着笑。 他们好像说到了什么有趣的内容,女生捂着嘴唇笑起来,周云楼眼里也全是笑意。两人站在走廊上,只是出现在同一幅画面,便有种说不出的般配和养眼。 咔啦。 塑料的汽水瓶被手指按得凹陷进去,倏然发出一声响。这一下像是牵扯到什么开关,许浣惊慌失措地收回手。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指,而后终于回过神来,没再往走廊看一眼,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只是他不看,有些声音却抑制不住地要往他耳里钻。他竭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保持在面前的作业本,却依旧无可控制地、拼命地用耳朵去捕捉那些细碎的讨论。 “校花喜欢班长吧?” “这还用说?你看校花那表情,都快把她喜欢班长写在脸上了。班长再不动摇,我都要替他着急。” 许浣手里的笔从指间掉下来,砸在作业本上。笔尖碰触雪白书页,晕开一小片墨痕。 “班长,怎么样?”调侃的笑声。 是周云楼回来了。 “什么怎么样?”一道有些冷淡的声音。 许浣本如风雨飘摇的心,在这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的时候,突然好似在一瞬间安定下来。 “哟,这是什么?”男生的惊呼让许浣忍不住地瞥过去一眼。他看到那男生从周云楼手里拿过一个盒子,翻来覆去地看,“校花还送了你东西?让我看看……居然是巧克力!” “哎,不对,”男生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这也没到情人节啊……” “想什么,”周云楼冷着脸,伸手将他手里那盒巧克力拿回来,“我之前帮过她一个忙,她请我吃巧克力而已。” 叮铃铃。 在走廊外的学生一股脑地往教室里面涌进来,吵吵闹闹,将所有交谈声都淹进去。周云楼向男生投去警告的一瞥,“别再在教室里胡说八道。” 不知为何,他说完这话,竟转头看了许浣一眼。正偷听他们对话的许浣猝不及防地对上周云楼的视线,惊慌失措地低下头,没敢再抬头看一眼。 怎么回事。 热意窜上脸颊,许浣又感到闷热,又不敢抬头,额上都憋出一层细汗,心跳在衣服底下快得厉害。 为什么看他。 许浣将汽水瓶攥入汗津津的手心,心脏扑通直跳。 明明已经给自己划定了答题范围,他却又因为对方的一个眼神,止不住地去想多余的答案。 ……他可以多想吗? “……本次大扫除定在周四下午,每个人的分工都已经安排完毕。班长,你来读一下。” 脚步声。 被自己的心跳吵得听不进其他声音的许浣,在听到这道有些熟悉的脚步声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站在讲台上的周云楼望过来,似乎下一瞬又要同他对视,他心一提,连忙低下头挡住自己的脸,垂下的刘海几乎挨到桌面。 “刘谭,擦西侧的窗户。” 没有听老师讲前面的内容,许浣盯着桌面,一边听着周云楼的声音,一边愣愣地想——现在是在做什么? “张远,擦讲台和黑板。” ……分工吗? 什么时候说了要大扫除?
“许浣。” 许浣猝然把头抬起来。 被他盯着的周云楼却只是盯着手里的纸张,继续念道。 “许浣和我……一起拖教室。”
第5章 第一次贪心 被打湿的拖把从地面上滑过去,拖出长长的一道湿痕。许浣费劲地拖着地,一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看在拖另一侧教室的周云楼。 拖地是大扫除的最后一项,已经完成任务的学生都三三两两地组队去了食堂,教室里只剩下他和周云楼两人。 教室这么大,却好像装不下许浣的遐想。只是这样跟周云楼独处,跟周云楼待在同一处空间,就让他心跳加速,错觉空气都好像变得稀薄起来。 他这样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无法呼吸,归咎于空旷的教室。 喜欢无罪。 许浣悄悄地把自己加速的心跳藏匿于忍不住翘起的唇角。 “累了吗?”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许浣惊讶地抬头,才看到周云楼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累了就歇一会吧。” “不……”许浣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动过拖把了,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原地,难怪周云楼要误会。 “歇一会吧。”周云楼不由分说地拿走他手中的拖把,连同他自己的一起放到一边。他拉开一把椅子,扬着下巴示意,“坐。” 许浣的目光凝在那把椅子上不动了。 这是周云楼的位置。 欲出口的拒绝,也伴着一口唾沫,极为艰涩地咽了回去。许浣顺从地落座在那把椅子上,双手搭在膝盖,坐姿很乖,端正到全身都是僵硬的。 周云楼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地笑起来,“我是老师吗?”他调侃道,“为什么这么紧张?” 话落,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弯下腰,往许浣凑过去。许浣身体紧绷,如临大敌地盯着周云楼凑近的脸庞,他却绕开许浣,伸手进了抽屉,取出一个盒子。 盒盖被他啪嗒一声打开。 周云楼将摊开的盒子递到许浣面前,“请你吃巧克力。” 一颗颗形状精致的巧克力陷在丝绒的凹槽里,许浣却只盯了一瞬,便抬头看向周云楼,极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请我吃……吗?” “不请你吃请谁吃?”周云楼似乎感到有些好笑,“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可是……”这不是校花送给他的吗? 隐蔽的雀跃感自许浣心底升起。他总是把对方很细小的举动所包含的可能意义放到最大,进行无谓的猜测却又甘之如饴。唇角止不住地上扬,许浣弯起眼睛,朝着周云楼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 他捏起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却因低着头,没看到周云楼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漠与讥讽。 “告诉你一个秘密。”因为周云楼的突然开口,正咬着巧克力的许浣有些讶异地抬起眼,含混不清地从唇间挤出一句,“什么?” 周云楼专注地盯着他,“我其实不喜欢校花。” 许浣含进嘴里的巧克力融化了,沁出几分甜滋滋的味道。 他听到周云楼慢慢地说。 “……我有喜欢的人。” - 他可以多想吗? 许浣曾这样问过自己很多次。 他太胆怯。因为拥有的太少,在渴望得到的同时,也同样担心彻底失去。他没有提要求的自信,也没有与他人攀比的勇气,只有别人给予或是施舍,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收下。 这是他第一次贪心。 周云楼实在是太好了,哪怕对方不主动给他,他也终于忍不住地想向对方讨要。 “周云楼。” 许浣突然冲动地唤出对方的名字。 “放学之后,我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舌面上融化的巧克力被他咽下去,残留的甜蜜好像给予了他最后一丝勇气,“我有话想对你说。” 周云楼直勾勾地盯着他。许浣被他用这样说不出意味的眼神望得胆怯,手指也攥起来,退缩之意升起,后悔的话语已经堆积在他喉间。 他却听到一声轻笑。 “好啊,”周云楼温柔地扬着唇角,“放学后我会等你。” - 等待的煎熬,让余下的半天似乎都变得格外漫长。 许浣做过很多蠢笨的事——他在草稿本上写过一整页周云楼的名字,目光一直跟随着周云楼的身影,不听话的心脏也总是在周云楼的面前跳得厉害,泄露他全部怀春的心思。 可那些都不及这次彻底的迈出界限。 他紧张得想要逃跑,想要穿越回几个小时前,摇着过去自己的肩膀让他把那些荒唐的话收回去,甚至想要捂住周云楼的耳朵,让对方假装没听见。 人在夏日似乎总容易做出特别冲动的事——是因为太热了么? 可教室里明明开了空调啊。 啪嗒。 圆珠笔掉在地上的动静,终于将许浣拉回了现实。他回忆起自己刚刚脑子的那些想法,懊恼地趴在桌上,将羞红的脸埋入作业本,不愿再抬起来。 他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书页上的油墨香被送至他鼻尖,许浣终于沉浸在这种清香中,慢慢地平静下来。可他一想起周云楼的脸庞,想到那个放学后的约定,所做的一切平心静气的努力便又前功尽弃。 清醒点,许浣。 他拍了拍自己发热的脸颊。 你要以这副模样去跟周云楼表白么? 打铃声猝不及防地从广播里传来。许浣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怎么就放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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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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