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被一大把一大把的伤心压的没了力气。 他一直在说话,嘴唇怎么也不肯歇地嗫嚅着。但因为拍摄环境糟糕,乱七八糟的背景杂音盖住他的喃喃自语,许多许多的话许榭都听不清楚,直到视频播放到最后,方挚几乎要睡着了,才有一句很轻很轻的嘟囔在骤然安静的背景下传进许榭的耳朵里。 “……我想他。” 在刚到达这个陌生城市的一段时间里,相比谢雯显而易见的兴奋和欣喜,许榭一直都没有一个具体的情绪。伤心,悲痛,难过,后悔,孤单,怨恨,很多很多,他好像都没有,又好像都有一点。 谢雯让他找个学校继续学业,许榭却没有再听她的话。他丢弃了他所有的挂念、软肋,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一无所有却又莫名坚不可摧,以至于他忽然就不再害怕谢雯,有了对抗她的勇气。 他在和谢雯大吵一架之后,搬离了她靠海的那座房子,自己找了个出租屋住。三十平的空间,因为地段不好,常年都是昏昏暗暗的照不到日光,不过许榭却觉得很好,他在这片空间里能感受到了久违的自在和轻松。 在出租屋里颓丧了几天后,许榭重拾了被自己忽略已久的社交能力,不出半个月,就在这座他完全陌生的城市里找到了工作和朋友。 许漠就是他新认识的朋友兼上司。 上司原本是瞧不上他的,觉得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小孩儿能干什么事儿,后来大概是看在祖上是一家的份上,勉强给了他一个机会,然后就被他的工作能力征服了。 许漠觉得许榭这个人特别有意思,好好一个大学霸,有学不上非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有个金贵漂亮的对象,也总是遮遮掩掩的不给人看。 面对这两个疑问,前者,许榭给出的答案是你个学渣你懂什么,后者,他给出的答案是你个单身狗你懂什么。 许漠:“……” 总之,看许榭对这些闭口不谈,一副能避就避的模样,许漠识趣地不多问,就是在那之后,总爱在对象这个事儿上逗许榭。 元旦之前,许漠接了个大单子,客户是出了名的难搞。那段时间,公司上下彻夜灯火不息,许榭也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工作结束,一沾枕头就能睡得昏天地暗。 紧赶慢赶,总算在元旦假期到来之前等到了客户的点头。老板许漠特别高兴,大手一挥给每人都发了红包,并表示二号请大家去酒吧,能来的都来。 许榭作为许漠的特别关照,自然不好推脱。 一号那天,许榭去了谢雯家一趟。他不愿意和谢雯待在一块儿,自己本身也忙,所以自他搬出去之后,这是第一次回来。 期间,谢雯自然没有放弃骚扰他,每天的电话短信轰炸,一轰就是几十条上百条。许榭看心情,有时候会理她,有时候干脆把电话卡□□,等觉得差不多了再装回去。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谢雯正在纠结要不要给许榭发消息,让他有空的时候过来吃个饭。 当初许榭毅然决然搬离这里的时候,谢雯并没有觉得有多大问题。她那时候正沉浸在开启新生活的快乐中,对许榭的依赖和掌控欲没有那么强。再者,她觉得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许榭除了他没有别的认识的人,两个人是相依为命的关系,再怎么样,许榭也不会抛弃她的。 于是那天,在发现大吵大闹阻止不了许榭之后,谢雯自认大度地允许了他的叛逆。 她坚信许榭只是一时气不过。就像小孩子跟父母大吵一架之后的离家出走,大多根本不会走远,最后哪怕委屈难过得不行,也会抽噎着重新回家。 她安心地享受着她的新生活,一天,两天,三天……直到一个星期之后,发现许榭没有再回来,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慌乱了。 她给对方疯狂地打电话,发消息,有时候是恳求,有时候是疯闹,她对这些招式太熟悉,她也相信许榭会败在这些招式下。 但对方态度忽冷忽热,偶尔接起电话,也只是冷冷地叫她早点休息。 一来二去的,她终于在许榭这种从未有过的态度下学会了反思。 其实她一直都是知道的。许榭从小就心软,天生反骨的叛逆小子对在乎的人总是特别好,是那种哪怕你伸手要他最喜欢的东西,他也会还不犹豫给你的那种好。 许立楷以前说过,咱们小榭心那么软,容易被人欺负的。 她却不屑一顾,说这么皮的小崽子,谁能欺负得了他。 可事实证明,许榭就是容易被欺负,不然也不会被她用许立楷,用方挚威胁,做那么多他根本不愿意做的事情。 是的,威胁。 在这个词闪过谢雯脑海中的一瞬间,她好像突然被人打了一棍子,混沌了太久太久的大脑突然清醒了过来。 她以为许榭的每次妥协都是因为跟她的亲情和血缘关系,其实回头想想,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许榭不会妥协在她的吼叫哭喊,假意温柔下,他只会在他在乎的人面前妥协。 自己的每一次,自以为是的掌控,其实都是许榭在威胁下,不得已的妥协。 想清楚这一切之后,谢雯忽然尝到了自己嘴里的苦涩。她在这个瞬间突然记起几年前的某个下午,那个时候许立楷刚去世不久,她看不惯许榭抽烟,就独自在许立楷遗照面前不吃不喝地待了很久很久,直到许榭最后看不下去,用带哭腔的声音求她,说,妈,我不抽烟了,你别这样,吃饭吧。 ……那个时候,她心里到底是高兴多一点,还是苦涩多一点?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谢雯才拖着脚步去开门。 看到门前挺拔利落的少年的时候,她愣住了。 她总觉得许榭还小,自己能够控制住他,但其实早在时间不经意的流逝间,那个记忆里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身量已经拔高到自己需要垫脚才能够到他的肩膀。 许榭把头发全部都梳了上去,露出了锋利的眉眼,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模样。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谢雯,声音不再是清朗的少年音:“元旦快乐,就不进去坐了,以后我会每个月给你打钱的。” 谢雯接过,然后愣愣地看着许榭转身。 写满了拒绝和冷漠的高大背影一点点离开,谢雯心里还没来得及扩散的喜悦变成了心慌,她忍不住叫住了他:“小榭!” 对方停住了继续往前走的脚步,偏过一点头,眉眼间依旧没什么情绪。 谢雯手指绞紧衣摆的布料,踌躇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许榭没怎么想就拒绝了:“没必要。” 看着那个背影一点点离开,直到转过拐角不见了踪迹,谢雯才迟缓地感觉到了钻心般的钝痛。 她知道,这一次离开之后,这个她以为自己掌控着的,其实一直有机会逃离她却因为心软又一次次妥协的少年,再也不会回头了。 许榭回家之后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 他好像做了个梦,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总之浑浑噩噩被闹钟吵醒,挣扎着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二号中午了。 手机上自动跳出来的待办事项有两件,一个是具体的事情,参加聚会,另一个不是事情,而是被他顺手记在这里,以防自己忘记的。 方哥生日。 猛然看见这几个字,许榭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捅了一下,疼得他一下子弯下了腰。 人们总说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曾经再多再多的执念不舍,在岁月漫长里也终究会被剥落成零碎的尘灰,某一天一阵风来,这灰就散了。
许榭觉得这话说得挺对的,至少在他忙于生计的几个月里,他都没有再想念起那个一逗就脸红的少年,只是极偶尔的时刻,看见某棵梧桐树,看见路边的某只野猫,看见某个跟三中相似的建筑,他会失神片刻,然后疑心从哪处会蹦出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觉得这样相隔两地,假装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什么都不曾存在过,慢慢的相忘于江湖也挺好的。对方挚好,对他也好。不用担心谢雯突起的威胁,不用担心方海生发现后的质问,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下去,他们的未来都会是一片光明。 可是人真的很奇怪。明明心里这么想,身体却总是唱反调。 所以在许漠问他有没有对象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头,事后反应过来,却怎么都不想解释,不想辩驳。 所以在得知方挚生日将近的时候,他联系上了本打算这辈子再不联系的林与风,求他替自己给方挚送一份礼物。 联系上的那天,林与风破口大骂了十分钟才冷静下来,然后问他,你就打算这么跟方挚断了? 他沉默地扫过摆在枕头边的戒指项链还有相册,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回答他,嗯。 林与风送了他两个字,怂货。 怂货本来是想一怂到底的,但当他看到视频里那个因为他哭泣,醉到口齿不清还咕哝着说想他的少年的时候,他忽然就怂不动了。 要他怎么承认,他其实根本不想跟方挚相忘于人海,但他害怕再见到方挚时,对方会厌恶他,痛恨他,甚至仇视他,或者把他当做一团空气,无视他,当他不存在。 什么坏的结局他都敢想,独独那个方挚会原谅他,然后他们重归于好的这个美好结局,他连做梦都不敢做。 那场生日聚会过后,方挚稍微开朗了一点,至少不会每天都皱着眉冷着脸,好像谁都欠他五百八万一样了。 高三生活依旧忙碌,方挚也依旧不给自己想念的机会。江岸眼睁睁看着他家方哥每天忍着胃疼学习,一点点爬上年级第一的宝座,自己也被狠狠激励了,发誓在下一学期奋起学习。 那时候离寒假还有一周左右,江岸嘴上说着方哥身残志坚,我要向他学习,一边疯狂地玩疯狂地打扰严晴,美其名曰,享受最后的玩耍时光。 每每这时候,严晴都会甩他巴掌,有时候落在胳膊上,有时候落在肩背上,打得江岸嗷嗷直叫,连连骂她母老虎,以后没人娶。 陈木述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陈其若的影响,学习学得特别认真仔细。江岸经常跑他耳边叨叨叨,吐槽他一开始学习就跟老僧入定一样,怎么叫都不理人。 第二天,陈木述就开始了随身带耳塞的日常。 这给江岸气得半死,每天叨叨得更加起劲了。后来还是后桌的方挚让他叨叨烦了,告诉他严晴也准备考Z大,江岸才停止这种傻子行为,转头又跑去追问严晴怎么换目标了。 期末考结束的那天,老憨找方挚又进行了一次长谈。小少年固执起来之后,任凭老憨怎么问,他也就一句我只想考Z大。 老憨又气恼又无奈,到最后,甩出了一直没告诉方挚的事情:“你知不知道许榭的学籍没转?这就证明他高考还是要回我们这边考的!可他消失得那么彻底,如果他到时候不回来参加高考,你也打算一个人去Z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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