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野猫的这个举动激怒了他。 束缚他的道德牢笼本就摇摇欲坠,此刻怒火暴增,烧得牢笼瞬间支离破碎。 所谓的发泄生长成了报复。 “是你逼我的……你们都在逼我……为什么都要逼着我……”他喃喃自语,举着刀具,神色癫狂,“我明明已经做得够好了,你们还想我怎么样?还不够吗?还不够吗?!我不想这样的……不想这样的……” 他满眼通红,在某个瞬间看上去似乎是要哭了。 野猫受到了惊吓,可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砸中了后腿,哀叫了一声。 “你们都在逼我……” “去死!都去死!” 他蹲下身,眼尾扭曲地抽动着。 会结束的,所有烦恼,所有焦虑,所有压力,所有束缚,所有那些永远在耳边不断重复的嘲讽。 他缓缓抬手,举高手里的刀。 只要—— “啪!” 他的动作随着手里刀的落地瞬间僵硬了。 手腕骤起的麻痛感令他瞳孔骤缩,腿脚下意识就迈开了开始跑。 “操……”方挚骂了一声,正准备追上去,却被许榭拦了下来。 “我去追,你救猫。”许榭说着,一双眼睛忽然直直看向方挚。 少年的额发悄然随风飘起,微微遮住眸子里的情绪:“相信我,方挚。” 把猫送往医院后,方挚连忙赶去了派出所和许榭会合。 派出所大厅没什么人,方挚刚上了两阶台阶就看见了坐在大厅排椅上的许榭。 “怎么样?”他坐到许榭身边,这才发现许榭的表情有点凝重。 “联系了他的父母,说是等人到了再细说。”许榭扬了扬下巴,示意方挚看过去。 方挚调转视线,透过一半是透明一半是磨砂的玻璃隔板看到了被抓住的那人。 之前天气昏暗,那人帽檐又压得紧,方挚没怎么看清这人的脸。此刻,灯光敞亮,方挚出乎意料地看见一张清俊少年的脸。 他低垂着头坐在那里,面色灰败,任由坐在他对面的民警嘴巴开合的在说些什么,也一点反应也没有,整个人看上去僵硬又麻木。 “来这里这么久,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干坐在那里,问他什么也不答,还是有位老民警说认识他才联系到他父母的。”许榭轻叹一口气,往方挚身边挪了挪,直到感觉到两人的体温隔着衣服能彼此相递才停止靠近,“老民警说,从去年开始,就感觉他的精神状态不对,没想到果然出事了。” 对于这种自然而然的靠近,方挚的身体本能一僵,而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许榭脑袋后仰靠在椅背上,声音轻轻的:“具体情况他说他也不太清楚,只说大概是父母逼这孩子逼得太紧,这个年纪又叛逆得很,才做出这种事情。” 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混乱,方挚一直都处在有点懵的状态,直到此刻放松下来,听着许榭语调悠悠,跟平常说话根本不是一个状态,他才迟缓地察觉到许榭的疲惫和低落。 他不知道许榭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绪,但他直觉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生疏的话语在喉咙底部滚了几圈才说出口—— “受伤了吗?” “嗯?” 许榭没有听清,又或者是听清了也有点不敢相信。他侧过头,微瞪大眼睛看向方挚。 两人本就靠的近,许榭这一动作更是进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于是彼此温热的气息自然地交缠在了一起。 方挚感觉到了痒。 不只是脸上被热气喷洒泛起的痒,还有自心底细细密密往外抖的痒。 他对这种陌生的感觉略微感到不适,脑袋后移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自在地接上了话:“他不是带刀了吗?” 许榭轻咳一声,掩饰了一下刚才暧昧氛围带给他的心悸:“我没受伤,他也没动刀。感觉他也是认了吧,被我追上之后没怎么反抗。”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了起来,滂沱暴雨,氤氲得天地湿润润得连成了一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半小时后,派出所的大门被一对中年男女推开了。 方挚闻声看过去:男的西装革履,女的妆容精致,都是一副社会精英模样。 两人步调急促,路过许榭和方挚的时候只匆匆瞥了他们一眼,就赶着脚步往里去了。 隔着玻璃,方挚和许榭听不清楚里面在说什么,只看得见那对男女神色激动,一进去就对里面坐着的少年嘴巴开合地说着什么,手臂更是配合着在半空挥舞比划。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后,那对男女大概是不满少年的毫无反应,男人脸上挂着愤怒,伸手推了一下少年的肩膀。 少年顺着被推的力道歪了身体,紧接着他突然暴起,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骤然起身,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他手底下温热的肌肤在颤栗,脉搏在剧烈地跳动。 他看见男人的瞳孔在震颤,脸上的表情惶然惊惧。 他第一次看见男人露出这种表情。 这种表情取悦了他,骤起的快感从他的指尖蔓延到每一根神经,每一根血管,很快席卷了他整个人。这让他常年沉浸在抑郁里的灵魂第一次感到愉悦和满足。 于是自然而然,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放肆地叫嚣着想要更多。 他加大了手劲,收紧了手掌,男人愈加痛苦的神色刺激得他更加兴奋。 这个感觉可真爽啊!往日里趾高气昂,对他指手画脚的人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原来感受别人的恐惧是一件这么让人兴奋的事情!难怪…… 血丝爬满了他的眼球,他在一片通红里想起一些零碎的记忆。 木棍,拖鞋,巴掌,尖锐的指甲,狭小黑暗的房间。 怒吼,咆哮,嘲讽,侮辱。 疼痛,黑暗,失眠,血迹。 “老子吃了多少苦才供你上的学,你他妈就考这么点分?!不争气的狗东西!” “我们这是为了你好!” “我看你就是被惯的!把他关进去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砰!”“嗑哒!” 然后,黑暗来袭。 他终于从这些嘈杂的回忆里挖出了自己:面对不及格试卷被撕烂的碎纸飘落在身上,茫然无措,甚至害怕得颤抖的自己;被打倒在地上,狼狈承受着暴力和怒火的自己;蜷缩在储物间最角落,麻木捂着额角流血伤口的自己…… 一个个类似的身影从眼前掠过,有时是孩童模样,有时是少年模样。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啊。 真可怕。 事发突然,等方挚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正用力拽着发疯少年的手往外扯。 许榭也在后他一步冲了进来,两手握着发疯少年的肩用力向后掰。 越来越多的民警注意到了这边的突发状况往这里跑,而那位中年妇女已经吓傻在一旁,在之前问话民警的牵引下呆愣愣地走出了事发现场。 发疯少年很快就从中年男人身上剥离了下来。 “咳咳……” 中年男人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在民警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来喘了几口大气后,眼里闪着凶光,恶狠狠指着对面被民警控制着还在不断挣扎,想要冲上前的少年威胁:“等老子缓过来,老子弄死你!” 男人的一身西服在刚刚的生死混乱里被弄得又皱又脏,再加上此刻这副凶恶的模样,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社会精英的样子,倒有点像街头的地痞流氓,嚷嚷着交保护费。 丑恶又猥琐,令人生厌。 发疯少年在听了这句话后,神奇地慢慢平静下来。他不再挣扎,眼里的红也一点点慢慢褪去,到最后只剩下眼尾的一点,像是伤心到极点哭也哭不出来,只能憋红了的一点。 他往后瘫坐在椅子上,目光无焦距地盯着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晃晃悠悠在民警搀扶下去了大厅,然后极缓慢地,勾起了嘴角。 半小时后,所有人的情绪都慢慢平复下来,民警才开始进行问话。 发疯少年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对劲,为防止伤人的事情再次发生,他被单独安排进了另外的房间,和认识他的那名老民警进行交流。 而这边,方挚和许榭坐在桌子的一边,对面是那对中年男女,四人面面相觑,最后一同看向负责他们这边笔录的民警。 民警虎着一张脸,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面向方挚二人,抬了抬下巴:“你俩说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榭把两人在小卖部碰见少年,然后发现少年带了刀,直觉不对追上去并撞见少年虐猫过程的事情简述了一遍。 “不可能!”许榭话音刚一落下,女人立刻尖声反驳,“我儿子眼里只有学习,成绩在学校里可是数一数二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肯定是你们嫉妒我儿子才编出这种事情来污蔑他的!” 方挚嗤了一声:“都不认识他,污蔑个屁。” 问话民警刚拦了一下激动起身的女人,闻言,轻皱眉看向方挚:“小同学,注意态度。” 中年男人从被带来问话开始,整个人就显得很焦躁,摆在桌子上的双手不安地相互搓动,眼神也一直飘忽地往外瞟。听见方挚的话,他才定神打量起对面的两位少年。在认出两人身上的校服后,他冷哼道:“三中的?难怪……素质低下。” 方挚眉目凉凉地回击:“地上吐痰,你有素质。” 小少年认真严肃怼人的模样有点可爱,许榭不合时宜地轻笑出了声。 方挚暗含警告的眼神立马瞥了过来,桌下的手肘同步撞了下许榭的胳膊。 许榭掩去笑意,一秒正襟危坐,面目严肃地和对面的男女对视。 “你……!”男人气极,指着方挚嘴唇嗫嚅了几下,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证据呢?你们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说我儿子虐猫?!你们知不知道造谣诽谤是要坐牢的?!”女人瞪大一双眼,同样指着方挚,声音又尖锐又响亮,“你们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在污蔑他,破坏他的名誉!我儿子可是重点高中的全校第一!要是因为你们的造谣对他未来……” “有证据。”许榭轻飘的一句打断了女人近乎疯癫的喊叫,“我手机里有他持刀企图刺猫的视频,要看吗?” 视频不长,而且因为相隔距离远,哪怕是放大拍的也很模糊。 但少年五官的扭曲和疯狂却并没有受画质的影响,清晰地呈现在每个人眼前。 “不可能!这不是钱岁!不是我儿子!”女人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把视频的进度条拉到了最前面,眼睛一眨不眨地又看了一遍视频,在听到声嘶力竭的“去死”之后终于像是受不了一般把手机推到了一边,不可置信地大叫。 男人看完之后,恨声骂了几个不堪入耳的词汇。 民警若有所思地瞥了眼男人脖颈上的红痕,又看了眼暂停着少年嘶吼举刀画面的手机,沉默良久后说:“我想了解一下他的生活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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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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