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爸爸好不容易被众人拉住了，挣扎不动，另一边的女人还在用尖利的声音挑衅地骂着：“怂蛋，来打啊！怂了？”
“你能别说了吗？别说了！”陈芸心崩溃地朝她妈妈喊道。
陈妈妈从散乱的头发后面睁大眼睛瞪了她两秒：“小贱人！轮到你说话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陈芸心歇斯底里地朝她哭喊着：“我算什么东西？不是你他妈的把我生出来的？你以为我愿意来？你也配当……”
“啪”的一声，防不胜防，旁边拉架的人也没反应过来，陈芸心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陈妈妈准备再打上去的时候，温凉冲过来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把陈芸心护在了身后。
陈妈妈竭力想挣开，奈何手腕被温凉紧紧扼住，气焰也消了大半。温凉松开手的时候，陈妈妈咬牙瞪着他揉了揉手腕，骂道：“哪来的小白脸？陈芸心，你出去卖了？啊？小贱人！”
听到这几句话，温凉简直恶心得想吐，拉住陈芸心的手，就往巷子外快步走去，她的手很冷，还抖得很厉害。温凉听到陈芸心在后面抽泣的声音。
巷子很黑，全靠温凉手机的灯光才能看得清路。还差几步就能走到巷子外了，那里有昏黄的路灯。陈芸心忽然停下来了，温凉回头，看到她面朝着那片暖色灯光慢慢地蹲下去了。
温凉也跟着她蹲下来。一时间四周只剩下安静的夜，和黑暗里破碎的眼泪。
“芸心，别怕，有我在。”温凉用力握了握陈芸心的颤抖的手。
陈芸心眼神失焦地看着温凉，又像是在看着前方不远处散落的暖光，脸上是斑驳的泪痕，连嘴唇也在颤抖着。
半晌，陈芸心才讷讷地问：“你为什么要来？”
温凉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委屈不是哭诉，而是质问他。
温凉有些莫名的慌乱：“我是帮你提行李箱……”
“我不是跟你说了别进来吗？你听不懂吗？”陈芸心目光终于凝聚了，直直地看向温凉眼里，新的眼泪沿着旧的泪痕滑落。
“对不起，我想帮你。”温凉深吸一口气，皱眉看着眼前坑坑洼洼的土路。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让你来吗？”陈芸心哭得连呼吸都颤抖着，“我家有多破你也知道吧？我家里堆满二手家具，南边房间里全是杂物，平常根本没人进去。我家没有餐桌，吃饭全都在茶几上解决，也没有厕所，得走好一会去乌漆嘛黑的公共厕所上。从小到大我连个自己的房间都没。而你家那么宽敞，你有自己的房间，还有大书桌大书柜。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如果你爸妈知道你的女朋友家里是这样的，他们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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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象一下一个瘦瘦高高的温柔男孩子开着车，侧脸被暖色灯光照亮，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方向盘……嗷！这好帅啊！嘻嘻嘻我已经在脑补温凉开着车带老乔去水库玩的那个场景了（这个大概会在第六册 出现，还有很远的路嗷，哭辽）。注意到没有，温凉是路痴嗷，傻傻的。这章里面温凉的抑郁症有点明显了嗷，自罪自责、价值感缺失、胸闷、头晕……他的抑郁症是积攒下来的，之后的都只是导火索而已。很难治嗷，药物只能缓解躯体化症状，但自己的观念还是很难改变的，所以抑郁症患者会感觉很无助的嗷。最根本的还是需要像乔烁这样明朗的人一点一点的去治愈他。
第29章 巷外暖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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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拿出纸巾来替她擦眼泪：“这些都是不是问题，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你太单纯了，你简直就是个傻子！”陈芸心接过纸巾胡乱地在脸上抹了抹，“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你懂吗？我家住的是县城北的贫民区，你家住的是城南新建的小区。你住过平房吗？你冬天自己生过炉子吗？你见过真的蜂窝煤吗？你小时候从垃圾堆里捡过别人不要的玩具吗？你在走路的时候见过人们随意拉在路边的大便吗？你在下雨天去上学走过那种一脚踩下去能把鞋子淹没的泥地吗？你没有，你住的是楼房，小区里供暖，你家有钱交取暖费，你不用拿着火钳去生火，你走的是小区和马路上平平整整干干净净的路，你下雨天上学是坐在汽车里。任何一个女生都比我更配得上你！门当户对你懂吗？”
温凉愣了愣，摇摇头：“不会的，芸心，我们都是普通人，说什么门当户对？我家以前也住平房、也没有车啊，爸妈工资现在也都一般般……”
“所以暑假我们一起打工挣的那些钱，你当零花钱了吧？可我的钱被爸妈要走了。我还得庆幸跟他们少报了工资，否则我真的是辛辛苦苦干了一暑假的血汗钱，全拿去养我弟弟了！你打工叫体验生活，我打工是为了生存，你知道吗？你真的懂吗？”陈芸心手里的纸巾揉得皱巴巴的，“你爸妈从来没打过架吧？”
温凉讷讷地看着她，摇摇头。
“你看看我，酒鬼爸，泼妇妈，一喝起酒来总要打个头破血流，惊动得街坊领居和附近的亲戚都不得安宁。你觉得会有人管我们的死活吗，他们都是来看笑话的，”陈芸心接过温凉再次递过来的纸巾，“我就是不愿意让你看见他们，就是不愿意让你看见我这副狼狈的样子，才让你别来。你看看我弟弟，从他们开始打架到现在，他坐在家里动都不动，带着个耳机装聋作哑，这就是他们俩拼三胎生出来的宝贝儿子。我有时候会想啊，由他们去吧，哪次打架不是叫嚣着要往死里打，这不还活得好好的吗？我简直都不想回这个家！”
“芸心，你放宽心，家庭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但是我们可以自己努力去改变。”温凉皱着眉诚恳地看着她。
陈芸心实在有点佩服温凉，到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能说出如此不真实的话，她苦笑了一下：“是啊，如果能选，谁愿意选这样的家庭？路上你爸妈一直在给你发消息询问走到哪了，你爸会大晚上开着车去高速路上接你，你回了家就有家人簇拥。我爸妈呢，咱们三个差点要待在陌生的外地过夜了，你看他们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消息吗？他们说，女儿就是赔钱货，是累赘，总要嫁出去的，是给别人养的，都不如他们那个从小被惯坏了的儿子。温凉啊，你是个男孩，学习成绩也那么好，是父母最重视的那一个，你不知道被人忽略是什么滋味，你不知道看着父母偏心却没力量去反抗是什么滋味！”
温凉听着陈芸心直呼自己的名字，怔住了，不知道从哪涌动起的冷意，让他全身上下都凉透了，耳边是蜂鸣般的声音，心脏跳得很快，仿佛是为了竭力拯救这个失魂落魄的人而加速了运转。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愣愣地看着陈芸心布满泪痕的脸。
“温凉，你生活得那么幸福，你为什么还要自鲨？你能有什么不顺心的？你从小生活在阳光下，你就觉得全世界都是明亮的。你不过是没遭受过挫折，只要有一丁点的不如意，你就矫情、抑郁、自鲨。你看看我，我连自鲨的资本都没，因为我要是自鲨，就真的没人管我了，我就真的会死掉！我也没钱得抑郁症，因为我穷我买不起药！你有什么不如意的？啊？你大概是有钱烧的吧！”陈芸心苦笑着抽泣，眼泪接连不断地落下来。
温凉深呼吸了一下，试图缓解胸口的窒息感。他想说一句“没事，有我在”，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最后脱口而出的是一句“对不起”。
这句话似乎出乎陈芸心的意料，她缓缓收起了脸上的苦笑，细细地看着在手机刺眼的灯光中，温凉变得煞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嘴唇，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瞳仁。
他就是这样，在明明可以跟人大吵大嚷地理论一番的时候，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反而让别人愧疚起来，他永远都是最冷静最无辜又最高贵的那个人，让别人在他面前无地自容。
果然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根本没办法相处。陈芸心这样想着，手里恶狠狠地揉碎了那张皱巴巴的纸巾。
“我讨厌你，你走吧。”陈芸心站起身来随手把纸巾的碎片丢在地上，朝着巷子深处的黑暗走去，连手机的灯都没有打开。
温凉站起来，头有些晕，张了张嘴想叫住陈芸心，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垂眸半晌，转身朝巷子外走去。
陈芸心站在黑暗中，转身看着温凉，他单薄的背影看起来很落寂很孤单。他走得很慢，还有些站不稳，巷子外的暖光将他包围起来。
他该自由自在，潇潇洒洒，奔向属于他的星光。而不是和她一起，被困在漆黑压抑的小巷子里，慢慢地发霉、生锈、腐烂。本已经干涸的眼泪再一次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沿着下巴落入无边的黑暗。
温凉坐在车里，麻木而无力地闭眼靠着车座，久久不能缓过来，胸口很沉闷，好像连每一次的呼吸都带着痛感。
陈芸心所说的那些话，他从来都没想过。他只知道陈芸心内心倔强敏感，却不知道她在这份感情中那么小心翼翼，一如他自己。
上次去她家里的时候，她家里没人，她说父母去照顾自家的小卖铺了，姐姐出门上班了，弟弟去上补习班了。他进了那间小小的平房，感觉很简陋很乱，他想以后给她更好的生活，让她不再吃苦。
她真实的生活远比他所知道的更加糟糕。今天是他头一次见到她的家人，竟是这样轰轰烈烈的闹剧。
而自己，大概真的是像她说的那样吧，因为太幸福，所以经不起一丁点的风波。世界上不幸的人比比皆是，偏偏他这么幸福的人却在手腕上割出深深的刀口。麻木的时候，痛觉都成了一种奢望。
温凉，你是个废物，你不配生活在这么幸福的环境中。他在心里骂。
“滴滴——”外面传来了不耐烦的车喇叭声，打断了温凉的思绪。睁开眼睛，睫毛微微有些湿润了，他从倒车镜里看到了明晃晃的车灯。
温凉拧了钥匙把车发动着，车灯闪了一下，后面的车不再按喇叭了。温凉深呼吸了一下，胸口的压迫感也没减轻，方向盘上的手轻微地颤抖着。他从倒车镜里看了一眼后面的车，无奈地开着车缓缓朝前走去。
出了窄街道，后面的车朝另一个方向拐了，温凉松了一口气。他还没有完全缓过来，这样的状态，开车走大马路回家，恐怕一点也不安全。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住过的平房也在这附近。
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了吧，他想着，从模糊的记忆里搜寻着路线。停下车的时候他几乎不认识这里了，土路被铺上了橘色的砖，家家户户都有灯光从高墙上透出来，又从墙上的尖锐的碎玻璃上反射过来。
旧时的家，已经变成了陌生人的住所，红色的房门紧闭着锁上了，那棵从记事起就每年会萌绿芽、开白花、结青果的李子树，早就已经被砍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角屋檐。还有家里养过的那只叫“贝贝”的很聪明的小狗，那只会跟着他穿过好几条巷子、即使跑丢了也能找到路的小狗，听说它误食了被毒死的老鼠，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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