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搁下药碗,打断她的话:“北齐。” 萧清漪微愣,看着谢慈坚定的神情,道:“你不可能进得了北齐。” 谢慈道:“那又如何?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我一定要去找他。你已经放弃他,我不能放弃他。更何况,我相信他,他会好好的。” 萧清漪从胸口长吐出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谢慈替她拍着背,待她舒缓过来,道:“你不宜走动,我可以留几个人在此照顾你。我明日便要出发,去找他。” 萧清漪靠着枕头,生病使她虚弱无力,方才剧烈的咳嗽更是抽干了她的力气。她垂下眼眸,半晌,听见谢慈说:“你太自以为是了。其实你根本不了解我,也不了解他,甚至于你都没有试着去了解他。” 萧清漪想说,谢慈,不了解他的人,是你,也只有你。 但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被谢慈扶着躺下,昏沉沉睡去。 萧清漪睡着后,谢慈回到自己房间。她方才的话是认真的,她明日便要出发去找他。 但这日夜里,谢慈的计划被打乱。
第80章 第八十章 小镇的平静被打破, 匆匆而来的马蹄声,惊扰了镇上居民的安眠,最终停在谢慈他们落脚的客栈前。 青阑一贯警觉, 这样不安稳的夜里,他不曾睡得死, 马蹄声落在习武之人的耳中, 轻微却分明。青阑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叩响谢慈的房门。 兰时她们伺候在侧,都趴在一旁, 也没敢睡得太死。听见有人叩门,轻手轻脚打开门, 见是青阑。 兰时道:“青阑,怎么了?” 青阑言简意赅:“王妃睡了么?” 兰时点头,回头望了眼,不久前谢慈才刚睡下。她们怕吵醒谢慈, 动作都小心翼翼。 青阑静默片刻, 道:“恐怕有人来了。” 兰时闻言一惊,犹豫着要不要叫醒谢慈,可房间里的人显然已经醒了, 声音惺忪:“什么人?” 兰时赶紧回身,小跑到床边将谢慈扶起, “王妃怎么醒了?” 谢慈扶了扶额角, 她和衣而眠,此刻起身, 扶着兰时她们的手行至门口, 看向门外的青阑:“你说。” 青阑微低下眸, 道:“属下听见有马蹄声朝此而来, 不知是何方人马,有可能是白日里那些追击长公主的人。属下以为,此处不安全,王妃还是带着长公主先撤退吧。” 谢慈没有犹豫,点头道:“好。叫醒他们,走。” 她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平日里娇生惯养,出行都要万般挑剔的人,此刻什么也不讲究。她出门时带了两马车的行李,在新帝造反后,已经丢了大半,如今只余下三分之一。兰时她们要去收拾,谢慈怕耽搁时间,只说算了。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玩意儿,到时候还能再买。兰时竹时,你们去扶长公主。” 萧清漪昏沉沉睡了一觉,被这动静吵醒,睁着迷蒙的眼,忍不住咳嗽,靠在竹时身上,看向谢慈。 谢慈睨她一眼,道:“走吧。” 萧清漪咳嗽过,脸色一阵通红,抬头看谢慈。她的确是错了,她养了十五年的女儿是何秉性,她自己再清楚不过。 谢慈走在队伍中间,天光熹微,小二都还未醒。青阑在队伍最前,正欲取下门栓时,便听得阵阵马蹄声靠近,停在了客栈门口。 青阑拧眉,谢慈亦是眉头一皱,心提起来。所有人都戒备起来,倘若来人是那些追兵,恐怕免不得一场血战。 青阑吩咐他们:“保护好王妃。” 他们当即将谢慈护在身后,萧清漪又咳嗽起来,扯了扯谢慈袖子,小声道:“倘若他们冲我来,你把我放下吧。” 谢慈并不理会:“新帝要杀你,难道会放过他?我既然是他的妻子,自然是与他夫妻一体,那那些人又怎么会放过我?更何况,长公主狠得下心肠,我却没有这样的狠心。” 萧清漪还想再说,实在咳嗽得厉害,说不下去。 谢慈给青阑使了个眼色,青阑上前几步,将门打开。 门从里面打开的那一瞬,也被人急匆匆从外面打开,谢慈紧皱的眉头落下,一双莹润眸子慢慢氤氲出雾气。 她拨开那些人,提起裙角,奔向来人。 不是追兵,是谢无度。
可谢慈也曾因为萧清漪心灰意冷,她同情不起来萧清漪。 自从那日之后,也不知道谢迎幸情况如何。谢慈有些坏心眼地想,最好谢迎幸恶有恶报…… 心中话音刚落,门外脚步声扰乱谢慈思绪。她抬眸望向营帐门口,有些欣喜。帘子被打起,果真是谢无度过来。 谢无度与谢慈对视一笑,而后问起萧清漪的情况:“阿娘身体可还好?大夫怎么说?” 谢慈便如实转述,谢无度听罢,面上没什么表情,只看向萧清漪。他勾住谢慈小指,似乎斟酌着才开的口:“方才收到些消息,是关于永福郡主的。” 萧清漪睁眼,觑向谢无度。 谢无度道:“她死了。” 谢慈一愣,下意识看萧清漪脸色,以为她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但萧清漪异常地平静,她闭了闭眼,沉默不语。 谢迎幸当日将萧清漪推下马车,是以为那些追兵的目标只有萧清漪,将她推下去,能吸引他们注意,自己好趁机逃跑。没料到,那些追兵对谢迎幸也穷追不舍。追逐之下,谢迎幸的马车失控,翻下山崖。今日传来的消息,已经找到她的尸体。 谢无度道:“阿娘,节哀顺变。” 他分明说着安慰的话语,在萧清漪听来,却更像是一种刺激。她知道,这是他的报复以及手段,他明知道她在乎,偏偏要故意这样冷漠地告诉她。 萧清漪想到此处,不由吐出一口鲜红的血,她看向那触目惊心的红,只觉得沉重,而后昏厥过去。 谢慈赶紧命人将萧清漪扶住,趁着大夫还未走远,将大夫请了回来。营帐中手忙脚乱,谢无度冷漠看着,行至营帐外。 谢慈将里头打理好后,默默跟出来,在谢无度身后一步之遥处停下。谢无度站在营帐前,抬头望了眼天空,忽地问她:“阿慈,此刻我应当伤心吗?” 没等谢慈回答,他自问自答:“可是我一点也不伤心。不仅不伤心,甚至觉得有些快慰。” 谢慈上前一步,挽住他胳膊,将下巴靠在他肩上,道:“可是……你与谢迎幸又没什么感情,不伤心也寻常。至于……长公主,她亏欠你良多,如今她失意,你觉得快慰,也是人之常情。” 谢无度偏头看谢慈眼睛,忽地说:“倘若我说,从前阿娘骂我是疯子,是怪物是真的,阿慈会怎么想?” 谢慈怔怔看着他。 “我从前并不懂得,何为伤心,何为喜悦,何为难过……”他似乎在讲述一些久远的事,那些茫然麻木的时刻,到她如何出现,如何一点点教会他那些东西。 当然,隐去那只兔子。 十二月的天气寒风凛冽,天空灰蒙蒙的,铅云压着大地,风卷着枯叶在空中打转,落在谢慈脚下。谢慈瞳孔震颤,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无度看。 她从不知道这些事。 他原来这样苦,那萧瑟的寒风忽然间将她心里吹出个窟窿似的,心都吹得麻了。谢慈红了眼眶,抱紧了他的胳膊。 她想,她当年所受的宠爱,落在谢无度眼里,该是一把又一把刀。如今,他用这些刀,把自己血淋淋地剖开,放在她面前,供她打量审视。 谢慈只觉得萧瑟的风在她心口中打着转,想到从前他待自己的好,百依百顺,想到当时他义无反顾护在她身前,一分一毫都不曾犹豫……他说,是她教会他何为喜怒哀乐,如何从一个不完整的人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谢无度抬手拨弄她耳垂上坠着的耳珰,问:“阿娘骂我是怪物,是疯子,因为我不懂得如何爱她,她说,倘若阿慈知晓我是这样的人,也一定会对我避如蛇蝎,不会爱我这样的人。现在阿慈知道了我是这样的人,所以,阿慈会嫌弃我吗?”
第83章 第八十三 他话讲完, 望进谢慈眼底。眼底捧住他拨弄自己耳垂的手,脸颊轻蹭在他掌心, 怎么可能会有嫌弃? 只有难过, 只有心疼。 凛冽朔风不知怎的停了,只余下几片方才被卷进漩涡中的枯败叶子,失了风, 悠悠地往下坠。萧清漪营帐中的声响亦暂时安静下来,大夫已经给她施完针, 说是气急攻心。 兰时掀开帐门,正欲将情况禀告谢慈,远远地瞧见谢慈与谢无度在说话。不知他们二人说些什么, 但兰时察言观色, 猜到气氛不合时宜, 遂转身回营帐中,谢过大夫。 谢慈答他的话:“不会。” 又重复一遍:“绝不会。” 谢无度紧抿的神色在这一刻松动瓦解,唇角扯动,化作一抹浅淡的笑。 她既说了,他便要当真的。 阿慈绝不会抛弃他,阿慈要与他一辈子。 谢慈眼眶还红着, 经风一吹, 红得更厉害。她冲谢无度笑了笑, 挽住他臂弯, 勾住他手指,依偎在他怀中。 - 这位有名气的大夫医术的确了得,两个时辰后, 萧清漪转醒, 已没有性命之忧。但脸色终究更差了, 大夫说,她的病多因心病而起,倘若心病不除,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 床边只有谢慈在,萧清漪偏头看她,沉默良久,终是垂下眸子。方才已经让兰时她们煎好药,药碗就在床头的小几上搁着,谢慈给兰时使了个眼色,兰时便将萧清漪扶起,喂她喝药。 谢慈此刻对萧清漪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她已经缓和许多,另一方面,不久前她刚从谢无度口中听到那些话,难免对萧清漪怨怼。她觉得萧清漪自私,她身为一个母亲,要做的应当是耐心爱护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在发觉孩子有什么问题时,便想着逃避、舍弃、远离…… 可她知道,怨怼的话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回应。倘若能有,她也不至于到今天还无谢无度像仇人一般。 谢慈叹气,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后,起身离开。 谢慈抬眸看她背影,片刻后又垂眸。 已经是十二月中,不久后便是年关。这一年的除夕与新年过得动荡,大燕皇帝再次易主,盛安城内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胆战心惊。曾经的繁华不再,只有满目冷清与战火。 恭亲王筹谋多年,处处培养自己的势力,拔除起来并不容易。弘景帝被谢无度从宫闱中救出,经历这样一场变故,弘景帝感慨万千,拉着谢无度的手夸他许多。 “敛之,有你真是朕的福气。” 弘景帝亦与萧清漪相见,见萧清漪病榻缠绵,不免难过,“皇姐保重身体。” 萧清漪半开玩笑道:“多谢陛下关怀,我倒觉得,有些想念驸马。” “皇姐这话可不兴说。” 弘景帝亦见到谢慈。这日谢无度与弘景帝商议正事,谢慈不知,闯进谢无度房间,“无度哥哥……” 视线一瞥,话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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