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中为了错开学生搭车高峰期,从上学期实行阶梯式放学,高一提前二十分钟结束晚自习。 但温辞走到车站时,却碰见了不少高二的男生。 他们或站,或蹲在路牙边,高高瘦瘦,穿着单薄的校服外套,谈笑打闹,她小心避开,站到最角落的位置。 等车的间隙,温辞回忆着自习课上的一道数学题,没太在意身边人来人往,风起风停,鼻尖忽然闻到一点烟味。 她像是无意,又像是下意识的驱使,侧头朝两边看了看。 左边那群打闹的男生也不知是何时离开的,先前还显得有些拥挤的车站,这会只剩下寥寥几人。 而和她隔着一个垃圾桶的右边。 男生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插着兜站在那儿,身形挺拔利落,他没有抽烟,身上却带着烟味。 不算好闻,也算不上刺鼻。 温辞平静地收回视线,没有多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等车来,她自顾上了车。 投币的那瞬间,她听见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眼皮跟着一跳。 车上大多都是沿路学校的学生,温辞往前走了几步,在靠近门边的单人空位坐下。 卫泯从她身侧走过,并未停留。 三站路,温辞有些心不在焉,几次想回头都忍住了,直到快下车时,才快速扭头看了眼。 男生坐在最后一排,仰头靠着椅背,看不清脸。 温辞手抓着椅背,没有多看,等到车门打开,快步走了下去,风雪很快模糊了她的身影。 公交车驶离站台。 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次日暴雪,班主任打电话通知停课,温辞没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等再回到学校,却又听见新的谣言。 主角没变,主谓变了。 她暗恋他,成了他在追她。 “他没有送我回家,他只是刚好跟我坐了同一班公交车。”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的车。” “我跟他真的不熟。” …… 一上午,温辞不知道为那晚短暂且意外的同行解释了多少遍。 可总有莫名的知情者、目击者,看到更多更暧昧的画面,尽管作为当事人的她都毫不知情。 好像在学生时代,这样的八卦最容易让人津津乐道。 沉默也不再是无声的反驳,而是默认。 温辞不懂,也不明白,他撒这样的谎,传出这样的谣言,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难道只是好玩吗? 温辞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一个决定,却在当下为那天一时的不忍和同情动了后悔的念头。 她也许就不该踏入那条巷子。 暴雪初停,八中取消了晚自习,傍晚除了住宿生,走读生全部堵在林荫道上拥挤着往校外走。 温辞不清楚那晚卫泯的出现到底是偶遇还是故意,但人多嘴杂,也怕再和卫泯牵扯出什么纠葛来,放学后在教室多坐了会,等到天快黑了才走。 天冷了,校园空得也很快。 她从教学楼出来,路过篮球场,迎面过来三四个男生,不算是陌生面孔,都是经常念检讨的那些。 饶是温辞不想认识,听得多看得多了,也总会觉得眼熟,她没打算招惹,快步走着。 眼前的人像是故意,她往左他们也往左,她差点一头撞进其中一人怀里,烟臭味近在咫尺。 温辞猛地往后一退。 “同学,你这怎么还投怀送抱了呢?”穿蓝色外套的男生勾着唇笑,但看着并不友善,另外几人也跟着哄笑。 温辞不想多纠缠,“抱歉。” 男生明显是故意找茬,伸手想来扯她,忽地从一旁飞过来一只打火机,正好砸在他手腕上。 “草。” 温辞和外套男同时顺着看过去。 男生跟没衣服似的,几次碰面都穿着那身黑色羽绒服,拉链没拉,里面像是只穿了件单薄的T恤。 他两手插着兜,冷冷地站在不远处。 外套男又骂了声,似乎想来和他动手,被同伴及时拉住了,“斌哥,还在学校里,别跟他硬碰硬。” 几人骂骂咧咧走远。 温辞站在原地没动,之前坚定的后悔,在这一刻又有些动摇,她看着他走近,心情有点复杂:“……谢谢。” “不客气。”卫泯捡起地上的打火机,又揣回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走吗?” 似曾相识的对话。 温辞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半试探半怼了回去:“你不也没走?” “我要是走了,你今天就走不了了。” “这是在学校。”温辞提醒道。 他轻扬了下眉,“要不要我把他们喊回来?” 温辞无言以对,自顾朝前走着,心里又乱又矛盾,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夜色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 冬天到了,学校里喷泉没开,池水结着一层薄冰,温辞脚下没注意,踩到一节枯树枝。 “咔嚓。” 像冰块碎裂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 卫泯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你故意的?”温辞看着他,更加笃定了:“那天晚上在公交站,今天新的谣言,都是你故意的。” 卫泯倒也坦诚:“是。” 她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他低垂着眼,眼里有很淡的笑意,却语出惊人:“我喜欢你啊。” 作者有话说:
唉。 卫泯的这张嘴(叹气) -
第4章 这个人。 温辞意识到没办法和他沟通,“你——” “嗯。”他笑着点头,随性又坦然:“我怎么?” 天渐渐晚了,校园里空得很,冷风吹过,温辞慢慢冷静下来,“随便你。” 她扯了下书包的带子,擦着他的胳膊朝校门口走去,听见身后追上来的脚步声也没再搭理。 卫泯像是要坐实谣言,之后几天总是频繁出现在温辞上下学的路上,和她走同一段路,坐同一班公交车。 连林皎都以为他来真的。 “他之前搞那一出,不会就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吧?他从哪儿学来的损招啊。” 温辞无言以对,看着试卷上的数字,半天也没解出来,烦躁地甩开笔,在心里骂了句神经病。 林皎摸了摸她的后背,“好了好了,不气,我们不搭理他,时间久了,他自然就晓得知难而退了,他那样的男生都是三分钟热度,长不了。” 没等卫泯的三分钟热度下去,一班的班主任不知道从哪儿听到消息,把温辞叫去了办公室。 “那个卫泯,你怎么回事?” 温辞心里慌了下,匆忙否认道:“我跟他不熟。” “那就是认识?”郑益海敲着桌面:“你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交朋友的时候吗?卫泯他又是什么人,你跟他交朋友?” “没有。”温辞被吼得有些恍惚,深吸了口气:“他……说追我,我没答应,是他在纠缠我。” 话刚出口,温辞就后悔了,想要再解释两句,但郑益海没给她这个机会,“行了,你回去吧,这事我会解决。” 她想问怎么解决。 可最终也没问出口。 走出办公室,温辞才察觉手心出了一层汗,她仔仔细细抹掉。 耳边鸟雀低鸣。 蓝天白云下,它们逍遥自在,不受拘束。 分明是同一片天空,她却身似牢笼。 温辞垂下眼帘,放任后悔的情绪在心中激荡。 她能做什么,她能做的太少了。 郑益海处理事情雷厉风行,也不留什么情面,温辞在林皎的转述中得知卫泯被他大骂了一顿,请了家长到学校来。 要不是十八班的班主任护着,差一点还要背上处分。 “原来卫泯是他奶奶一块长大的。”林皎听了许多八卦,“他妈妈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 温辞捏着笔,笔尖重重戳在试卷上,戳出一个小洞。 “……他爸爸呢?” 林皎突然放低了声音:“我也是听人说的,不知道真假,他爸爸好像跟别的女人跑了,现在想想,他也挺可怜的,你刚是没看见,老郑冲他发了好大的火,他奶奶看着身体也不大好,一直跟老郑道歉。不过他们班主任还挺好的,一直替他说好话。” 温辞盯着试卷上那个小洞没吭声,在某一瞬间,她的心里也好像被戳出一个小洞。 风呼呼吹着。 到处都是悔意。 谣言到此为止。 捉摸不透的少年像初春的潮,来得快退得快。 温辞身边少了许多八卦试探的目光,日子像回到起点,安城再次降雪那天,八中迎来期末考试。 两天半的时间匆匆而过。 “小年那天回学校拿成绩单和领试卷,大家都不要缺席。”郑益海手拿保温杯,不遇事的时候看着很和蔼,人就站在窗外也没进来:“别一放假就只顾着撒欢,下学期一过你们就文理分班了,虽然看着离高三还远,真到那时候你们只会喊着时间不够用。” 高三。 好高一座山。 但此时此刻,他们才刚刚启程,还有撒欢的余地。 温辞跟着热闹的人群往外走,林皎到处给同学塞写有家里电话号码的纸条:“放假约我出来玩,就打这个电话!记得啊!” “知道知道。” “别到时候打你电话不出来啊。” 一路上笑笑闹闹。 文艺委员搭上温辞的肩膀,语气亲近:“班长,你家电话多少?放假一块出来玩啊。” 温辞有些犹豫:“我……” “她说了你也记不住啊。”林皎抢话道:“我知道,回头你们要是想约班长,我替你们叫。” “那行,就这么说定了。” “没问题。”林皎笑着冲温辞眨了眨眼睛。 温辞松了口气,又觉得心里像蒙着一层薄膜,时而也会喘不上来气。 她没再参与太多的话题,视线无意扫过人群,眸光忽然闪了闪。 “看什么呢?”林皎从话题中心退出,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凑近了问:“他后来没再缠着你了吧?” 温辞摇摇头,这些天她总是想起林皎说的那些话,“皎皎。” “嗯?” “郑老师那天,真的骂得很凶吗?” 林皎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就平常骂我们的那些话,你也知道的,老郑那人就是火炮一样,一点就着。你也别往心里去,怎么说也是他先缠着你的啊,你又没有撒谎。” 话是这么多,可温辞心里却没有好受许多。 她觉得自己很矛盾,一边想着要道歉,一边又觉得自己没做错,可一想到老人家因为她的一句话,在人前那样低声下气,她心里就跟被什么揪着一样难受。 她是不是也做得太过分了? 不管怎么样,他也算帮过她。 要不就道个歉? 温辞想到这儿,再次抬头看向先前的地方,那里人来人往,不见先前那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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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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