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下就相信了,接受了?” “我又不像某些小笨蛋。” 陆诏年鼓了鼓腮,“不和你说了!” “那你呢,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陆诏年心口一跳,垂眸掩饰:“你都看在眼里。” 对话没能进行下去,走廊传来吵闹声,是孟柔的声音。 原来昨晚下车的时候,孟柔和加闻彼此拿错对方的手机。加闻打电话来找,吵醒了孟柔的好觉。 加闻希望孟柔把手机拿上来,孟柔火了,熟练运用在美剧和嘻哈音乐学到的词,对加闻一阵输出。 加闻坐电梯下来,皱眉说了句太粗鲁,孟柔扬言要把他手机摔烂。 陆诏年和陆闻恺走过来,孟柔忿忿不平:“明明是他无理在先,我不想说了,要跟我吵架,先学中国话!限制我发挥……” 陆闻恺从中调节,把二人手机换了回去。 可到了飞机上,两人还是不对付。 准确来说,加闻采取冷处理,让孟柔火大。 国行客机头等舱没什么特别的,四个位置离得近,孟柔本来想让陆诏年和陆闻恺坐一起,撞上加闻冷淡的目光,还是把他们分开了。 整理了过往记忆,陆诏年不那么害怕飞行了,升空后也没有把窗户降下来。孟柔听了说:“那你以前坐过飞机?” 说起来,陆诏年上一世第一次坐飞机也是去南京,原本大哥要带大嫂去的,大嫂把机会让给了她。当时都以为还有许多机会,到最后,大嫂一生没有离开那座城。 孟柔感叹:“真是个可怜人,所以啊,人要抓紧时光多玩,世道说不好就变了。” 陆诏年看了看孟柔,孟柔哼声:“我说的不对?” 陆诏年摇了摇头,隐隐觉得古怪。 孟柔精力旺盛,航班落地后首先想的不是回家休息,而是尽东道主之谊。 “当然要带小陆哥哥吃火锅,喝夜啤酒,看夜景啊!”孟柔朝旁边的男人瞧了一眼,“那个人除外。” 陆诏年扯了扯孟柔的袖子:“怎么也是大陆哥哥,我们让人家来玩,一直这样不大好吧。” 孟柔其实知道,就是拉不下面子。 加闻不知道她们议论什么,说:“我和Ed人生地不熟,也没个向导,要麻烦你们了。” 孟柔心想装什么礼貌,挑眉说:“那你们帮忙提行李?” 加闻扯了下嘴角。 陆闻恺说:“我来吧。” 几个人商量了个大概,暂时分开了。 陆闻恺问陆诏年,要不要送她回去,她抿笑摇头。 倒没什么,就是怕家人看到……很难解释。 送走他们,陆诏年推着行李去找爸爸,得知爸爸今天调休了,便坐轻轨回了家。 七星岗附近在修路,有些嘈杂。陆诏年贴在防盗门上听了会儿,不确定家里有没有人,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客厅空荡荡的,也没有油烟味道,陆诏年舒了口气,把行李箱提进屋。 “陆小年。” 刚进卧室,背后就响起了爸爸的声音。陆诏年转身,堆笑:“爸爸……” 陆爸爸打趣:“好耍哈?” 陆诏年装乖巧:“我……” “你妈妈都给我说了。” 陆诏年试图转移话题:“妈妈呢?” “你干妈请吃饭,去解放碑了。” “爸爸你吃了吗?没有吃的话——” 陆爸爸嗤笑一声:“莫非你还要给我弄饭?你弄的成什么?” 陆诏年语塞,陆爸爸转而又说:“你吃没有?” “吃了。” “吃蛋炒面吗,爸爸给你下。” 陆诏年展颜:“爸爸最好了!” 陆诏年整理好行李来到厨房,爸爸正在打佐料,“刚给你妈妈打了电话,你要走要回来,也不给说一声,爸爸妈妈好担心嘛。” “嗯……” “你干妈说,你耍朋友了?” 陆诏年一整个大震惊:“啊?” “惜朝突然说他要出国,你干妈想让你一起去,本来要和你妈妈商量,但惜朝说你没这意思。你干妈听那个意思,应该就是你有朋友了。你给爸爸说,是这样吗?” 陆诏年无从说起,陆爸爸转头说:“你大了,耍朋友很正常,爸爸又不吵你。是你们学校的?” “不是……” 看来的确有这么一个人,陆爸爸了然,“多久开始的?” “认识很久了,他比我大,在美国做科研。” 陆爸爸皱眉头:“美国?你们怎么认识的?” “就是,以前认识……” “网上认识的?” “不是。” 陆爸爸忽然把筷子一丢,沉声说:“小年,你不要想撒谎,你说的这个人,是你这次出去才认识的,对不对?” “爸爸。”陆诏年试图撒娇蒙混,可陆爸爸攥着烟盒就往客厅去了。 陆诏年把面捞起来,端到客厅。 “等你妈妈回来,好好跟你说。”陆爸爸闷闷吸烟。 “我一会儿还要出去……” “那不得行。你从小到大,爸爸妈妈管过你什么没有,你和孟柔裹起耍,在学校打架,记大过全校通报这些就不说了。这回妈妈跟你说了,不要出去,你不听,我们没说什么对吧,只要你安全就好。结果你跟一个才认识的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等会儿是不是要去见他?” 完了,陆诏年知道她怎么解释,都只是火上浇油。只能先否认:“不是,我一会儿要去学校。” “你先吃,吃了再说。” 没一会儿,陆妈妈到家了,关上门就是一阵严厉问询。 陆诏年急得都要哭了,“我没有耍朋友,别人什么都还没表示!” 陆妈妈来回踱步,念叨着,大师说得对,应该阻止你,千万不要出门,结果成了这样。 晚上,孟柔开车来接陆诏年,上楼陪着演了好一会儿戏,陆妈妈才勉强放行了。 陆诏年仰倒在副驾上,长呼一口气。 “你怎么不跟他们说清楚?” 夜幕降临,城里灯红酒绿,车流走走停停。陆诏年失神地望着窗外:“他们只会说我被男人骗了,我爸爸从小就不准我和男孩走得太近,人家送我的生日贺卡、礼物,他全部得检查一遍。” 孟柔想了想,说:“正常人都不会相信,可是我相信ᴶˢᴳᴮᴮ……难道我不是正常人?” * 一路堵到南岸龙门浩老街,她们找到停车位泊车,走进火锅店。 老街保留着民国时代的建筑,近来做了修复,进驻的商户面向的基本是游客群体。孟柔觉得这里环境不错,偶尔陪外地人吃顿商务火锅,也算尝个鲜。 老街依山而建,几重楼下是繁华的南滨路,越过大桥灯光装点的悠悠长江,渝中盛景尽收眼底。 陆家两兄弟早就到了,照孟柔说的点好了菜,但没有动。 孟柔打过招呼坐下,先把几样烫的菜下锅,然后就着汩汩升腾的辣锅烫毛肚。 见加闻打量对岸灯火辉煌的仿古建筑,孟柔说“那是洪崖洞”,顺势把毛肚夹到了他碗里,“尝尝,是不是比美国的好吃。”
加闻不知怎么笑了下,“我不会怀疑。” 火锅遍布华人所在的地方,要论地道,当然是源地。 孟柔的挑衅被挡回,成了废话。她哼哼两声,不再呛他了。 滚烫麻辣,消融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对付。 餐后店家送了甜点,小碗装的冰淇淋,点缀了樱桃和糯米汤圆。 孟柔说好吃,加闻悄悄把他那碗给她了。 “那我不客气了。”孟柔笑吟吟的。 陆诏年陪陆闻恺出去抽烟,踌躇地说:“你觉不觉得……” 陆闻恺不语。 陆诏年想着,或许冥冥中宇宙给了指引,但也要人们自己去发现。 * 不一会儿,孟柔和加闻也出来了。 孟柔带他们去防空洞里的精酿酒吧,加闻觉得新鲜,孟柔说,你是没看到开在防空洞里的成人用品店。 说的中文,加闻没听懂,孟柔倒不好意思了。 低语声在洞穴里流动,正是夜行动物出笼之时,孟柔的朋友陆陆续续来了,都很健谈,场面一度哄闹。 陆妈妈打来电话,陆诏年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又一再保证,和孟柔在一起,不会有事。 陆妈妈叹气,“真是管不住你。” 陆诏年装出委屈巴巴的样子,“小年可以管好自己的。” 陆妈妈直接挂了电话。 陆诏年咬着唇笑,转头看到陆闻。 马路空无一人,不时飞过一两辆的士。树影婆娑,洞门口亮着一盏灯,映衬他眉眼。 他手里夹着一支烟,迈步的风拂走了灰,留下猩红。 陆诏年没看清他是怎么把烟换到另一只手上的,他掐住她下巴吻了上来。 力道之下,吻显得极其轻柔,蜻蜓点水。 冷风吹起陆诏年的发丝,香烟味道萦绕。她愣怔抬眸。 代替目光回应她的是同样轻柔的话语,“陪你回来了,今晚,陪我吧。”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感觉到他隐藏起来的脆弱,陆诏年攥住了他衣衫,“嗯。” 于是后半场陆诏年也在众人撺掇下喝酒了,半夜好几个人叫了代驾,陆诏年不知道孟柔怎么回去的,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酒店了。 红色灯罩的床头台灯透出橘黄的光。 壁后传来盥洗室的冲水声,陆诏年莫名其妙地呼了口气,还好不像一般旅馆只隔一道毛玻璃,否则看到他的身影该有多尴尬。 这时,水声停了。陆诏年一惊,赶紧装睡。 尽管她调整了一个不太容易出错的侧卧姿势,可从手底荡开的褶皱涟漪,仍出卖了她。 陆闻恺用手背拭去淌到下颌上的睡,俯身,单手撑床。 感觉到他的气息愈来愈近,陆诏年手攥得更紧了。好不容易想到假装翻一个身,可一转身,鼻梁就碰到了他另一只胳膊。 “陆诏年。” 他怎么这么严肃? 陆诏年睫毛颤了颤,犟着不睁眼。 “我要亲你了,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陆诏年睁开了眼睛,可为时已晚,柔软的嘴唇贴了上来。陆诏年勉强挤出声音:“你,说话不算数。” 绵延辗转间,陆闻恺笑,“我也没说,如果你回答,就不亲啊。” “你无赖……” 抗议声最终被淹没,陆诏年丢盔卸甲。 陆闻恺指引她,把双手搭在他脖颈间,陆诏年晕乎乎地照做,两个人便更紧了。 他忽然使出力气,仿佛要将她揉为一体。他手掌很热,可一会儿就不觉得了,她整个人发烫,心在滚水里沸腾。 “小哥哥……” 陆诏年这声音感到陌生,话音刚落,心跳就被握住了。 惊雷骤响,前世风雨迟来,淋湿一座城。玻璃上雨迹蜿蜒,陆闻恺扣住妹妹的手指,舔舐那低声呜咽,哑声说:“别怕。” 作者有话说: 看到一句土味:重庆是重逢的重,庆幸的庆。庆幸我们在这座城重逢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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