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协会有商务宴,陆诏年应付不来那样的场合,想找借口溜掉。 孟柔怕妈妈给她介绍男人,和陆诏年合计,走为上策。 不知是不是江南人斯文的缘故,似乎都关起门来在室内玩,路上见不到几个人,看起来夜生活泛善可陈。 两个女孩骑着共享单车,穿行在梧桐飘洒的街巷里。 经过明园林,孟柔偏说要进去瞧瞧。 夜晚,四下无人,青瓦白墙的古老园林里颇有些阴冷。 陆诏年催促孟柔看一眼就走,孟柔笑嘻嘻地说:“你怕呀?” 孟柔拽着陆诏年走近水池,转身见一道人影,吓了一跳。 那老人穿长衫马褂,坐在廊桥上吸烟。座位旁边放了好几只鸟笼,蓝布罩着,不知是什么鸟。 瞧见她俩,老人咬着他的羊脂玉烟杆,笑了笑。 孟柔不敢对视,僵硬地挽着陆诏年,转身离开。 出来后,陆诏年放松下来,便笑话孟柔:“你不怕?不是社牛么,怎么不搭话?” “算了算了。”孟柔捂进了仿皮草披肩。 回酒后后,孟柔收到摄影师发来的照片,高高兴兴地发了个朋友圈。月亮、树影、旗袍女人,她装文雅,配文: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陆诏年想嘲讽来着,却瞧见了别人发的动态。 科学杂志刊发了一篇论文,一作是位年仅二十七岁的华裔物理学博后,消息刷爆业内,陆诏年往下翻,院校师生全都在转发。 点开链接,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Edwin Luk。 不知道为什么,陆诏年觉得觉得这就是那个在粉雪覆盖的山脊上,和她说相信际遇的人。
链接里没有照片,陆诏年想着如果是他的话,学姐学妹一定会讨论的。她点开学院群,爬了上千楼。 在一众“老公”的呼喊声中,几张照片跃入视线。 “天啊!”陆诏年抑制不住激动。 “竟然是他,以前查资料,我就读过他的论文!”
第十六章 孟柔从没见过陆诏年一惊一乍的模样, 当即凑过来。 孟柔觉得这人眼熟,“哪个模特?” 陆诏年平复了心绪,说:“埃德闻。” “啊?” 孟柔慢半拍, 尖叫:“这是那个埃德闻?!” “嗯……” 陆诏年被孟柔按着盘问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感冒发烧。飞机上,陆诏年一边忍着高空带来的惧意,一边擦鼻涕。 孟柔一点歉疚也没有,恨铁不成钢地说, 这种顶级帅哥, 又是正中陆诏年命门的物理学者,怎么就不把握住! 陆诏年很想把耳朵捂住,可腾不出手:“当时哪里知道的,他说他学物理的, 我还以为他吹牛皮。” “他很爱吹牛吗?” “有点。”陆诏年默默想, 其实现在看来, 埃德闻很低调了。车队里的人都当他是给美森做事的流浪背包客。 孟柔顿了顿, 肯定地说:“我要是他,我也吹牛啊!二十七岁博后, 什么概念,天才啊, 偏偏还生得这样!智性恋、颜性恋都狠狠吃死。” “现在说有什么用。”陆诏年试图让孟柔安静下来,周围的人都在看她们了。 “不说了, 你赶紧联系他!” 陆诏年觉得好笑:“我要有联系方式, 早骂他为什么爽约了。” “他们老外不用邮件吗?论文都刊发了,他们学院或者实验室官网说不定有啊, 要是不行, 你可以联系杂志社!” 陆诏年一愣, 是啊,这是个好办法…… “联系有什么用,我还能去美国吗?” “怎么不能?” “我要上课,这个周末耗在南京了,竞赛的课题都还没做。” 孟柔点了点陆诏年的额头,“你傻啊,不管怎么说先联系成吗?网恋也是恋啊。反正你考了托福,说不好以后去美国……” “扯远了吧。” “破保研,让你变成这幅样子。” 回到重庆,陆诏年的感冒还没有好,陆妈妈非要带她上医院。 医生说应该是呼吸道感染引起的,没有别的问题,陆诏年让妈妈放心,不知妈妈怎么想起来和孟柔妈妈联络。 孟柔妈妈劝陆妈妈请大师看看,说不好真遇上不干净的东西。 陆诏年百般拒绝,结果当晚陷入梦魇,站在客厅阳台上喃喃自语。陆妈妈吓坏了,试图叫醒陆诏年,可陆诏年哇哇叫起来。 过了两天,陆妈妈通过孟柔妈妈和大师约了时间,找借口哄骗陆诏年去看。 大师根据陆诏年的八字卜卦,半晌没说出话来。 陆妈妈急着问:“是好还是不好啊?” 大师叹息,都是因果啊。 前世结孽缘,没善终,这濒死的幻想便是恶罚。 “是啊!”陆妈妈当即信服,“这孩子发梦,大喊着好痛好痛,要死了。” 陆诏年本来漫不经心的,也怔住了。 其实她不敢说,近来她陷入梦魇,彻底混淆梦境与现实了。 “要怎么办啊?”一旁的孟柔妈妈小心翼翼地问。 大师问陆诏年,近段时间要出门吗。陆诏年想起孟柔说的话,心绪地摇了摇头。 “父母都不希望孩子走远了,是吧。要想让你女儿摆脱这些事,安安心心待在身边,近段时间,千万不要让她出门。” 陆妈妈连连应好。 “你要乖乖的,没课就回家,知道吗?” “嗯。”陆诏年闷声答应。 接连一阵,陆诏年无精打采,一直没写好材料。竞赛辅导老师在小群里点评批评她,说十月底就开赛了,想要取得成绩,就要做好准备。 陆诏年也想静下心来学习,可心里总有股劲儿,诉说着不甘心。 孟柔才不管那些,认定陆诏年失了魂似的,是因为埃德闻。 她特地联络好久没说过的男律师,要到埃德闻公开的邮箱。她发给陆诏年:“反正就在这儿,随你。” 陆诏年慢吞吞回复:“我要是做个什么,你支持我吗?” “定为陆大小姐,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诏年笑了。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陆诏年给埃德闻发了邮件,说会在拉萨等他。 看着邮件提示“已送达”,陆诏年忽然平静了下来。 近十一假期,陆诏年和妈妈说,要去学校准备竞赛资料,这几天就不回了。陆妈妈没多想,让陆诏年每天报备。 陆诏年确实写好了材料交上去,但转头,就和孟柔上了路。 * 孟柔看似乖张,其实很少做忤逆父母的事,这回她觉得自己出息了,上了434省道,只是看到一点云雾缭绕中雪山的影子,便兴奋叫嚷。 “把窗户关上吧,风大,音乐都听不清了。”陆诏年轻声说。 孟柔眨了眨浓密长睫毛:“你怎么这么冷静啊?我可是陪你叛逆一次耶,你激动一点好不?” “我许的愿望,从来没实现过。但我从来也只能往前走,不敢回头,我怕重来一次,结果会更糟。”陆诏年笑笑,语调严肃,“但别人说不的事情,我偏要。” 很多人觉得,高考失利对陆诏年影响很大,孟柔觉得不尽然是。 陆诏年如今付出成倍努力,为的不是名校头衔,她是要往高处去的。能吸引她的,往往是刹那间迸发的火花。 陆诏年秩序的外表下,流着疯子血。孟柔就喜欢陆诏年这股疯劲儿,好像待在这样的人身边,自己也能创造些什么。 过了会儿,陆诏年又说:“这次变量在他,失败了,我可以安慰自己,不是我不够努力,只是……人心,比世上任何事都难。” “他会来的。” 埃德闻给陆诏年的浪漫,不像没有心,可浪子有一片心海,从不定锚。孟柔不愿熄灭陆诏年难得的火花。 驾车从重庆到拉萨,实际比坐火车快许多。陆诏年这次全程走铺装马路,车少的路段换梦柔开,第一晚在四川境内住了一晚,第二天晚上抵达了拉萨。 孟柔半夜流鼻血,血糊了枕头一大块,看起来颇恐怖。陆诏年喂她吃抗高反的冲剂,照顾她一宿。 早上去大昭寺,孟柔又活蹦乱跳了,还约了藏服拍摄。陆诏年在一边看着,直打瞌睡。 后来孟柔去了布达拉宫,吃了牦牛火锅又回来,陆诏年一直守在大昭寺前,还是没等到她要等的人。 陆诏年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有耐心。 天色暗了,冷空气冻得人脸发红。陆诏年和孟柔散步回旅馆,经过一个寺庙,看到年轻的僧侣辨经。 孟ᴶˢᴳᴮᴮ柔第一次见,好奇。她问院前提灯的老僧,他们在讲什么。 老僧汉话讲的不太好,慢慢地说,佛法注重思辨,他们的辩论相当于考试,现在就是练习。 “我有一些想法,可以向您讨教吗?” 老僧不语,孟柔便自顾自说:“之前听人说,结了孽缘,没善终,就会受惩罚,是这样的吗?” “有句话叫种善因得善果,因果相生,很多人误以为就是一件事的开始影响结局,其实因,换成“为什么”三个字就容易明白了,不是做了什么事,而是为什么做了这件事。” “发心是好的,不小心做了坏事怎么办?” “只要藏了一点私心,便不是好的发心了。” “可是人性本身就是自私的啊。” “结孽缘,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没善终,是执念深重,不肯放过自己,又怎么不受惩罚呢?为人轻贱,造罪业,堕恶道。” 陆诏年不知不觉听进去了,问:“那,要怎么做?” “受持诵经,学会放下。” “我只是,想再等一等。” “你等的,其实就在这里。” 其实陆诏年明白老僧所说的话。他在这里,在大洋彼岸,在宇宙中,她要等他,等的不过是虚妄万相,是她心中的执。 但陆诏年还是想再等一天,万一他会来呢,只是航班辗转,要费些时间。 * 第二天,孟柔和陆诏年说,你总归来几次了,不如进寺里拜拜,供奉酥油灯。 陆诏年应了好。 她们从殿宇出来,随着信众走过长街的转经筒。 陆诏年转身,瞧见碧蓝天空下的青年,他戴着围巾,眼镜上起了雾。 难道,老僧所说的并非万相,而是说,她该等的,是他吗? 孟柔开朗地迎上去,装模作样地问:“你怎么来了?” 陆诏年察觉蹊跷,问是怎么回事。 娄惜朝如实说:“家里人在找你,孟柔和我说你在这里,我就赶来了。” “孟柔。”陆诏年低声讨伐。 “他贿赂我!” 陆诏年悄声问孟柔,没有把埃德闻的事情告诉他吧。孟柔说,我只是说你闷坏了,要出来散散心。 “你们两个女孩子……我跟伯父伯母说了,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见陆诏年不说话,娄惜朝腼腆地说,“小年,我贸然来,你没有生气吧?” 孟柔抢在陆诏年之前说:“你来,小年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们打算去云南玩,多个人,热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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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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