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话打破了缪晨光的幻想,她强压下推掉这份工作的念头,心中却是一片惶惑。老张似乎看出她的心情,安慰道:“坚持一下吧,也就一个多月,做到学校开学……这样的活儿不好找,管吃管住,他出手又大方,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多给些报酬……” 老张的确说到了重点,要是推掉这份工作,她或许会无处可去。学校已经封门,时值春运,如果想回家就得到火车站通宵排队买车票;但如果能坚持住,只需一个月,待到学校开学,她就能拿到一笔数目不小的酬金,那将是她未来好几个月的生活费…… 而她所要做的,只是做一位盲人的助手,照料他的衣食起居。 这应该是件很划算的活儿。 “有什么问题就联系我,他应该不会难为你……要真做不下去了就跟我说,没事儿的……” 至少她遇到了一个老好人,这总算是件好事。缪晨光点了点头,对着老张感激地低声道谢。 老张走了,缪晨光独自返回屋内。屋主人仍是维持同样的姿势坐在椅上。缪晨光走到她的行李边停下脚步,不知如何是好。他循着她的脚步声抬起视线——没有焦距的目光,散乱地落在她脸上。他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眼角已有了皱纹,英挺的鼻梁,坚毅的嘴角,却总带了一丝讥嘲的意味。她看到他的眉毛又一次打结。 “你在看什么。”他忽然开口,依然是那种低沉浑厚的声音,极度冷淡,少许刻薄。“没见过瞎子?觉得很新鲜,很好奇?” “不……没有……”缪晨光支吾一声,慌忙移开眼神。 “……别说谎,要看就尽情看,用不着避开……你在观察我,你当我不知道?” 缪晨光惊讶地再一次抬头看他。 “用不着惊讶,我确实看不见。”他干巴巴地说,“可我只是瞎子,不是傻子。” 缪晨光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你多大了?”他不怎么感兴趣地发问,好像并不真的想听到回答。 但缪晨光还是老实答道:“十九。” “大一?” “对。” “不是北京人?” “不是……” “听你口音就知道。别学北京腔,说得不地道反而土气。” 缪晨光不知说什么好。自从来到北京以后,受浓烈的地方气息耳濡目染,她的确是有意无意地学起了京片子,此刻她却不敢出声了。 可能是听不到回应,他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姓苗?” “……不是,姓缪。” “缪……缪斯。”
缪晨光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这个动作对于他是多余的。“是那个字。” 他抿了抿唇,不知是表示不满还是不屑。“你住北面那间屋,旁边就是厨房……会用煤气么?” “会。”缪晨光赶紧说。 “……厕所有洗衣机。你的工作就是一日三餐买菜烧饭,还有洗衣服和打扫卫生。只要把这些工作完成,其余时间自由支配。” “好。”听上去似乎比想象的容易些。 “每天早上打扫一次房间……我会在这间屋子吃饭,平时一般在西边那间屋子,没事儿别来打扰我,我要工作。” 缪晨光微微一愣,不知他做的是什么工作。 “还有……我讨厌多嘴的人,也不喜欢吵闹……我需要安静,所以不要带外人过来,尤其不要带男人来……”他又将头转向她,视线却是游移的,“有男朋友么?” “没有。”缪晨光小声回答。 “没有……每个人都这么说。”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以前来过一个男孩儿,也是大学生,带他的女朋友在这里过夜,还当我不知道……已经拿了我的工资,何不去宾馆开房间?……去哪儿都可以,但是不要在我这里,不要让我看见……”他忽然自嘲地勾一下嘴角,“当然,我看不见,是听见的……现在的大学生。”他用又一记冷笑表达极度的轻蔑。 缪晨光仿佛受辱一般涨红了脸,她知道这种情绪反应无法引起对方的注意。她想告诉他自己决不是他以为的那种人,但最终忍着没出声,她怕一张口就会忍不住和对方争辩。 ——你不过是用自己的不幸去衡量这世上的一切罢了! “会做饭吧。” 缪晨光一愣。“会……” “快到晚饭时间了。” 缪晨光愣着,而后忽然反应过来。“我这就去……我的行李……”她拖起行李箱,想先把东西放到属于自己的房间。 “先不用动行李。你烧的菜要是难吃,我不会留你。”他冷冰冰地说。 缪晨光手足无措地僵了一会儿,重将行李箱搁下。“你……要吃点什么?” “厨房有什么你就做什么。做好了端过来。”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脸面对白色的墙壁,结束了谈话。 缪晨光在厨房里忙碌了一个多小时,好在厨房的设施还算齐全,冰箱里也有一些蔬菜。她对这一切再熟悉不过了,很快就煮好了饭,又做了三道菜一碗汤。她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有信心,但愿这能为她带来好运。 将饭菜端到主屋时,天色已经发暗。 “这种速度会饿死人。”屋主人在她进屋时不冷不淡地说道。 缪晨光闷不吭声地将碗筷摆到他的书桌上。他摸到筷子,用筷子轻触碗边,很准确地夹起了一块鸡蛋。缪晨光如同等待审判结果一样等着他品尝她做的晚饭。 他沉默了一会儿。 “把你的行李放好。” 缪晨光一愣,这意思是说…… “……还要我帮你拿行李吗?” 缪晨光忙转身去拿自己的行李,正要离开,他却又叫住了她。 “一会儿过来收拾……你自己的饭做了没有?” 缪晨光愣了,她只想着给他做晚饭,完全忘了自己。“我……我吃过了……”她随口应道。 他皱一下眉,没再说什么。缪晨光趁此时退出房间。 来到北面的小屋,一串钥匙好好地呆在屋里的方桌上。缪晨光心领神会地收好钥匙。这里同样是一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屋子,除了床和桌椅,几乎什么也没有。 床尾靠着暖气片,被褥似乎都是新的,有一股太阳晒过的香味。她忽然觉得有些安心,又觉得困顿。虽然没有吃晚饭,但幸好肚子不饿——就算饿了也没关系,只要睡着就感觉不到了。她仰躺在床上,从背包里掏出老张写给她的字条。上面有此地的具体地址、公车路线,还有屋主人的姓名和联络方式。她拿出新买不久的小灵通,将电话号码和姓名输了进去。 蒋剑鲲。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估计大家都看过了吧……搬到窝里来凑数,十一有空会更……也许。
第2章 缪晨光立在寒风中,眼前是一片陌生的风景。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河床中静静流淌的河水,和河岸边成排的大树。左顾右盼四下无人,几分钟之后,她只好承认自己是迷路了。 这是她到蒋剑鲲家的第三天。 昨天——也就是开始工作的头一日,缪晨光过得多少有些战战兢兢,但总算是顺利平安地度过了。这份兼职其实并不算太难,她的工作也很简单:做饭,打扫房间,清洗衣物。 缪晨光习惯了早起,一大早就做好早餐,将几间屋子外加院落打扫遍了,又趁着阳光大好的上午将堆放在洗衣机旁的衣物洗好晒出。做完中饭,收拾好碗筷,她的工作就算结束了一多半。这之后的工作就更轻松,只要等太阳下山将晒干的衣物收起来,然后做一顿晚饭,便完成了一天的任务。这样一来,她的整个下午和晚上基本就是空闲的。 缪晨光很喜欢这样安排自己的工作,她不怕辛苦忙碌,也不在乎冬日刺骨的寒风和冰凉的自来水,她希望能够空出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寒冷黑暗的夜晚,她可以靠在暖气边或钻在被窝里读一读她从学校图书馆借的小说和原版书;阳光明媚的下午,她可以到院里晒晒太阳,也可以到附近的小店和公园转悠一圈——她发现这附近有一处被铁栅栏围起来的小公园,其实也不算公园,只是一小块绿地罢了,只是一旦被围栏隔开,从外头看来便觉得其中有许多新鲜,她一直琢磨着什么时候找个机会溜进去探个究竟。 至于屋主蒋剑鲲,他似乎没有早起的习惯,直到缪晨光打扫完其他几间屋子和院落,洗完衣服开始晾晒的时候,他才一脸阴郁地出现在屋门口。 他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缪晨光向他道早安,他只含糊应了一声作数。缪晨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吵醒了他才让他这么不高兴,也没敢多问,只埋头做自己的事。 吃完早饭后,他便消失在西边那间屋子里,直到缪晨光喊他吃中饭才出现;下午也是一样。 因为他说过工作的时候不让人打扰,缪晨光便什么也不问,并不是不感到好奇,只是怕把这份工作弄丢了。现在的她没有其他奢求,只求不要做错事,不要出岔子,安安分分地做好这份兼职,赚到这笔钱。 然而事与愿违。这才干到第二天,她就弄出了岔子。 今天一大早,缪晨光到村头的小店买菜。见那里的菜种类少,也不够新鲜,便又在邻居街坊的指点下,去了附近的农贸市场。 说是就在附近,其实距离有点远,她沿着一条窄窄的小河行走,走上一座石桥,穿过一条宽阔的大马路,再走过几条破烂却热闹的街巷,才见到传说中的菜场。 买菜算是胜利大丰收,缪晨光提着一兜子菜往回走,谁知去的时候一切顺利,回来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此时此刻,她呆呆地站在一个前后不着的地界,心中一片茫然。她想了很久,记得自己明明是沿着河道行走,也过了石桥。可眼前的路却越来越陌生,空空荡荡的一片荒地,远处有一些看着不太眼熟的房屋;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于是不敢再向前,只站在原地等了很久,却没等来半个人。她犹豫再三,终于拿起小灵通拨了蒋剑鲲的号码。 过了好久他才接起电话。 “喂?” “喂……蒋老师,我是小缪……” “……谁?” 他听上去有些不耐烦。 “缪……缪晨光!”缪晨光的舌头几乎打结,“蒋老师,我……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那边沉默了几秒。“……你在哪儿?” “现在这地方……我不知道是哪儿……我说不上来……我刚才去农贸市场买菜……” 他打断她:“我问你现在在哪儿……是条什么样的路,附近有什么?” 缪晨光忙打量四周。“我是沿着河走的,过了一座桥……这儿什么都没有,再前面才有房子……这儿有个牌子,说东面有个汽配厂……” “你上错桥了。”蒋剑鲲说,“那里有两座桥,你应该走西面那座……你走过头了。” 缪晨光傻傻地听着,“那我……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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