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属实没想到，一个被戚瑶称为“有灵气的导演”、“有知遇之恩的学长”的人，会这样恶意揣测她。
站在一个“为她好”的角度，自以为是地揣度整件事的全貌，自私又恶劣。
他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讥诮又冷淡。
接着，喻嘉树略一偏头，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他，很轻地挑了挑眉，绕回第一个话题，漫不经心答道，“不好意思啊。”
他拖着尾音，眼尾线条在此刻显得锋利而薄凉，扯了扯嘴角，轻声问：
“您哪位？”
第59章 霁月
没管裘朗僵住的神情, 喻嘉树神情自若地起身，在主持人的报幕声中和观众的掌声中上台。
按流程，这是最后一个媒体提问环节。
喻重山不在, 点名要他来代，他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当时说得明明白白, 喻重山出资晶帆, 他来风行代一个项目。
许是情绪属实不算太好, 尽管没什么表情，戚瑶依旧敏锐地意识到了他的低气压。
犹豫片刻, 她将没握话筒的那只手背到身后, 屈起食指, 轻轻在空气中勾了勾。
纤细的食指在空中晃荡, 在他上台擦肩, 经过她身后的那瞬间, 学着他的样子，借着裙摆遮挡, 轻轻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轻柔的感觉一触即逝。
喻嘉树顿了一秒, 垂在腿侧的长指蜷了蜷，又很快松开，看了她一眼。
后者站在光影里, 冲他眨了眨眼睛。
……她还真是。
有样学样。
喻嘉树没忍住, 敛起下颌, 很轻地弯了弯唇角。
那股子无名火倏然就散了, 胸腔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满，平静下来。
他单手松松握着话筒, 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真的很简单, 寥寥几个字, 就报了个名字，话音未落，观众席传来一阵欢呼，声音大到让他都顿了一秒。
不知道粉丝区哪个女孩儿大声吼了一句，“你好帅！”
声音冲破空气，直直传遍整个场馆。
喻嘉树：“……”
“谢谢。”他笑了一下。
全场人都笑起来，气氛轻松很多。
“相信大家经过前半场的发布会介绍，和我们代言人瑶妹的互动，都对本次的新品有了更深的了解。”主持人说，“接下来是我们风行惯例，自由提问时间。”
“不限人群，不限问题，只有一个要求。”主持人竖起食指，开玩笑道，“出去之后，记得告诉大家，我们是真的不会安排托。”
大家又笑起来，不少人举手示意，场下工作人员依次递过话筒。
有问电池续航比较的，有问跟别家产品对比的，有问价格设置问题的，总之，都是些专业问题，没戚瑶什么事。
她就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偏头看喻嘉树四两拨千斤地回答。
他听人说话时很认真，就那么站着，身姿颀长，挺拔又随意，漆黑的瞳孔望着对方，说完后嗯一声，略一思忖，迅速给出简单明了的解答。
从不怯场，也不局促。
场下有人问完学生党推荐的机型之后，又犹豫着追了一句，“那个，您有女朋友吗？”
一句话说地吞吞吐吐，结结巴巴，那女孩儿脸红了个透，却又忍不住八卦心似的，期冀地望着。
喻嘉树挑了挑眉，等场内一阵连绵而此起彼伏的起哄声过，才简短答道，“不好意思啊，私生活问题，不在今天讨论范围之内。”
他声音清冽，尾音竟然还带了点笑，轻微的气音通过话筒扩散，撩得人心痒。
【我艹！！他笑了啊啊啊啊啊！！！看见了吗姐妹们！！这笑也太溺宠了吧！！】
【这帅哥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纯人格魅力我都会喜欢的那种】
【帅得我腿软我操，我妈路过问我怎么脸红得跟个猴屁股一样！！！】
【早上看爆料的时候还在想，这他妈谁，别来蹭我们瑶妹，现在觉得，当姐夫也不是不可以哈】
【他本来是没笑的，你们注意到没有，是瑶妹忽然瞪大了眼睛，他才一下子笑出来的！！】
【我看到了！瑶妹一下子眼睛瞪得好圆！！！感觉又惊恐又期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面的磕魔怔了吧？潜规则也磕啊，真有你们的，真是有什么偶像就有什么样的粉丝】
【前面的脑子没了吧？什么年代了，营销号造谣也信啊？证据呢？没有证据你说尼玛呢？】
【疑罪都是从无，上赶着给女明星定罪倒是勤快，网络小警察快滚】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提问进程过半。
或许在入场资质上都做了足够的筛选，没出什么幺蛾子。
直到场下话筒递到粉丝区一个戴着口罩与鸭舌帽的男人身上。
乔念站在会场最边缘，看到这男人站起来，眼皮猛地一跳，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
破天荒地，这男人站起来竟然不慌不忙，调整姿势，先做了个自我介绍，大有握着话筒就不撒手的意思。
“各位好，我是个人自媒体王卓，今天有些问题想问戚老师。”
场内顿时安静下来。
连戚瑶心脏都猛地跳了一下。
王卓，人称王大锤，圈内臭名昭著的狗仔。
干过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跟艺人到家里，到楼层门口，在地下停车场有常驻拍摄机位，时常到对面楼层通过没拉窗帘的窗户，拍摄室内画面，甚至连艺人亲朋好友的居住地都不放过。
场地内，这个地方划区是粉丝区，按理是分给经纪团队做资格审查、发放名额的地方，不少女孩儿还举着戚瑶的灯牌，此刻诧异极了，呆若木鸡。
顿了片刻，戚瑶眨了眨眼，单手抬起话筒，没什么情绪道，“您说。”
此刻的直播画面中，弹幕乱成一团。
【……………………乔念你是死了吗？？？这种人你放进会场里？？？】
【我说盛屿这小作坊迟早要完，不把你们最好艺人的事情放在心上，出这种纰漏，怎么不去死？？】
【老娘蹲点抢了半个月预约都没抢到，你让王大锤拿到名额？？你们他妈快点给我倒闭吧我操】
【……纯路人瑟瑟发抖，什么情况？】
【王大锤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上次顾恒事件跟着瑶妹到地下停车场，被曝光还告了一次，进去蹲了两天，怀恨在心了吧估计】
男人用口罩将自己的下半张脸捂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双狭小的眼睛，“首先，第一个，请问您前几天在新剧组疑似耍大牌，单人撂担子不拍了，可以问问是什么情况吗？”
场内一片寂静。
喻嘉树神色很淡，垂睫做了个手势，第一排工作人员紧急拨通电话，领着安保进来，在后门处候着，生怕出现什么意外，立刻架走。
负责人在后台对着对讲机吩咐，随时准备掐断直播画面，切广告进来。
台上。
戚瑶顿了两秒，举起话筒，自若道，“不好意思，这是品牌发布会，甲方签了合同付了钱让我来宣传产品，如果您有对我个人的问题，建议下来跟我的工作室约档期。”
片刻后，她又补了一句，一字一顿道，“但我不一定接受。”
“这是您应得的。”她神情平静地说。
【我艹……好刚……】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是因为瑶妹今天造型原因吗？我觉得她一下子成长了好多……】
【妈的，主要是气质，她现在看着很平静，但就是让人感觉说话看人有那种“你算哪根葱”的气质，我操！！！A死我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瑶妹骂死他骂死他骂死他！！！！！】
场内顿时更安静了，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连准备上来打圆场的主持人都顿了两秒，偏头看了眼另一侧的人。
喻嘉树依旧在台上站着，神情很淡，漆黑眼睫遮住眼底情绪。他看了一眼戚瑶，片刻后，不易察觉地对中间握着话筒的男人晃了晃食指。
主持人会意，放下准备接话的手，缓慢地从台侧退了下去。
场下站着的男人明显怔愣片刻。
似乎没想到会有人不逆来顺受，当场对着他发难。
当狗仔这么多年，每个艺人都多多少少有点料在手里捏着，谁不是向来把他供着？
就算心底恨得要死，遇到了，面上还是要笑着，喊一声卓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碰上事了，何况在这种人山人海、全网直播的大场面？
戚瑶明明没什么表情，甚至还温柔纤细地站在那儿，偏偏就是让人觉得，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只老鼠。
王卓面子上下不来，扫了一眼背后的安保，咬牙，勉强笑了一声，“行，那我们说和风行相关的事情。”
“首先恭喜您啊，过五关斩六将，从众多竞选者中脱颖而出，拿到这个代言。”
料到不会是什么好话，戚瑶平静地听着，没给反应。
男人狭小的眼睛眯起来，话锋一转，“但是您最近是不是忙？或者贵公司是不是无暇顾及您啊？舆论都不处理，也不回应的。”
“据风行内部员工爆料，您这个代言，是通过一些不大正常的手段确定下来的。”
戚瑶蹙了蹙眉，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或者说，”王卓别有深意地停顿了片刻，眼神在台上两个人中间扫来扫去，暗示意味十足，才继续道，
“是通过一些不正当的关系确定下来的。”
“您对此作何解释呢？”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他话里的恶意太明显，就算没关注早上热搜的人，也能听出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一时间场内观众互相对视，瞠目结舌，场外舆论哗然。
【？？？？？保安愣着干什么啊？？拉走啊我日？？】
【这比什么明星新闻发布会刺激多了。。风行是真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哈，这种涉及人身攻击的问题也能在公开场面问了？？？】
【我真的恨死你们了，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女明星在台上被问这样的问题？你们要脸吗？？？】
【这不仅是对一个女明星的恶意，这是对所有女性的恶意。凭什么女孩儿做什么都要依附于男人？为什么不能是她自己达成的？】
台上。
戚瑶一顿。
这句话反复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之后，她握着话筒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她不爱生气，但不代表没脾气。
戚瑶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刚拿起话筒，就被王卓打断。
许是看她今天格外爱硬碰硬，不似从前那样温和，又一直都知道她是个冷静性子，不像叶清蔓，就算火烧到头上，也不会愤怒失态，说出什么出格的话，讨不到什么好，王卓很快转移视线。
他盯着台上的男人，“或者说，这位小喻总，您有什么看法呢？”
【曹尼玛去死吧这贱男人，你恶臭得糊掉了】
【有病啊？有病啊？有病啊？有病就去治啊？@风行，知道你不找托了，这玩意儿能拉走吗？？你的发布会要变成一场闹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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