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明白自己干了什么事,霍戬推不开这扇门,神情痛苦不堪。
一次次去伤害无辜的人,在任川被人欺负时冷嘲热讽,骂他应得的,就这么伤害他,做了那么多错事。到后来即使发现了端倪,即使心里清楚得很,当年江月的死和任川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却不敢面对了。
不去调查事情真相,好像只要他没捅破那层窗户纸,自己就能继续‘心安理得’地实施暴力。
他做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啊?他又没错,他只是不敢,他不敢面对真相,不敢在清醒状态下直面任川的伤。
尝试过去爱任川,可是任川怎么做的呢?无数次逃离,无数次拒绝惹得他恼羞成怒。他只是不小心,他不是故意的。
自己明明是爱任川的啊!怎么会有意伤害他呢?
他那么乖,一定会听自己解释的。
霍戬就这么想了几天,任川却迟迟没有醒。医生也说不准为什么,只能先观察观察。
和林涵伞约定的日子到了,他们之间闹得很僵,霍戬的报复太令人发指,林涵伞受了却依旧能望着他笑,好像对这最后的交易很是看重。
林涵伞之所以还活着当然不是因为背后堕落的林家,或者说林家压根不在他背后。他手上拽着霍戬太多太多把柄,关于霍戬自己的,亦或者是任川,总之这些东西足够让霍戬想杀他却不得不忍下来。
他们很顺利完成了最后的交接,林涵伞抓着离婚证踏出民政局,他撇了眼霍戬,开口道:“再也不见,霍大少爷。”
天道好轮回,即使没有他从中作梗,霍戬造的孽也永远不会被埋藏,他逃不掉的宿命,也是霍戬躲不开的惩罚。
林涵伞去了那家从霍戬手里要来的私人医院,很偏僻的郊区,不过并不荒凉,只是路线偏了些,开车一会儿也就到了。
他走进去,拿着霍戬助理那儿要到的卡刷,顺利到了VIP区。
推开一个病房门,林涵伞径直走了进去。
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莫约30多岁的年纪,长相端正普通,没什么特别,放在人群里很容易找不到的那种。男人浑身插满管子,氧气罩戴在苍白削瘦的脸上,手臂上扎着留置针,看那青紫的手背就知道男人已经躺在这里很久了。
林涵伞蹲下身子,摩挲着男人的手心玩。
“小叔,你说的对,我遭报应了,我被霍戬扔到男人堆里待了一天,你怎么不来救我啊?我好累,我没力气为林家卖命了,没关系的我拿到骨髓了,我不会放弃你的。”
他喃喃自语,将头靠在床边,凉气从地板传上来,很快渗进身体里,冻得人一哆嗦。
“算命的小贩说我这样的人早晚要下地狱,要承受酷刑永世不得翻身,就算将来重生了也会是畜生。我当然信,你信吗?你快起来陪我说说话吧,好几年时间过去,我都快忘了你的声音了……”
……
京城。
霍戬办完事就赶回了医院,他这几日一直待在医院,办公也好怎么着也好,总之片刻不离就是要待在任川身边。
今天出来了一会,再回去时医生便告诉他醒了。
为什么他在就迟迟不肯清醒?霍戬心里百味陈杂,不过他无心纠结这些,几乎是抛开伪装奔回到了病房。
任川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霍戬一下打开病房门口,惊得任川猛一回头看过来,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也看不到任何情绪。
“小川!你怎么样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任川愣了一瞬,张嘴说不出话,他直勾勾看着霍戬,眼里竟没有一点惧意。
霍戬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病床前,蹲下身子朝任川摇了摇手。“小川你怎么了?”
任川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模糊的轮廓,大致辨认出这是一个人。这人说话了,声音熟悉又陌生,他好像认识这个人,并且他肯定自己很讨厌这个人,可是他说不出话,稍微动一下就浑身疼得厉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助极了。
试问谁能在又瞎又哑还残废的情况下能从容面对讨厌的人?他脑子里根本搜寻不到和这家伙有关的记忆,可是就是下意识讨厌这家伙,不仅仅是讨厌,其中也包含了害怕。他不想疼,便没有动,只摇摇头就闭上了眼。
反正什么也看不清,干脆闭上算了。
这可把霍戬急坏了。
好不容易等到人醒来,他想过很多种任川苏醒时他们相处的场景,哭闹、尖叫,亦或者疯了。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任川就像看一个闯入他私人空间的陌生人,皱完眉就不再搭理他。
他不会哭了?为什么?为什么啊?
霍戬心中惴惴不安,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就跟他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是一样的,极其不爽。
霍戬赶忙叫来了医生,陪同着一通检查下来。
医生来回按动着笔头,额间褶子都拧成了大大的川字。
“你是病人家属是吧?”
“我。”霍戬怔住两秒,随后道:“我是。”
医生放下片子,摊开手语气凝重道:“是这样的,任先生应该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之前就有过几次情绪失控先例,我们初步推断他是因为某种因素不愿面对现实,把自己,嗯,不太愿意见到的人屏蔽了。”?
第五十二章 :草莓蛋糕
不太愿意见到的人?
任川这是……忘了他了?
霍戬抿唇,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刚补上的烟还没来得及拆封,他细细摩挲着外表的包装,很想现在来上一根。无奈身在医院,只能松了手。
“通俗点来说就是任先生失忆了,在受到刺激后头部又遭受撞击,脑神经压迫,出现了一些问题。”(作者:瞎掰,别信。)
“他,那他的眼睛和嗓子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看不见?”
医生抬头看他,脸上浮现一抹疑惑,“你不是病人家属吗?怎么遖颩喥徦会不知道?”
霍戬也蒙了。“什么意思?”
医生放下手中的笔,满脸戒备盯着霍戬。“他的眼睛是遗传性毛病,如果不按时用药压制是会出事的,像现在这样没完全瞎掉都还算好的了,你既然是家属怎么会一点不知道?他平常都没什么反常表现吗?”
反常?霍戬一瞬间被勾起了许多回忆。
反常怎么可能没有,人又不是突然瞎掉的。
任川经常看不清人在哪儿,找不到东西,又总无缘无故摔跤,亦或者撞到桌角什么的,可他却一次都没有说为什么。
那双眼睛很大,犹如静谧深林的一汪泉水,又似满天繁星,每每看着他就总让人生出龌龊的想法。
霍戬从来没想到是眼睛有问题,他只会去骂任川,斥责他为什么连件小事都做不好,贬低他,说他笨手笨脚。任川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眼睛有问题。
“他这个症状明显是近段时间才开始严重的,说明之前是有在吃药,所以为什么把药停了?”
把药停了……
霍戬僵在原地,如遭雷击。一段模糊的记忆浮现,身体仿佛灌了铅,沉重得他一步也迈不开。
早期的时候任楚给任川备过不少药,可是后来人走茶凉,药也没了。任川自己去医院配过一次,因为堵车导致回来时天色早已黑透。
那晚霍戬谈崩了一单生意,宿醉后没见到任川,怒火堆积如山,他在家等了一个多小时,见到人的那一刻几乎立刻就爆发了。
他质问保镖为什么允许人出去,一双因为太久没有休息而变得通红,他抽着烟,冷冷看着归家的任川。青年又惊又恐,抱着药瓶说明明是他答应了的。
酒精挥发控制着霍戬,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只是第二天醒来时任川正躺在身边,脸上带着伤,不知是晕死还是睡着了。
好像从那以后他就再没见任川出过门,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任川都在发呆,眨着眼睛不知在看什么。
现在想起来,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他亲手把任川的药弄丢了。
“他的嗓子和眼睛……”霍戬薄唇微启,他忽然不敢看医生,垂着头沉默半晌,在医生的呢喃下问道:“他还有可能康复吗?”
“这个不好说,不过目前看来可能性不大。不过他的嗓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不愿意说话可以尝试开导开导……”
心里一沉,后面的话一点点灌进耳朵,却都像雾一样虚无缥缈。
霍戬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病房,任川好像睡着了,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不像之前那样疯癫哭喊,也没有拼了命地躲着他,只是陷进柔弱被子里安稳睡着,短暂与这个世界隔绝。
很不同寻常的一幕,对霍戬来说。
走到床前坐下,霍戬抬手抚摸着熟睡的人,手感依旧如故,人也还是那个人,只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吵不闹,当真和娃娃没什么区别了。
或许……
任川变成这样对他们都好?
他只是犯了个错,错把仇人当成了任川,一开始不是这样的,这只是一个意外。他只是想要复仇,他,他不知道自己爱着任川啊。
霍戬想,忘了也好,把所有不愉快全部忘掉,他会带任川离开这里,离开所有曾经接触过的东西,从此任川的生命里有他便足矣。
这样看来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任川彻底忘记了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无论霍戬说什么,他除了摇头再没给其它回应。
霍戬尝试过沟通,无奈怎样也撬不开他的嘴,任川就像一块没有脑袋的木偶,脸上一点情绪也没有,看到霍戬进病房也没有害怕,只是一些小事上他还是本能地想要躲着。
“小川,我买了你喜欢的草莓蛋糕。”
听到熟悉的声音,任川下意识抬头抬起头往门口看去。
是霍戬,这半个多月来一直悉心照料自己的男人。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觉醒来就躺在这个房间里,不仅失去了一条腿,眼睛也像蒙了一层雾霾,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一团,身上也疼得厉害,除了一些擦伤,另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右手也如出一辙。不只是这些,沉在表面下的伤更多。这具身体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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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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