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小的脸蛋上表情并不多,就算周围的人因他而笑,本人却浅尝辄止,事后还显得十分烦躁。 尹知温没来由地想,新同桌的长相和性格估计不是同一回事儿。 陈非寒拿了学生卡之后也没急着走,猫着腰在抽屉里找了一阵mp3。 他在教室门口站了一会儿,见尹知温好半天都没来,松了口气,自顾自地下楼,慢悠悠地朝高三楼走去。 仁礼中学是一所百年名校,学校在巷弄深处,绿树成荫,尽是些掉墙皮的老楼。风一吹,校园便衬得越发安静。陈非寒站在前坪广场,一眼就能看尽校园内的大片阴凉。 耳机里环绕着拖沓的节拍,隐约能听见夏末的蝉鸣。男生受不了烈阳,只得眯起眼,像只猫老大巡视地盘似地踱着步子,还一边哼着不着调的瞎曲儿。 乌拉乌拉乌拉嘿~~~~ 乌拉乌拉乌拉哦~~~~ 欸啊——啊啊啊—— “我……操。” 尹知温站在国旗台旁边看了老半天,觉得前面那背影眼熟,低着头絮絮叨叨的,像同桌。 但他不太敢认。 一首歌给唱成这样,要真传到地下去了,阴曹地府都得歇菜关门。 好在猫老大陈非寒十分有自知之明。 临时编排的傻逼歌词戛然而止。如果给丢人评分,“这时候撞见尹知温”的分数明显比“一个学期丢六把钥匙”要高得多。他见了鬼似地回过头,一看见来人的脸,眼睛都快挤鼻子下面去了。 陈非寒难得摆出一张欲哭无泪的脸问:“怎么又是你?” 尹知温也难得摆出一张纯洁天真的脸和他对峙:“爷爷,这条路您已经走了二十分钟了。” 他是个明白人,看得出别人是真郁闷还是假郁闷,所以故意放慢脚步让陈非寒先走。谁知道自己在座位上复习了这么久笔记,隔壁桌的大老爷们跟个领导下基层似地四处闲逛,不仅架势忒足,歌都唱上了。 陈非寒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晒的还是抓了狂。 “没听到吧?”他问。 尹知温眼观鼻鼻观心,很诚恳地回答:“没有。” 还算明事理。 暂且保住了陈非寒心中的仙女称号。 事实上陈大少爷在省重点收敛了不少,尤其是“抒发当前内心感受”这一方面。换做初中,心情不好会跟老师扛架,心情好能跟政教处主任坐一桌吃饭。 那时候身边有人陪他一起疯。 现在没有了。 所以人不得不改变一些。 高三楼在学校最隐蔽的位置,周围的树木大概从建校开始就迎风招展,有几棵的枝叶甚至伸到了教学楼的安全窗里。学长学姐们在上面的教室上课,陈非寒和尹知温从上二楼的楼梯下面过,在文体室里领教材。 “我记得……” “我记得……”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陈非寒一副“朕特赦你先说”的架势朝尹知温努了努嘴。 “你先说。” “你先说。” 结果两人还是同时开口,各自为对方退了一步。 此时陈少爷再次确信,仙女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和凡人之间是没有默契可言的。 “我记得这里有只猫,”他只好先开金口,“猫呢?” 尹知温一边清点书一边说:“我没记错,咱们少了一本教材。” “哦,好,”陈非寒很敷衍地摆摆手,然后继续问:“猫呢?” “啊……应该是没有历史的必修三,”尹知温看了看书堆,百忙之中回过头说:“你说啥?” 少爷有个通病,自己重视的事儿别人不能漠视。 他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我说我放了个屁!” 个该死的!我脑子抽了我问他! “老师!”陈非寒转而去问一直在找书的行政老师,他嗓门有点儿大,十分着急地喊:“老师,你看见了这儿的猫吗?” “什么猫?”天气热,一直坐在文体室的正常人类难免有些烦躁,“咱们学校的猫可多了去了,白的黑的黄的……” “我还绿的红的紫的呢,”陈非寒站在尹知温身边小声嘟哝,“这儿就一只猫,能去哪儿啊。” “猫?”尹知温总算听清楚陈非寒在问什么了,“你说高三楼的狸花?” “你知道?”陈非寒猛地抬头,“他在哪儿?” 尹知温看着眼前的同桌,突然有些不忍心说清楚了。 国际班的学生喜欢买猫食,久而久之,仁礼中学就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理科楼的猫归理科楼的国际班管,高三楼的猫归高三楼的国际班管。尹知温认识高三的学长,无意间听见他们提起过一次,那只猫怀了小猫,高三的又学业繁重,干脆送到救助站了。 “噢,这样啊……”陈非寒耷拉着眼,“那就好。” “那只猫挺多人喜欢的,”尹知温感慨着说,“高一那会儿有个学生带着它翻墙出去看病,念在初心算好的份上才没有被记过。” 陈非寒垂着手,内心五味杂陈地说:“对,那就是我。” “啊?” “那个翻墙出去给猫看病的,就是我。”说到这个份儿上,陈非寒突然有点恼火,“必修三缺了该怎么办?” “啊……啊?”尹知温手里拿着书,一时间竟觉得非常烫手,他嗖地一下丢开,感觉气氛有些不明不白的尴尬。 他有些懊悔没听新同桌认真说话了。 “你是艺术生吧,”老师一边找多余的教材一边看了过来,“你一提猫我就来了印象,画室那边的猫都是你和门卫在喂吧?” “……是,”陈非寒不喜欢有人跟他当面扯这个,赶忙压着嗓子换了个话题,“必修三还有没有啊?” “别急,不就一本书嘛,没有到网上自己买一本,”老师也不见得心情好到哪儿去,她话匣子给人打开了,逼逼机似地怎么也收不住,“那边的猫真是不粘人,你给它喂东西吃,它转头就不记得你了。你要是手里没个吃的,它见着你就躲,心寒得很。” “得亏你有爱心……” 又来了。又是这句得亏我他妈有爱心。 不知道怎么回事,陈非寒觉得呼吸起来有一阵阵的疼。 这种疼从鼻子里钻进来,窜进心肺,又输向全身各处的每一块角落。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想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难看。 都不用刻意去猜,仙女一定在他身后组织措辞,想着待会儿该说些什么话才能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事实上不说话最好,他就烦尹知温这种情商高的。 “那什么,”于是陈非寒抢先把自己的门给堵上了,“里面太凉快,我出去坐会儿,书找齐了叫我。” “嗯。”尹知温点点头,难得没有侃两句嘴。 没过多久,他瞥见陈非寒的影子和树荫交错着。小小的一团缩在台阶下面,垂着头,看上去孤单得要命。
第5章 爬山虎 画室在艺体馆四楼,尹知温基本没去过,但他知道艺体馆长廊有猫,忒凶一只。 其实关键也不是凶,主要是长得丑,秃了吧唧的,常年缩在长廊角落,看上去特别不干净。 他试着喂过几次,有一次被其中一只抓破了皮。 学生不能指望老师有眼力见,尹知温叹口气,知道只要老师还在说,陈非寒就绝对不踏进这里一步。如果待会儿再找不着,他就直接网购两本得了。 没理由的,他也觉得这老师说话挺烦人。 “找到了,”老师擦擦脑门上的汗,“可找死我了,刚好还剩两本,拿去吧。” 尹知温点点头,含糊地说了句谢谢老师。 “你跟你同学说一下,我没有说那猫不好的意思,”老师找了找自己的水杯,仰头灌了一口又说,“最开始的时候他给猫挠伤过一次,保安说要把这几只送走,又老半天没个动静。我都没想到他还能一直留意着。” “这小男生挺厉害的,我听门卫说,他每天起床铃一打就准时到画室了。” 尹知温抓着手里的两本必修三,还没来得及为错怪老师的好意感到后悔,马上又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什么叫起床铃一打? 起床铃不是用来起床的吗? 他惊疑不定地回头看了一眼,殊不知刚才那抹萧条的背影正一边擦汗一边站门口发呆。 看吧,在热得死鸣蝉的高温下还能想出“里面太凉快”这种借口的人,怎么可能是能在起床铃前起床的人民勇士。 尹知温不禁肃然起敬,真诚地对老师说:“老师,要么是你认错了人。” 要么我认识的不是人。 中午太阳相当大,完全没有要入秋的自觉。陈非寒心里始终憋了口恶气,想发作,人家老师大热天的还帮忙找书呢。 想骂人骂不了,真是窝囊。 做学生做得久了,对45分钟的时长相当敏感。他在外面热成了呆子,只好起身站门口待着。探头朝外面看了几分钟,猫老大突然没头没脑地倒计时起来。 “干嘛呢?”尹知温指了指书,“都齐了,回教室吧。” 陈非寒凝神数着,看表情像是在期待某个毫无意义的画面:“三。” 三?什么三? “你不会要我给你搬吧?”尹知温瞪大了眼,“这架势啥意思啊?” “二。” “我就搬自己这份儿啊。” “一。” 下课铃叮铃铃地打破了眼下浮躁的安静。 尹知温被震得脑袋晕,慌忙之间只能听见老师撕心裂肺地喊:“快!把刚才乱丢的书摆到边上来!” 楼上噼噼啪啪传来桌椅挪动的巨响。 这位老师的语气实在不容小觑,好像待会儿会出现猛犸象重回现世的灵异画面。男生来不及看门口的同桌,优先把书全踢进了角落。文体室的后门突然被人撞开了,第一只穿着夏季校服的野牛拨开步子朝前门冲刺,一下子从陈非寒身边擦了过去,掀起一阵超音速狂风。 唉,人体电风扇。 陈非寒相当没良心地侧过身子,把受风面积又扩充了一点点。 有了第一只领头的野牛,其余的就像是听到了冲锋号角,泄洪似地从文体室后门鱼贯而出。 操,开饭了! 尹知温总算绝望地反应过来,这他娘是第四节 课。 等这一批非洲野牛大迁徙过了,食堂里估计只有万年不变的黄瓜炒火腿肠。 ……指不定黄瓜还没熟。 “噢,找到啦,”陈非寒看着逐渐陷入宁静的高三楼,摇头晃脑地走过来说,“哪一堆是我的?数好了咱们就走吧?” 走个屁。尹知温翻了个白眼:“我想吃饭。” “吃啊,”陈少爷摆了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我又没拦着你。” 尹知温看着一地的书,无语凝噎。 好了,这下子没理由发脾气的人变成了两个。 顶着大热天把书从高三楼搬回理科楼就算了,搬完后还只能吃黄瓜火腿肠这种吃三口吐四口的红配绿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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