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简从一侧的塑料袋里找到蜡烛,问道:“有打火机吗?” 宁寒柯轻笑了声:“你当我几岁小孩儿?还许愿。” 但耐不住有人异常执着,他在茶几柜里翻翻找找,总算找了个能用的。 柯简将金色蜡烛点燃,房间的灯也起身关掉。此时手机的时间正好是11月7日23:59分,她将蛋糕往前捧。 那是个非常简约的蛋糕,表面没有任何水果或装饰,薄荷绿的底色,上面用粉色的英文字写着: “Forever,August.” 柯简对他笑道:“男朋友,最后一分钟,许个愿吧。” 宁寒柯一直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有一束跳跃的小火花。波涛汹涌的情绪藏入夜色,他没有闭眼,只是道:“许好了。” “这么快?” “嗯。” “那快吹吧。” 宁寒柯将蜡烛吹灭,整个房间陷入安静的昏黑里,只听见窗外掀屋倒树的厉声呼啸,还有轰然坠地的滂沱雨落。 “你还没问我许的什么。” 柯简没开灯,本来想说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宁寒柯的声音那么低沉,她温声顺着他的话问道:“许的什么?” “我想知道,”他缓声道,“你以前...喜欢过我吗?” 柯简沉默了会儿。黑夜里,她的眼睫垂落,呼吸很轻:“嗯。” “什么时候?” 柯简用一种很平静的声音朝他道:“从16岁,到现在。” “不是喜欢过。”柯简在黑夜里寻他的眼睛,“是这么多年...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她知道,是时候坦白了。 “我从来、从来没有厌烦过你。”柯简想起以前的事,已经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个时候,陈家富的那件事,我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所以只想着把你往外推。” “我当时以为,那会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因为......”柯简顿了顿,“我觉得,你应该值得更好的风景。” “或者更自私地说,我没有任何把握能走到哪一步...如果是戛然而止的故事,那至少回忆起来也是美好的。” “但说到底,我...其实是自卑。” 那个时候的柯简,虽然在别人的眼里冷静又理性,不会为世俗的眼光所困扰,只一心往自己规划好的道路上行进。 但只有她知道,并不是的。 她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人,一个会对庞大世界迷茫而惶恐的普通女生。 信任并践行了那么多年的事,比如相信正义一定会到来,比如人人都应该平等,比如努力一定会得到回报。 后来的事,逐渐开始磨损她的信念,思想也开始起皱。 原来坏人不一定得到惩罚,美好单纯的感情会受到阶级的考验,所谓“正义”也逐渐成为成功者的胜利品。 她理解不同人有各种身不由己的原因,但她依旧很愤怒。 更多的,是绝望。 祁诗衣温柔善意地对她道:“作为普通家境的女生,每个决定都会决定她的人生。” 而非简单粗暴地对她讲:“你和我儿子不登对。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能带给他什么?” 那天下午,她列出了一系列宁寒柯会喜欢她的理由。 新鲜、有趣、突然而至的兴致...... 但那些都太不可靠了。 在时间的海里,被风吹得什么都不剩。 她只剩下最后一些维系自己可笑自尊的力量。 但宁寒柯的那些悄悄话,近乎抛弃自尊地来追问一个答案......让她又开始摇摆不定,如果,她勇敢一次呢。 “其实,我来找过你。”柯简道,“在你走的那天。” 宁寒柯抬头看她,没说话。 “但是,我妈妈去世了。她带着几乎毁掉她人生的男人,用非常极端的方式,成全了我和我妹妹。” “我当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可越是难过,就越觉得......”柯简的睫毛有些湿润,“我们不是一类人。” 她家境平凡、家庭破碎、人生风雨飘摇。 宁寒柯家境优越、家庭和睦、人生前途无量。 “尤其是,你说你要去英国的那天.....”柯简顿了顿,“我查过的。” “我查过,我能不能也去看看外面的风景,跟你一起。有没有适合我的学校,有没有奖学金覆盖的学校,有没有短时间能够申请到的学校......” “但是......”一滴眼泪从脸颊滑落,“太难了。” 七年前那个平凡却燥热的夏夜—— 宁寒柯在机场里绝望地等待,执拗地不肯走,甚至还朝祁诗衣扬言道,他那也不去了,他就留在这儿。 而柯简也在医院过道里的凳子上麻木地坐了一夜,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拿出手机,将搜索记录和备忘录一一删去。 - 眼泪被温热的指腹擦去,宁寒柯将她抱入自己的怀里。 他的眼眶生涩又通红,心脏像是残缺了一角,疼的他摧心剖肝。 他记忆里的柯简一向冷静又节制,总是做着最正确的决定,什么负面情绪都不会影响她。可是如果是人,谁不会有脆弱而迷茫的时候。 他无望又痛苦地爱了她那么多年,她又何尝不是。 甚至她连主动查询他近况的勇气都没有。 他终于厘清这么多年自己眼里只看得见她的原因了——她清瘦的身躯里,藏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倔强灵魂,以及近乎悲壮美的人格。 她的生命仿佛是粗粝乱石下生长的枝丫,峭拔的脊背如万仞山峰垂直向下。 “但是,但是...”柯简笑了下,伸出双臂回抱他,“我觉得我现在就很好。” “那天给你打电话,不全是因为得知你做的那些事,”柯简解释道,“而是我觉得,不管别人怎么样,怎么看,如果你还喜欢我而我也喜欢你的话,我就应该尝试一次。” “因为,我也很好。” “嗯。”宁寒柯捧着她的脸,“你是全世界最好。” 他温柔缱绻地吻她的唇角,怜惜地像是对待世界上最昂贵的珍宝。 柯简也难得青涩地回应他。 说不清是从哪个时候,这个吻在浓厚的夜里变成了另一种滋味,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冰川下的火种被点燃,炙热的温度从皮肤肌理中渗出,不断地灼烧着彼此。 不知不觉,那件灰色外套也掉落在了地上。 柯简的腰侧被一阵凉意冰的瑟缩了下,她推了推覆在自己身前的人,气息急促:“等、等一下。” 宁寒柯眉眼间的情意未褪,但他强行忍了下来,脖颈处的青筋隐现。 是他太突然了。 正当他抽身而退的时候,柯简却起身环住了他,脑袋埋在他的肩颈,声音又轻又细:“别在这儿......” 宁寒柯的心脏停了一刻,心里的巨石轰隆一声从山崖滚落,他低哑道:“...你想清楚。” “嗯。” “你手还没好完。”宁寒柯说。 “那你......”柯简的声音闷在了他的肩膀,几乎都要听不见,“轻点儿。” · 柯简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快十点了,她没看见旁边的人。 甫一起身,浑身的酸痛让她倒吸了口气。昨夜的回忆倒灌,她第一个念头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尤其是当她看见床头柜前宁寒柯重新给她拿的衣服,这种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有没有什么消失术,或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啊...... 不不不。 这是我男朋友、我们是成年人、没违法。 给自己做了十分钟的心理建设,柯简这才慢吞吞地穿上衣服去卫生间洗漱。 她的眼皮很沉,昨晚被人折腾到大半夜,又加上断断续续地在哭,所以明明是双眼皮却敛成了一道褶。 柯简刚艰难地下了两个台阶,就看见宁寒柯已经在喂小桃了。 “醒了?”他抬头问,过来抱她,“眼睛怎么了?” “...被你打的。”柯简没好气地道。 “我昨晚打你了?”宁寒柯轻声一笑,随即挑点了点头,“好像也算吧。” “......”柯简张嘴咬了他脖子一口。 她被放在了凳子上,宁寒柯道:“吃早饭吧。” 柯简被他示意去揭开一个锅盖盖着的餐盘,她刚拿起,蒸腾潮湿的白雾就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些馒头、红糖饼和紫薯发糕。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清晰地晃动。 “以前小时候,不是很多人都在问‘你觉得幸福是什么吗?’,我当时就想,幸福啊——就是天天早饭能吃到发糕、馒头、红糖饼啊这些面制品。”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每次看见一屉刚做好的馒头包子出炉,蒸盖打开的那一瞬间,我就会感到很开心。” “......” 柯简刚还有些害羞,现在的心情却像倒了满盆的甜水般在轻轻摇晃,丁零当啷地,都快溢出来。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和宁寒柯一起安静地吃着早饭。 某一刻,宁寒柯轻咳了下,声音低沉:“还疼吗?” “......”柯简的甜水一下子旱住了,她状似轻松地道:“还行。” “嗯。”宁寒柯点了点头,“下次就不疼了。” 柯简:“......” 所以任意门到底哪里有卖啊!!! 作者有话说: 被遗忘的小桃:我没惹。
第82章 坏骨 柯简吃完饭后, 跟旁边人道:“宁寒柯,我要回家一趟。” 宁寒柯:“嗯?” 柯简:“...回去换衣服。” 宁寒柯看见她穿着自己的T恤,套着宽松的褐色毛衣以及睡裤, 领口有些大, 衣袖与裤脚还挽着几叠,有种说不出的俊逸和松弛感。 他声音带着散漫的笑意:“这不挺好看的么?别客气, 我送你了。” “......”柯简低声重复:“我、要、换、衣、服。” 行吧。 宁寒柯不可能让别人看到她这幅模样,所以把昨晚她换下的衣服丢洗衣机里洗了后又烘干了, 在出门前递给她。 柯简沉默了会儿。 既然早可以烘干, 干嘛又拿自己的衣服给她穿...... 俩人出门后,柯简先去自家小区楼底的快递柜里领了个包裹,她拧开锁, 给宁寒柯找了双拖鞋。 “你要喝水吗?”柯简转过身, 问坐在沙发上的人。 宁寒柯:“嗯。” 她找个干净的杯子递给他, 又将饮水机的烧水键打开,“等我会儿。” 她重新拿了套衣服,进了卧室的卫生间。之前在宁寒柯家的时候她总有一种脑袋麻木的感觉, 现在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大脑才逐渐清明过来。 哎。 昨晚她是不是太冲动了。 宁寒柯让她想清楚, 还劝她说自己的手没好,结果她......都没犹豫过。 就搞得自己真像陈灵珏说的逮着人那什么一样。 心里有种自己是个采花大盗而宁寒柯是个被迫娇花的形象, 但当她看见自己满身青紫和绯红交替的痕迹后, 这种羞愧感顿时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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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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