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蝉觉得割裂。 好像灵魂被撕裂成两个碎片,一柄利刀在他的身体里分赃。 宁知蝉被割得血肉模糊,最后被抛尸荒野,只有一点点最柔软的心尖肉被精心烹饪好,送到瞿锦辞的餐桌上,被他咀嚼和评价,变成他黑色眼珠里一道转瞬即逝的光。 “瞿锦辞。”宁知蝉觉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低下头,声音很小地说:“我走了。” 瞿锦辞敷衍地“嗯”了一声,没看宁知蝉,眼睛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床尾:“把裙子带走。” 红裙有些皱地堆在床角,像美艳但干瘪的花朵尸体。 刚才到最后的时候,瞿锦辞觉得裙摆碍事,于是把裙子从宁知蝉身上扯了下来。 宁知蝉呆呆地“哦”了一声,走了过去,裙摆下方有一处可疑的深红色块,潮湿粘腻着。 他面无表情地把污斑折进去,把裙子塞进包里,像妓女收下嫖资一样,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宁知蝉什么都没有想。 走出酒店时,室外飘着一点雨雾,带着潮湿的气流扑到宁知蝉的脸上,让他变得清醒了点。 宁知蝉步行到最近的地铁站,搭上末班地铁,到站之后,雨稍稍下大了一点,宁知蝉回到家的时候,身上很薄的白色T恤被浸湿了一点,小块几乎变成透明的布料粘在他胸前和肩胛的皮肤上。 宁知蝉走上楼梯,用钥匙开门,昏黄色的光影从门缝里漏出来,宁知蝉顿了顿。 “了了,是你吗?” 宁知蝉听到屋内的脚步声,宁绍琴温柔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啊。”宁绍琴推开门,看到宁知蝉站在门口,头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她用手很轻地帮宁知蝉掸了掸,“怎么淋雨啦。” 宁知蝉“嗯”了一声,垂着眼睛说:“有一个小组作业急着交,我到同学家去了。” 宁绍琴把宁知蝉拉进屋子,关好了门,又说:“妈妈给你弄点热姜汤,驱一驱寒,不要闹感冒了。很快的,你去换个衣服,稍微等一下妈妈。” 宁知蝉回卧室换了睡衣,把包里的裙子藏进衣柜最深的地方,确保裙子不会掉出来之后,走到厨房门口,宁绍琴正在里面忙碌。 宁绍琴今年四十二岁了,但看起来依旧很年轻,虽然她的皮肤开始出现一些较为明显的皱纹,但身材保持得很好,穿着一身印花的连衣裙,裙摆随着宁绍琴走来走去的动作扬起来一点,像初夏白色的蝴蝶,翅膀很轻地扇动着。 宁知蝉看着她:“今天去约会开心吗?” “挺开心的。”宁绍琴像少女一样,有些羞赧地颔首笑了笑,“你也知道,你宋叔叔人蛮好的。” 宁知蝉脸上的表情不太明显地凝滞了一瞬,点点头:“嗯,那就好。” 宁绍琴在热姜汤里打了一个荷包蛋,倒到碗里,让宁知蝉端出去,她帮宁知蝉拿了勺子,又找出糖罐,往宁知蝉的碗里加了一勺糖。 “了了,在新学校感觉怎么样啊?”宁绍琴坐在一边,随意地关切宁知蝉的生活。 宁知蝉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温度有点烫,水汽漫到宁知蝉的脸上,他觉得眼睛开始发潮发热。 “嗯,挺好的。”宁知蝉平静地回答。 “那就好。”宁绍琴笑了笑,“那是贵族学校,你宋叔叔知会了校长才把你的学籍转过去,机会难得,你得跟同学好好相处啊。” 宁知蝉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宁绍琴的声音。 她听起来有些犹豫地问:“宋叔叔的儿子也在那所学校里,你有没有跟他见过面啊?” 宁知蝉尝试着喝了一口姜汤,不小心烫到了舌尖,他的眉头突然有些局促地皱了起来。 “没有。”宁知蝉垂着眼说。 “哦。”宁绍琴轻轻叹了口气,“宋叔叔那个儿子娇生惯养的,小小的年纪,脾气却大得很,你宋叔叔也拿他没办法……妈妈都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办呢。” 宁知蝉的手微不可见地顿了顿,好像心脏突然空悬了一下,产生了一种延迟的、茫然的痛苦。 用以掩盖不堪的遮布猝不及防地被掀开了,宁知蝉不得不遵照客观现实,将“宋叔叔的儿子”和瞿锦辞的名字对应起来。 现在他身上还有瞿锦辞牙齿的咬痕,衣柜里藏着瞿锦辞付给他的嫖/资,他被瞿锦辞亲吻吮吸的嘴唇还在轻微地充血发热,身上甜酒信息素的味道还没完全散去。 宁知蝉觉得瞿锦辞和自己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但也不清楚在床上接吻和做爱的关系算不算好好相处,所以没有说话。 他也不是不知道,宁绍琴之所以在提到瞿锦辞时如此烦恼和惴惴不安,是因为作为宋易勋的独子,瞿锦辞对父亲再婚的事情,态度实在算不上好,宋易勋也不得不顾忌他的态度,因此与宁绍琴谈婚论嫁的事情便一直被不轻不重地搁置了下来。 宁绍琴在一旁自顾自又说了些话,看着宁知蝉喝了小半碗汤。 宁知蝉对她说:“妈,你去休息吧,我自己来收拾。” 宁绍琴说“好”,又看了宁知蝉一会儿,才转身走出餐厅。 “了了,还有一件事。”宁绍琴站在餐厅门口,转身对宁知蝉说:“你宋叔叔约你周五晚上去看一个什么艺术展,你记得去啊。”
宁知蝉抬起头,眼睛看着宁绍琴,目光很迟钝地晃了晃,突然问她:“妈,你真的想和宋叔叔结婚吗?” “……宋叔叔条件很好,人也很好,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个主动说要娶我的人。”宁绍琴有些落寞地笑了笑,“怎么突然问这个?” 宁绍琴身后有一片暖黄色的光,把她的轮廓变得很柔和,让宁知蝉联想到许多暖色调油画里拥有幸福、温良贤惠的女性。 “没什么。”宁知蝉垂下眼睛,“我会去的。” -------------------- 跟瞿锦辞一起读:了(liao)了(liao)
第4章 “今晚。” 路旁的木本植物长势喜人,有种浓夏的深绿,被风吹出波澜式的热意,具象地散进空气里。 宁知蝉走在校园里,不太合群地穿着春季的长袖制服。 空气里飘着浑浊的热,宁知蝉背上已经微微出了点汗,但不敢脱外套。他担心有人会看到。 他的肩背上还有被瞿锦辞咬出的齿痕,有些地方破了皮流了血,现在正在结痂,传出持续的痛和痒。 痛感十分轻微,但无法忽略,让宁知蝉有些难以自控地联想到,瞿锦辞每次和他上床时贴在他耳边,用很轻很哑的声音叫他小名的时候,类似的感觉。 瞿锦辞还没过二十一岁的生日,他还很年轻,但在某些方面,已经拥有了十分成熟老道的残忍。 他带给宁知蝉阈值以下的、并不纯粹的痛苦,细水长流地折磨宁知蝉,把痛变成痒,荒唐变成理所应当。 宁知蝉不知不觉开始走神,走到台阶附近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路过宁知蝉,有些重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宁知蝉被撞得有点痛,蹭到齿痕结痂的部位有些变得轻微灼热。 他偏了偏头,看到左东昆胸前写着名字的铭牌,没再抬头看他的脸,眼睛垂了下去。 左东昆习惯性地言语奚落他:“这么宽的路,你非要慢吞吞挡前面……” “东昆。”左东昆身边的中年男人不算太严厉地打断了他。 宁知蝉看了眼那个男人,又听到左东昆说“爸,没事”,然后故意不轻不重地又撞了他一下,跟着男人一起,脚步稍快地离开了。 今天是周五,校内正在举办一场优秀学员表彰典礼。 通知是半个月前传达的,学员与家长一同参加,此时校园内人流涌动,夏汛一样倒灌进校园南角新建好不久的礼堂里。 宁知蝉并没有被左东昆影响到心情,走上台阶,在人群中不太自在地缩着肩膀,像一片很瘦的落叶,没什么存在感地漂了进去。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地入座,他在稍靠后的位置找到自己的座位,身边的座位一直空着。 过了一会儿,负责统计人员情况的教务秘书走过来,看了看宁知蝉和他身边的空位置,把他叫到了一旁的过道,问他:“同学,你的家长呢?怎么没有来?” 宁知蝉还算有礼貌地回答:“不好意思老师,我家临时有事,家长没办法来学校。” 教学秘书对宁知蝉没什么印象,问了他叫什么名字之后,似乎还没有决定要不要继续为难他,于是翻了翻手中的学生名册,用以确定宁知蝉是不是哪家达官显贵的孩子,以防刁难了不该刁难的人。 纸张一页页翻过去,会场内人声嘈杂,宁知蝉低着头开始走神。 刚才他说了谎,今天学校开会要求家长出席的事情,宁知蝉根本没跟宁绍琴讲过。 其实宁知蝉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左东昆为什么处处针对他;宁绍琴这些年在外面和各种各样的男人那些所谓的“约会”和“恋爱”,究竟是在做什么,宁知蝉也不是完全不知情。 说起来,也不能完全怪左东昆这么讨厌他。 方才宁知蝉看到左东昆的父亲,感觉似乎有些眼熟,在来的路上才想起,似乎是宁绍琴几年前刚带着他搬家来到南港之初,频繁往来过的一位叔叔。因为那段时间,宁绍琴频繁地坐上他的车,回家之后总是对手腕上那只崭新的翡翠镯子爱不释手,所以宁知蝉对他有印象。 他和宁绍琴交往的时候,说是已经准备和妻子离婚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不离了。 宁知蝉想起那之后的某天傍晚,宁绍琴回来的时候头发乱着,胳膊上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淤青。 宁知蝉问她怎么回事,起初宁绍琴什么都不说,宁知蝉一直问她,似乎刺激到了宁绍琴,她突然有点发疯似的推了宁知蝉一下,宁知蝉摔到墙角,宁绍琴变得冷静下来,又过来抱着宁知蝉哭,说她也不想带宁知蝉继续过这种日子,可是她没有办法。 “小袁,出什么事了么。” 袁姓教务秘书翻阅名单的手顿了顿,向一旁侧过身子,恭敬地欠了欠身:“宋先生。” 纸张摩擦的声音停下来,宁知蝉缓慢地回神,看到站在面前身形高大、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知蝉。”宋易勋故作亲昵地叫他,语气温和地询问道:“怎么站这里,是出什么事情了?” 宁知蝉抬了抬头,正迎上宋易勋的眼睛,他眼角皮肤被挤出了几条不深不浅的皱纹,营造了一种过于刻意的笑意,让宁知蝉感到不自在,于是垂下了眼。 教务秘书在一旁有些急切地向宋易勋解释说:“宋先生,是这样的,宁同学的家长今天没有出席,我只是循例来问一下情况。” “没关系。”宋易勋笑了笑,向宁知蝉靠近了一点,好像在证实自己和宁知蝉的关系十分亲近一样,告诉教务秘书:“就当作我是他的家长。” 宋易勋在南港是很有地位的企业家,也是这所学校的名誉校长,脚下这座礼堂、以及这座校园内大部分的建筑,都是由他出资建造的,因此教务秘书自然不敢对他说的话有所违逆,只得赔了个笑,还贴心地询问是否需要把宁知蝉的座位调到前面去,和宋易勋距离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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