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周津是一个人来的,这次的他没了上次盛气凌人的气势,外套松松垮垮连拉链都没来得及拉上,脚上穿的还是居家的拖鞋,头发也没打理,软趴趴的,碎碎盖在眼皮上,一副刚从床上直接爬起来的模样。 不过也是,半夜三四点,都在睡梦中,谁又会想到,在这样一座寂静的城,曾经发生了什么样的生离死别呢。 金橘坐在长椅上,看着林周津跌跌撞撞,径直走向自己,一把将自己从长椅上拽起来,表情凶狠,却又埋怨,和以前的单纯挑衅不同,是伤心,害怕,瑟瑟发抖下的茫然无措。 他红着眼睛质问:“怎么又是你?我哥到底还要因为你死几次?” 男生的手掌颤抖,脱力,眼泪也涌出来。 “你知不知道,我只有我哥了……”他声音凝噎,“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我也只有他了。”金橘仰着脸瞧他。 她的嗓音沙哑,医院安静,更显得这声音明显,林周津这才终于想起来原凑说的绑架。 眼前的女生衣服上和手上沾染的血液已经干涸,面色无华,眼下乌青,嘴唇干裂,他抿抿唇角,原凑趁机把他的手拉下来,深深呼出一口气,劝道: “林周津,我让你来,不是让你来说这些的……更何况,这也是你哥自己的选择……” 他再说不下去,林周津收回手,顺势抬起胳膊,转身时在脸上擦了一把。 原凑看他总算不再闹,转身把金橘按到椅子上坐下,问她:“我要不去给你买点水和吃的吧?你嘴巴都缺水起皮了,别还没等京爷出来,你先倒下了……” 他难得在这会儿还能想到这些,但金橘轻轻摇头:“我想等他出来。” 原凑还想劝,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 “家属呢?家属在吗?”一个医生走出来。 “在在……”原凑赶紧带着金橘快步走过去,林周津和陆远潮也赶紧走过来。 医生摘下口罩,递过来手上的册子,“病人现在因为失血时间过长,失血过多,可能需要临时改变手术方案,需要家属签一下字。” 他瞥了一眼接过册子的金橘,又问:“你是病人家属吗?” “对对对,”原凑替金橘接话,“女朋友。” “女朋友不行,”医生抬手拿回册子,“必须是有血缘关系,或者是直系亲属才可以。” “我、我来签!”林周津挤过来,说:“我是他弟弟,亲的!” “那可以。”医生把手中的册子交给了林周津。 金橘站在一旁,看着林周津低头把自己的名字签上,手指无意识捻了捻上面干燥了的血迹,垂下眼帘,听见男生迫切地拜托医生道:“求求你们一定要把我哥救回来……” “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 然后就是手术室门关上的声音,一切再次陷入安静。 这一等就是等到了上午十点多,前前后后将近快十个小时的手术完成,当听到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所有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而紧绷过后,金橘心里的拉着的弦一松,也再无法坚持,直接昏倒在地。 再醒来,就是在病房,外面已经天黑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身上脏兮兮,血污不堪的衣服已经被换下,套上了素净的病号服,手上的营养点滴还在吊。 “别说话,”原凑见她醒来,率先制止她,“你嗓子都成什么样了?” 他把椅子搬得近了点,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说你听着就行了。” “京爷那边平安得很,就是还没醒,林周津看着呢,你别担心。”
“还有你的衣服,是找护工阿姨换的,医生说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也需要先住院静养两天,知道吗?” 金橘眼皮动动。 原凑又说:“陆警官临走前交代道,说你父亲……也就是那个叫陈胜年的,他没事,就是伤到了胳膊,所以这两天等你好一点了,可能需要去趟警局,做一下笔录。” 金橘眼睛里冷漠无温,脑袋在枕头上微微点点,作了回答。 “这最后一件事,”原凑把桌上的一个牛皮文件袋拿过来。 “这个东西一共有三份,京爷手里有一份,林周津的那份应该是在万青山那里,你的这份,京爷放在了我这,本来他没事,这个就不该给你看的,但是……” 原凑舔舔嘴唇,犹豫了两秒,说:“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给你看。” 他把那个文件袋放回桌子上,“所以,等你休息好了,再打开看看吧。” 他说完,站起来,帮金橘把点滴的速度调了调,让她的手舒服些,低着眼睛说: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透口气,有事你就按铃或者叫我。” 金橘压着嗓子嗯了声,视线目送着原凑走出去,再回到桌上的文件袋。 她看着头顶上白色的天花板,不知为何,心里在这短暂间,好像忽然就有了预感。 晚上原凑来过一次,简单聊了几句,发了几句牢骚,说林周津那小子根本就没做过照顾人的事儿,看着让他生气,等会儿就去把他撵回家。 金橘被他逗笑,送他走,月亮升起在树梢的时候,才坐起来,伸手拿过桌上的那个文件袋。 那个牛皮纸袋摸着薄薄的,可金橘觉得,拿在手里千斤重,她一点一点解开绕在盘扣上的细麻绳,却在最后一步忍不住退缩。 她抬眼看,窗外月色倾淌,真是漂亮,以后要是能每晚都和梁世京一起,看这样漂亮的月亮就好了。 可能过了几分钟,也可能是十几分钟,反正在金橘心里都一样,一样的漫长,她指尖在牛皮袋上摩挲,就着月光,慢慢从里面抽出那几页薄薄的纸张。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看到第一页第一行,写着遗嘱两个字时,金橘还是觉得心被猛地一揪。 那一页的内容很简单,简单到她再多看两眼,就要背下来。 她捏着那页纸张轻声念,边念,眼泪边不争气地流,梁世京的财产继承安排上,只有两行字: 名下恩南赠与弟弟林周津。 名下嘉音,及其余下所有财产,均赠与爱人金橘。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半夜原凑出来抽烟, 刚开门,就碰上金橘,再准确地说, 是金橘穿着病号服, 拿着那个文件袋,不知道一个人在门口坐了多久。 “你怎么大半夜坐这了?”原凑轻轻拉上门, 嘴里把烟叼上,但是没点,视线定在那个文件袋上。 金橘侧头偏了偏, 说:“我想来看看他。” 原凑笑:“那就直接进来呗, 搁这儿坐着多冷啊……” 他说到一半,想起什么, 又从兜里掏了东西出来, 说:“哦对了,这个,京爷的钱夹和手机,我觉得还是你给他保管比较好。” 他把手上的深棕色钱夹和黑色手机递过来, 指了指:“上面有一些消息和未接电话,你看看你要不要帮他回一下……” 金橘伸手接过, 说好, 也顺便把自己手上的文件还给了原凑, 说:“你别告诉他我看过了。” 原凑点点头, 站了一会儿,才道:“那我去抽根烟, 你要想看他, 直接进去就成。” 金橘嗯了声, 看着原凑走远, 在门口又坐了片刻,再起身,梁世京的手机突然震动,金橘没有防备,吓得手一抖,钱夹直接掉在了地上,手机也差点摔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万青山的名字,金橘犹豫两秒,划开接了。 “喂,梁总,你终于接电话了……” 一接通,万青山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传来,金橘嘴唇微抿,说:“不是的,万助理,我是金橘。” 她目光往病房内看了看,“你们梁总现在在医院,你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沉寂半秒,“医院?那……外面现在传的都是真的?” 金橘皱眉:“传的什么?” “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就是网上有媒体疯传,说梁总和一起绑架案有关,今天公司被围堵了一天,有点影响到内部氛围……” 万青山斟酌着描述了一番,金橘默然,半晌,说没事。 “确实有关,但是我们是受害方,最近两天警方应该就会出消息,你那边的话,公关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剩下的,等你们梁总醒了,我让他到时候回复你。” 一通话交代的条理清晰,万青山在那边有点意外,停顿一下说哦好的。 他说完,主动挂断了电话,金橘看着屏幕黑掉,蹲下身去捡地上的钱夹,却在拿起来的那瞬间,不经意瞥见了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方方正正的,像是从某个大合照里剪下来的,旁边还有没有剪干净的别人,露着半个看不见脸的肩膀。 照片里的女生穿着白色的校服短袖,胸口上面印着江二中的校徽,扎着高马尾,很瘦,不太起眼,套在大大的短袖里,没有笑容,表情淡淡。 那是江二中高三二班的毕业合照。 而照片上面被剪下来的,是金橘自己。 那张照片很旧了,颜色都有些变化,白色的校服看上去像是泛着黄,夹在这样一个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皮夹里,明显得格格不入。 可是梁世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到的这张合照,剪得很用心,边缘整齐,连金橘的高马尾,都没有剪掉一丝一毫,甚至外面还套了一层薄薄的透明保护膜。 “真是笨死了……怎么选了这么丑的一张……” 金橘摩挲着那张照片抱怨,眼泪却吧嗒吧嗒不断地掉。 他们纠纠缠缠这么久,原来连张合照都没有。 她把钱夹合上,推门进去,走到床边盯着床上的男人仔细看。 白色病房里,消毒水味道浓重,安静万分,只有病床边上规律响起的“滴滴”声。 梁世京的氧气罩还没有取下来,能隐隐看见里面因呼吸而形成的白雾,床边的心电图波动着,那是生命在延续的最直接证明。 金橘瞧了两眼,趴在床边俯下身,贴在梁世京的胸口,听见男人胸腔里的心脏跳动有声,缓慢匀速,单薄的病服,稍稍解开,就能看见那片心脏上刻下的名字。 黑色的英文字体不带花样的,工工整整排列组合,随着心跳起伏,金橘的手指在上面滑动,从第一个字母,到最后一个字母,动作轻柔,最后倾身过去,在男人的胸口轻轻吻了吻。 “早点醒过来吧,梁世京。” 金橘伸手和他十指紧扣,看着男人空荡荡的指间,想起刚重逢的时候,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我现在,连给你签字的资格都没有,”她慢腾腾地说,“所以,早点醒来吧。” “不然,我就去嫁给别人。” “才不要做你的太太。” 床上的男人静静,没有反应,还是躺在那里,金橘等待了好久,终于起身,转过头抬手在脸上擦了一下。 “算了,今天就放过你,”她说,“明天我再来,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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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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