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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一想到陈嗣深就莫名心虚，真的怕见到他的时候举止仪态不够得体，让人笑话。
李游瞪了他一眼，看了看前面领路的副导演，回头小声训斥他：“人家跟导演推荐你的，又亲自来了，于情于理你都该当面表示感谢。你咋回事你，又不是没见过，扭扭捏捏地像什么样子。”
林路欲哭无泪。
他脑子里揣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大方不起来啊……
网络真是个害人不浅的东西，以后再也不要看什么超话了……
两个厅在一个走廊里，脚步再拖也很快走到门前，这下是避无可避了。
林路只好跟着李游走进去，厅里很空，只在一侧摆了一张长桌，几个剧组人员坐在桌边，李世峰和陈嗣深都不在。
林路看了一圈，厅外面的露台上还有两个人。
背对着他的男人微微弯腰手肘靠着露台边的栏杆，只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的高大背影透着一种强烈吸引视线的俊逸感。
站在他旁边的李导演被惨无人道地比成了背景板。
以前林路就知道陈嗣深长得好，每一次见真人都有一种冲击感，但今天的冲击似乎格外大……
他跟在李游身后上了露台，李游自来熟地跟李世峰和陈嗣深打招呼，两个大佬也很给他面子，随和地与他交谈。
林路低垂的视线里映着陈嗣深随意地卷到手肘的衣袖，手臂上凸显着恰当的青筋，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一次性纸杯。
那只手突然放下杯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世峰，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林路。年轻人演技不错，又愿意下功夫，我很看好他。”
林路感到肩膀上传来那只手掌的温度，整个人僵得像根木雕。
李世峰笑道：“林路是吗，别紧张，只是个普通的试镜。”
林路僵硬地笑着点了点头。
陈嗣深拿开手，向他道：“李导对陈小溪这个角色很看重，已经面试过不少年轻演员，但是都不满意。我觉得你的气质比较贴合这个角色，就向李导推荐了你。你不用紧张，放轻松，发挥正常水平就行。”
陈嗣深像个谆谆教导的师长，林路也渐渐平静下来。
李世峰四十多岁了，跟他爸差不了几岁，陈嗣深和李导平辈论交，对他明显只是提携晚辈的态度。
他却看了些网上的胡说八道就怀疑陈嗣深喜欢他，真是，异想天开……
李游很有分寸，只是带着林路过来打个招呼，当面谢谢陈嗣深的提携，没有耽搁太久就又拉着林路回到等候室。
没多久副导演过来通知演员挨个过去面试，两边离得不远，林路听到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一些激烈争吵的声音，偶尔还有摔摔打打的动静，更加好奇试镜的内容了。
很快到了他，林路跟着副导演来到面试厅里。
李世峰和陈嗣深已经一起坐在了长桌后面，桌子前面宽敞的场地上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演员。
李世峰问道：“陈小溪的角色介绍你都熟悉了吧。”
林路连忙点头，李世峰指向场地中央的那个男演员：“这位是饰演陈成的张山，是陈小溪的父亲。今天的试镜你就跟他对戏，这是一场父子二人在陈成开的早餐店前的对话，你就跟着陈成的表演走，我主要看看你对陈小溪这个角色的理解。”他向张山示意：“开始吧。”
“行，孩子，咱们这就开始吧。”
张山向林路笑了笑，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下来，肢体和神态上做出微小的改变，整个人的气质就彻底变了。
一个街角边最常见最平凡的小店店主就出现在林路眼前。
林路来不及惊诧对方不落一丝痕迹的演技，张山抓起脖子上不存在的毛巾，擦了一把脸，对着他咧嘴笑了笑。
“小溪来了，怎么这么早？没吃早饭吧，快进来，爸给你弄包子吃。”
林路连忙收敛心神。
他抓了抓不存在的背包带子：“不吃了，早自习要迟到了。”
陈成从蒸笼里拿了两个刚蒸出来的热包子，塞到儿子手里。
“那就拿到学校吃，再忙也不能不吃早饭，你小孩家胃受不了。”
陈小溪拎着塑料袋，低着头恩了一声。
“对了，爸爸叫你过来是有事跟你说。爸爸有个朋友，最近从外面回来——”
不等陈成说完，陈小溪抬头看了他一眼，薄唇抿了抿，生硬地打断他：“你什么朋友？”
陈成怔了一下，一惯乐呵呵的笑脸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朋友一词在他身上，于街坊四邻看来是笑话，在他们家就是禁忌。
“你放心，不是那种坏朋友，是爸爸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一个人在外打拼十几年，现在孤家寡人地回来，腿脚还不方便。他不让我照看他，自己生活上又困难，你就替我去看看他，中午晚上过去送送饭。”
陈小溪低头踢着路边的石子，半晌点头恩了一声。
陈成连忙把准备好的早饭拿给他：“你放学有空了过去看看就行。”
陈小溪接过那一袋东西塞到背包里，一声不吭地转头就走，没走两步又回来，向陈成摊开手。
“去老城要坐公交车，我没钱。”
陈成连忙掏出钱包，数出几张钞票放到儿子手里。
陈小溪把钱塞进口袋，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好，咔。”李世峰叫了一声，张山和林路一起放松下来。
张山拍了拍林路的肩膀：“演得不错。”
他给出的戏林路都能接得住，还能反过来抛给他，不是一味地需要他引导。
他是看过剧本的，比起前面那些人要么木讷要么过激的表现，林路的表演几乎完美贴合陈小溪这个角色，简直不像是完全没看过剧本的样子。
李世峰显然也很满意，前面那些人演完就退场了，他对林路却开始细细询问。
“你看过角色介绍了，陈小溪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很多人都觉得他应该是叛逆的，你是怎么理解的。”
林路看了一眼陈嗣深，他抱臂靠在椅背上，也在专注地看着他。
他默默地提了一口气，想了想道：“我也觉得陈小溪应该是叛逆的，只是他的叛逆不是表现在明面上，应该在更隐忍，更深层的层面上。他小时候陈家条件还好，一定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后来陈家败了，他的父亲不只是生意失败，还沦落成了全城的笑柄。在这样的环境下，陈小溪的自尊和自卑都很极端，所以他不可能叛逆得很张扬，无能的叛逆和张扬，他觉得那样更丢脸。所以表面上，他会很沉默，甚至会很听话，只是内心的无望和愤恨会更危险。”
李世峰听着他的回答，时而皱眉，时而点头，让林路有点忐忑。
“说完了？好，辛苦你了。你先回去，试镜结果会很快通知到你们手里的。”
李世峰的态度很是亲切，林路也看不穿他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好鞠了个躬，惴惴不安地离开了。
他一走，李世峰就向陈嗣深笑道：“嗣深，你给我找了个苗子啊。”
“这么满意，那你还吓唬他。”
李世峰笑道：“他是你推荐的，网上都传开了，我再当场定下他，影响更不好。我看这孩子前途可期，不良影响还是尽量给他消除。”
陈嗣深也起身笑道：“看来是我好心办坏事，成了那个不良影响了。行，为了你李大导演的好苗子，我这个不良影响自觉退避三舍。”
林路和李游到地下车库取车的时候，正好看到陈嗣深也坐上他的商务车离开了酒店。
难道陈嗣深在他试镜完以后就离开了？没看后面人的表演？
林路坐在副驾上绕着手指头，心里的念头七上八下。
这也算是发糖了吧……
嗨，可惜这糖只有他自己能嗑到。
第08章 期待什么呢
李世峰说到做到，试镜的结果很快通知下来，林路没有悬念地通过了。
李游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咋咋呼呼地招呼着要请全公司吃饭。
选了一个众人都得闲的日子，吃饭的地点就定在公司楼下的餐馆。
酒桌上就属李游最得意，举着杯子满场敬酒，好像他梦寐以求的重回职业巅峰的高光时刻已然近在眼前。
林路抱着酸奶看他得意忘形，身边的高老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完全不在意一个经纪人比他这个老板还张狂。
“高导，你知道李哥他——”林路犹犹豫豫地开口。
“什么？你是想说李经理想带你跳槽的事？”
林路惊了：“您都知道？！”
高老头一脸微笑：“我自己的公司，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林路吁了一口气，他不用忍受良心两难的煎熬了。
告密感觉对不起李游，不说又对不起高导演的栽培。
现在好了，老板一切尽在掌握，只有李游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
林路看着满场翻飞的李大经理，轻轻叹了一口气。
高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请他过来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的能力还是有的，才带了你几个月，你现在不是已经大不相同了。”
从演一些千篇一律的配角到和李世峰陈嗣深这样的人物合作，的确是质的飞跃了。
“李经理的事你不用担心，你现在要把精力全都放在李导的电影上。因为陈嗣深推荐你的缘故，现在外界很是有一些恶意的猜测中伤。越是这样越是容不得一丝失误，不然那些谣言只会越传越烈。”
林路顿时紧张起来：“什，什么谣言？”
他已经好几天不上网乱看了，难道他和陈嗣深那点事已经传到自己老板都知道了？！
高老头淡淡道：“都是些无稽之谈，你不去关注是对的。那些言论你不用知道，演好你的角色就是。”
……不，老板，你到底听说了些什么？我想知道啊！
第二天一早，李游开车带他去小池镇，这次电影拍摄的主要取景地。
林路顶着个黑眼圈萎靡不振地缩在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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